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鉴到餐车车厢买了两个便当,不过两人都没吃多少。丁鸣一直沉默,游鉴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有太呱噪。在稍嫌喧闹的背景里,这样安静的相处,竟然有别样的安静平和。
列车在夜色里穿梭,窗外,厚重的黑夜间着或清冷、或暖黄的夜灯。丁鸣每隔半小时就各打一次丁煜飞和林志仁的手机,依旧关机。接连两三次,丁鸣抓着包带的手不知所措地越握越紧。
夜愈深沉,车厢里吵吵嚷嚷的人们也慢慢安静下来。丁鸣看着车窗里游鉴的倒影,他手机没电了,在火车上买了个充电宝,手机摆在桌子上,不知道和谁联系,拇指敲屏幕敲得飞快。车里的冷气开得有点大,丁鸣把忐忑、不安和帆布包一起团了团,紧紧抱在怀里。
游鉴看了半闭着眼、缩着肩靠在椅背上的丁鸣一眼,随手锁了手机屏幕,手一伸,把丁鸣环在怀里。丁鸣靠在游鉴的怀里僵了一下,随后感觉手臂被护着,隔开了冷气,在游鉴温暖的体温里慢慢放松下来。昏沉入睡的当口,她忽然觉得,这列车要是能不停,能一直地往前开,该多好。
次日,丁鸣醒过来的时候,车窗外的天幕一点点从深蓝里透出淡橘色的霞光。列车停了下来,车厢里有下车的人们窸窸窣窣地往外走。她抬头看到游鉴安静的眉眼,想自己歪在他身上睡了一晚,他手该麻了。慢慢地想要退开,刚一动作,游鉴就挣开了眼,“醒了?”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还早,再睡会吧。”
列车又重新开动了。丁鸣摇头,“上个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丁鸣在洗手盆胡乱洗个脸,站在过道抽烟区里点烟。另一边靠近车门站着的,一位穿着合身的黑色T恤迷彩裤黑色军靴的男人,手夹着烟,见丁鸣看他,便对丁鸣点了点头。
丁鸣也对这位平头兵哥哥点点头,随手点开手机,拨了丁煜飞的号码。瞬间,她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定住了——明显还没睡醒的丁煜飞嘟囔了一声,“姐,干嘛啊?”
丁鸣夹着烟捂嘴,深呼吸了一下,“丁煜飞,**在哪?”
丁煜飞迷迷糊糊,“我妈?我妈在家啊。”
丁鸣一字一顿几乎低吼:“我问,你,现在,在哪里?”
丁煜飞似乎清醒了一点,“嘿嘿,那个,我朋友说要去采风嘛……”
丁鸣转身面向车门外,咬牙切齿打断他,“我,问,你,现在,在,哪里!”
丁煜飞无奈,“在昆城啊,等天亮了,就和朋友坐小巴去梁央那个小村子采风。”
丁鸣深吸一口烟,“丁小飞,你好胆啊,啊?”
丁煜飞吱吱唔唔,“那什么,我看梁央就很普通啊,你不能太贬低游小文的脑残粉啊。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去的,还有好几个人一起呢。”
丁鸣牙都咬碎了,“我不管其他人,丁小飞我命令你原地等我,否则后果自负!”
丁煜飞那边似乎有男孩子起床了,嘲笑丁煜飞被人查岗,丁煜飞语气也犟牛一样硬起来了,大声对丁鸣喊,“那必须不能啊,你要来最多给目的地地址你。那边的人除了口音,跟我们那边都没啥区别啊。那村子真心漂亮,真的,姐,你和游小文来玩一趟,破镜重圆,那是妥妥的。”
丁鸣气得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游鉴和林志仁的事又不好说出来吓唬他。再说,也没有太确凿的证据,证明那跟梁央有关系。丁鸣咬牙,“那行,你别玩手机了,要保证我随时能找到你。”
丁煜飞抗争胜利,口气愉悦,非常爽快,“行,我一般都24小时开机啊,昨晚是充电宝被那几个孙子抢了。”
丁鸣没心情跟他胡侃,“得了,你自己警醒些,地址给我。”
收到丁煜飞发来的地址,丁鸣又拨了林志仁的电话,依旧是关机。轻叹了一口气,扔掉还没抽几口就燃掉了的烟,靠在门边,不知道是昨晚吃太少导致低血糖还是别的什么,感觉有点轻微脱力。
林志仁还是没消息。不过还好,丁煜飞是安全的。丁鸣头靠着门板,闭着眼,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挣开眼。
是站在对面的兵哥哥走了过来。他见丁鸣挣开眼,便原地站定了,“你没事吧。”声线醇厚。
丁鸣摇摇头,“有点低血糖而已。”
兵哥哥“哦”了一声,手从黑色的背包掏出一包巧克力,“给。”或许是他声线刚好是她喜欢的频道,又或者是兵哥哥看起来太过正义了,丁鸣下意识就接了。那兵哥哥转身又走回原来位子,站得笔直笔直的。
丁鸣捏着巧克力,心情有点微妙,“咳”了一下,“你座位在哪个车厢?不回去么?”
兵哥哥指了指丁鸣的车厢,“平时的训练时间到了,坐不住。”
丁鸣又“哦”了一声。就见到游鉴走了过来,“在干嘛?怎么那么久?”
丁鸣随口就回答,“站了一会,有点低血糖。”
游鉴看了她手里的巧克力,又看了看安安静静站着的兵哥哥,没说话。丁鸣突然就觉得手里巧克力有点烫手,赶忙找话题,“我联系上丁煜飞了,他和几个人又去了梁央的村子。”
游鉴“哦”了一声,脸色分不清喜怒依旧看着丁鸣拿着巧克力的手。丁鸣不自在地拿着巧克力向兵哥哥摇了摇,“谢了。”见兵哥哥颔了颔首,就忙转身走了。
游鉴看了兵哥哥一眼,什么也没说,跟在丁鸣身后走了。那兵哥哥看了一眼丁鸣刚刚掉在对面车门旁边的烟灰,站得笔直笔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