丁鸣没说话,看着游鉴的挺直的背,像看着他凝实的沉默。不知道他又要作什么妖,“你们怎么来我这里了?你记起来了?”游鉴挺着背,充耳不闻地开车。丁鸣暗叹一声,也不乱搭话,安静坐着看着路边景物一点点倒退。
游鉴骑小绵羊载着丁鸣,穿街过巷地去到人民医院。那边张楠早在大门边等着丁鸣,见到是游鉴载她来,也没惊讶,和游鉴打了个招呼,便将情况对丁鸣说了。
从监控上看,那林志仁是瞒过医生和护士,往外面跑了出去。后来又打电话给他老婆,说石膏已经拆了,还说他马上要去云贵一趟,可能要好几天,让家里别担心。
直到张楠打林志仁家的座机提醒,他老婆觉得不对,赶忙到医院问医生。医生才知道林志仁私自跑了,查完监控,愤然,“有人想做铁拐李我们有什么办法!”
丁鸣听完没说话,林志仁为什么要逃离医院?突然对她说那句莫名其妙的提醒,又是什么意思?是危言耸听,还是纯粹只是他的臆想?丁鸣觉得大脑快有点转不过来了。和张楠聊了几句,都觉得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似乎是林志仁想太多,自己被这场事故吓到了。
游鉴一直听着,没吱声。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丁鸣家楼下的时候,游鉴才开口:梁央就住你这栋栋楼,你知道吗?丁鸣惊,真的?下意识地打电话给丁煜飞核实。一向24小时开机的丁煜飞,电话居然打不通。
游鉴手机却响了,是彭志清。
“啊鉴,那姑娘进了火车站,不会是去省城了吧?”
游鉴按开了免提,“什么情况?”
彭志清那边人声沸扬,还间杂着火车站的广播,“你和丁小鸣走了没多久,我叫小伟来接我。我们正准备走,那姑娘就提着小件行李箱出来了。我们跟着她打的车,就跟到了火车站,她已经进站了……”
丁鸣不等彭志清说完,慌忙拨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丁爸爸,“喂,鸣鸣啊?吃过饭没有?”
丁鸣笑得牵强,“爸爸,没那么早呢。啊飞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
丁爸爸很是享受和女儿平平常常的通话,慢悠悠地回答,“啊飞啊,不在啊。你找他什么事啊?哦,你冯阿姨说,他跟他那个朋友坐火车去玩了啊。”
丁鸣的手都有点抖了,“哪个朋友啊,你们认识吗?”
丁爸爸很开心,“他女朋友吧,那天他带去医院那个啊,你也见过的。”
丁鸣抓着帆布包背带的手瞬间捏紧,嘴唇抖了一下,“哦,没事,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才开学呢。去玩,玩,也好。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啊,爸爸再见。”
游鉴看着丁鸣的手越捏越紧,指甲都快要陷到手心里了,“别慌,我让张楠找人查查,看你弟买到哪里的票。”
丁鸣定了定神,“我给他打电话。”
张楠听丁鸣颠三倒四,但还是努力把事情理清楚之后,叹了一口气,“我就说会出事,看吧。”也知道这事慢不得,“等我电话。”
两人在附近一家M记,各点了一杯可乐,等张楠的电话。丁鸣手握着纸杯,眼睛定定地看着外面,两眼放空。游鉴不忍心地安慰她,“别怕,没事的。你看我失忆,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丁鸣缓缓转过头,“全部记起来了?”
游鉴点点头,“嗯,不过还是看电影似的。”
丁鸣“哦”了一声。低头喝可乐,心想,难怪了,自从回到了家,游鉴就没像在省城那样,说着想要和自己在一起了。
游鉴这时却伸出手,握住了丁鸣蜷成一团的手,语气放缓地安抚,“那些记忆说,你的性格并不适合我。你不是一个做老婆的好人选。”丁鸣咬着吸管,不说话。
“你不要想太多。以前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像谣言一样,我并没有什么真实感。”游鉴无奈地把丁鸣愈捏愈紧的手指,一点点地扳开,不让她掐自己的手心。
丁鸣心里乱成一团麻,她不明白游鉴为什么要在这当口说这些事情,她用力拗着手不让游鉴扳开,她觉得有些窒息,没有办法好好想事情。
游鉴见丁鸣都快要把吸管要断了,语速越说越快,“我觉得我们以前,只是缺少交流。很多事情,没有照顾到彼此的感受。我说过想和你在一起,说过理顺那些事情,还是会和你在一起,并不是说说而已。”
丁鸣越听心里越憋屈,要甩开游鉴的手,游鉴却越抓越紧。正拉锯中,丁鸣的电话响了。丁鸣手终于放松下来。
丁煜飞确实是和梁央一起走了,车票是到昆城的,具体目的地并不清楚。
丁鸣抓起包就要往火车站赶,游鉴只好跟着往外跑,还不忘打电话叫张楠帮忙订票。
车声轰隆。窗外,绿树方田,青天流云。
车厢里人声吵嚷,拿着车票找位子的,和别人商量着换位的,找开水泡面的。过上一会,人声稍低,各种味道就浮了出来,泡面味,零食味,因盛夏愈加浓烈的各种体味。异常热闹。
这车厢中部的四人座,却一直安静。其中一对,男孩低声对女孩说着什么,都得女孩低声笑着作势要打,最终落在男孩身上,只是轻轻挨了一下。男孩子笑着作势要躲,抬头却看到,坐对面扎了一小撮头发女孩面无表情的脸,眼睛一转,又对上她旁边的男人,得,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男孩心里嘀咕,巨奇怪的一对,气压冷冰冰的,真影响**的心情。他也没什么办法,又低下头和小女朋友嘀嘀咕咕。
那俩冷冰冰的,是游鉴和丁鸣那一对。丁鸣察觉到对面男孩子的视线,于是略微转了转头。她旁边的游鉴正想着事情,完全无视周边的环境。看他眼珠一转也不转地看着前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盯着对面的女孩子看。
撇撇嘴,丁鸣转头向窗外。游鉴在M记说的那些话,不停地在她脑里回放,心里的波涛汹涌,在打车、取票、安检、进站一系列动作之后,终于平稳下来。他说不要想太多。丁鸣看着窗外慢慢暗下来的天色,叹气,怎么可能不想,只会越想越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