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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回来了,袁岩没有去接,他觉得根本没有去接的必要。下了飞机政府就会有专车接团,直接把每个人送到家休息。吴越如今的待遇比他强多了。
专车把吴越送到政府正式分配给她的宿舍,里面三房一厅,她住在最大的带阳台的一间,对这一分配方案有很多人不满,但依然执行了。七楼,很好的楼层,空气清新的很,而袁岩原来住的那房地下室在他调走后,很快分配了新人进驻,单身干部的住房很紧张,吴越却丝豪没有发现自己的特殊性和优越性。
所有招商引资团成员当日放假一天休整。她迫不及待的要见到袁岩,近一个月的分离,而且发生重大变故,她太想见到袁岩了。
她打电话给机关局的叶局长,问有没有顺风车去江柏镇。
没有出车任务。但叶局长回答:“有啊,机关局的车正要去江柏度假村,你现在就到门口。我这就叫司机去接你。”
吴越很高兴自己的好运,她带上给袁岩买的衣服、食品还有冲洗出来的照片,还有袁彬让她代买的潜水镜。
一路止不住的兴奋,不管电话上两人怎样争吵过,此时思念已经占据了一切,她要让袁岩知道,她爱着他,她把这份感情看的很重,他们应该相处的更好。
西城广场新建起许多艺术路灯和一条艺术长廊,西成大道也树起不少品味独特的灯箱广告,城市改造让路面变得干净开阔,着装整齐的交警在车水马龙中指挥有度,她自言自语说:“这条十字路口早该装上红绿灯了。”
“准备装了,可能就这几天。”司机答她。
西成大道的两旁树木被统一换成了高大整齐的椰树,“怎么不到一个月,西成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城市味了,速度好快啊。”吴越不由得惊叹。
“晚上你到仑河边去看看,变化更大,还有今天你去的江柏度假村,已经快完工了,那里才真叫漂亮,金海岸酒店在万尾已经营业了,开张你没去,那真是!我说不好,反正没得说。”
“度假村不是说有点问题吗?怎么快完工了,那村民的安置呢?”
“当地村民可按旅游区标准摆摊设点,另给旅游区补贴、安置费,可惜我家不在那,不然也可以沾上光。现在那里的村民最牛最有奔头了,羡慕的不得了。”
哦?这么快解决了问题?她想起出发之前还有份内参写的是省纪委要求西成查处在江柏度假村建设过程的三乱问题。不过,她没继续想下去,她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工作做好就行,在什么岗位就想什么事,没必要太费脑子。
江柏镇政府,这就是袁岩工作的地方,白墙红瓦,二层楼,坐落在椰树沙滩之中,还有个像农家一样的大院子,里面停着几车辆,离海很近,能看见海的潮起潮落,能听见海风在椰林里自由的唱歌,阳光下的白沙滩象雪一样洁白,她觉得这里比市政府还好,她太喜欢这里了,做什么工作都会充满希望。
她走近办公室,怯怯的问:“请问袁岩在吗?”
“不在,他今天请假了,应该在宿舍吧。”
“那他宿舍在哪里?”她接着问。办公室的人都看着这位白净、清纯的女孩,在这个地方不多见,因为海风的缘故,当地的女孩皮肤大多黑、干燥、多皱纹,象她这样鼻子那么秀挺的也很少。有人回答:“在后边的宿舍区。”
答谢后,她很快去了袁岩的宿舍区,一间间找,很快她就找到了,因为袁岩的宿舍通常会摆放的很整齐,尤其是书和床上用品,还有桌案上的杯子,一看就知道是当年他俩在校门口的陶吧里亲手制作的,上面还有她很笨拙的用竹笺写的“I LOVE YOU!”,同样的杯子她也有一个,只不过,她的放在办公室里。
袁岩不在。她有些沮丧,想等等又怕司机等太久不高兴,要不,干脆今晚就住这。她下了决心,回去让司机不必要再等她,司机巴不得。目送车离开后,她开心的坐在袁岩的门口等着。
半小时后,袁岩出现了,他看到吴越露出一丝惊慌,但很快转为狂喜,他也很想念她:“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我今天请了假正准备去你那呢,快,快进来。”他心里暗自高兴,还好在宿舍后的椰子林里送走了莫晓青,不然要费一番口舌去打发吴越了。
两人长时间亲吻着,一切的不快都无暇顾及。两人激情之后,吴越一一拿出了买给袁岩的东西,袁岩高兴地试穿着、比划着,然后有点发呆地看着吴越:“你这趟回来,更漂亮了。”
吴越撅起嘴:“难道我以前不好看吗?”
吴越:“你工作挺清闲的嘛,上班时间还可以出来逛。”袁岩听这话,有些担心她看见了什么,马上说:“不时会有些需要帮忙的村民来找,也需要跟一些人多交流,好让他们多提供一些材料嘛,我还是负责宣传工作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吴越:“你还是这么热衷于自己的工作,说真的,我真的很佩服你对工作的态度,对事业的执着,我喜欢你投入工作的样子,很喜欢,来,亲一个。”她亲了一口,两人像小孩似的拱到床上打闹起来。
门口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两人呆了一下,袁岩有些不快:“我不是请假了吗?”
吴越:“开门吧,可能有急事,别影响了正事。”
袁岩开了门,他很诧异的站在那。敲门的居然是莫晓青,他赶紧一边问一边要带莫晓青离
开,莫晓青用愤懑的目光扫了一下屋内,站住不动,低沉的说:“我都看见了。我来拿我的盅。”
“好好,你等等,我马上过来。”袁岩安慰的拍拍她的肩头,赶紧进屋拿出来那个汤盅,莫晓青提了盅看着袁岩好一会,袁岩拉着她送她离开,他双手插着裤兜,希望这时间快点结束,莫晓青:“我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把你对我的内疚憋回去吧,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的。”
袁岩:“不要这样,晓青,你今天上午来不就是跟我说你要结婚吗?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你不是说你要祝福我们吗?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很好在相处吗?像你今天说的那个,让我们做个知心的朋友。”
莫晓青怨恨的目光流下眼泪,她也没想到今天会看到这一幕,当袁岩和吴越激情相拥的时候,她伤的很深很痛,全身麻木而冰凉。莫晓青有种极待发泄的欲望,袁岩感觉到了,他用满眼无辜的、可怜的眼神制止着,莫晓青呼息急促起来,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飘出:“岩,你的手机响了。”吴越从屋子里拿着手机冲了出来,她看到两个神情紧张的人,杵在路上,似乎发生了很大的事,她不敢太多打扰,递上手机小声说:“电话。”心里还是觉得两人怪怪的,不由得回头多看了那女人几眼,一个真算得上漂亮的风情万种的女人。莫晓青也用霸气的眼神看着她,原来袁岩的女朋友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子而已,她收拾起所有的心情,大声跟袁岩说:“我走了,改天再聊吧,有空带你女朋友一起来吧。”想了想,又说:“我的婚礼,你们一起来吧。”
袁岩爽朗的答应着,退回屋里。
吴越问:“同事吗?她的盅子怎么会在你这儿?”
袁岩哈哈大笑起来:“你不会吃醋了吧,这可难得,我这盅是向人家借的,刚搬过这儿来,就生了一场大病,我们同事向她借盅来帮我煲汤的。没你在,我可怜着呢,你回来我就幸福了,你干脆请几天假陪我吧,我看你工作也不是那么积极,反正你是你们领导的红人。”
吴越眺望着窗外远处的海景,心情清爽、自在,她问:“我看也调来这工作好不好,这儿太好了,而且我想和你在一起。”
“说什么呢,你那份工作让多少人羡慕,你在市里我还有调回去的希望,你还往这鬼地方跑,你知道这里工作环境多艰苦呢,经常停电,还老有台风,三餐吃不上热饭,村民都是些没文化的顽固分子,这里人人都有钱,就是镇政府没钱,有车还好,没车出去一趟,哼哼,海风吹死你,太阳晒死你,碰到坏脾气的村民骂死你,开展工作有多难呢,一天到晚还是这美那美的,老长不大的人,省省心吧,你真是女人之见。”袁岩半戏谚半吓唬的说。
“哦,你还挺知道为我想的。”其实吴越也只是说说而已。
“这个杯子你还带到这来了。”吴越把玩着那只青色陶杯子,很干净,袁岩平常打理的很好,里面还用水盛了五六颗透明的蓝色玻璃球,她把它们全部握在手上,冰凉的、光滑的、清脆的,贴在脸上慢慢的滚动也很舒服。
“几颗珠子,有什么好玩的,来,把凳子拉出来,新鲜芒果到了,哎,报纸在那,铺上,打成折,小笨蛋,对,地方是小了点,不过还能坐两人,这样,象我这样还能靠着,对,怎么样,舒服吧,再把枕头堑上,感觉一下,是不是更舒服了?嘿嘿,我就是这样看书的。”袁岩对自己的小安排很满意。
“来,亲一个。”吴越听从的把脸靠过去,一阵特有女人味,让袁岩的荷尔蒙极欲催发,袁岩把她扑倒在床,猛亲起来,珠子散落在地上发出脆响,吴越挣扎着,被袁岩紧紧的压在身下,搂的象个肉棕。又是一阵激情。袁岩躺着,吴越依着,袁岩问:“如果我们生个孩子,你说会象谁。”
吴越抬起眼皮:“噢,没想过,象谁都好,象你有双大眼睛,象我有个漂亮的鼻子。”
袁岩:“生个双胞胎,一个象你,一个象我。好不好?”
吴越摸着袁岩的脸说:“我觉得有小孩了,你一定爱它比爱我多一些,是吗?”
袁岩突然一阵幻觉,有妇产科的哭声、莫晓青人流的孩子和幽怨的眼睛,又一阵幻觉袭来,莫晓青顶着大肚子冲着他笑,很温情的笑,他心底涌起莫名的恐惧,心里感觉毫无着落。吴越半天没听到回音又问:“是不是?是不是?”
袁岩似应非应:“嗯。”
吴越生气:“是吗?哎,你,你在想什么,我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吗?”
袁岩越来越被这种恐惧包裹,他没有陪莫晓青去人流,那结果是怎样?流了还是没流,他根本没去证实过,他很有证实的必要,他不希望莫晓青干扰他的正常生活,一切的风流最终都要臣服于最平凡最简单的生活,他越来越恼火自己不争气的非分之想,为了满足自己可耻的肉欲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如履薄冰、成慌成恐,这不是他袁岩要的,他袁岩要走自己的幸福路。袁岩搂过满脸怨气的吴越笑着说:“有点发呆,发发呆而已,我的姑娘太美了,再生一个小姑娘,我这辈子就在花丛中度过了,何其美哉,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
吴越撂开他的手臂,抱膝坐着,淡淡的说:“岩,这是你的人生目标吧?”
袁岩:“不是,只是一句诗而已,我的目标就是今生陪你一起度过,那首歌怎么唱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他用男中音轻声哼着,音律很准,带着磁性。
吴越:“什么时候我们唱歌去,我们好久没唱了。”
袁岩:“就今晚好不好,一到晚上,度假村摆出来很多卡拉OK的一元摊,很多人来听,绝对满足你的表现欲。”
吴越:“什么呀,我哪有你表现欲强,你在歌厅就是一个歌霸。”吴越拿起床上的报纸往他身上打,袁岩跳下床,正好踩中撒落地上的玻璃球,差点摔跟头,吴越赶忙问:“伤了没,我来捡。”埋着头捡起了几颗:“怎么还少了几颗?是不是在床角下,把腿拿开,我看看。真的,我拿扫帚来。”
“袁岩,你这床底太脏了,把窗户打开,我顺便扫一下,快起来,别懒了,打扫一下,我知道你爱干净,不过,你就是老忘扫床底,陈灰最多。”吴越拿了条毛巾把嘴捂住,等她从床下出来,头上一层尘网,袁岩笑了:“脏成什么样了,别弄了,哪要你动手,你动动嘴剩下的我干,你看我什么时候懒过。”这是真的,袁岩是个勤快的人。
吴越说:“我也可以做做嘛,别把我宠坏了。”
袁岩:“女人本来就是用来疼的,我就要我的女人天天都是美美的,滋润的。”
吴越做了个鬼脸,拾撮床下扫出的东西,一团一团的东西粘在一起被纸巾包裹着,像是没有融化的糖,看上去有些恶心,吴越:“你吃的什么呀,还往床下扔,脏死了。”袁岩一看着实吓出一身冷汗。那是和莫晓青做爱后的纸巾,什么时候扔到床下了?袁岩含含糊糊地应着。
还好吴越没有在意, 她把垃圾倒了,回来也觉得那些团包的东西很像一些暧昧的物体,可能是自己多疑吧,至少现在,她还无法把袁岩和这种偷情的画面联系起来。
回到屋里,两人都有点紧张,一个压抑着惶恐一个滋生着疑惑,于是一个抓着旅游的话题翻来覆去的说,一个表现出怪异的好奇和应和。这时,袁岩电话响了,吴越的电话也响了。
袁岩接了:“噢,哥,是回来了。带了,带了,没有黑色的,是深红色的,有气管,质量很好,你什么时候过来?噢?今晚吗。这样啊?那一起带来嘛,没事的,我安排你们住招待所。”
吴越接了:“喂。今天刚到。谁?虾条?真的,从武汉来的。天啊,太好了,他在这待几天?那很好啊。噢?我现在在江柏,让我想想,我找个办法大家聚聚。”她捂住电话问袁岩:“虾条从武汉来这里办案,还有彭晓宇,我们想聚聚,你看怎么处理?”
有纸团的事压在心头,他很乐意让吴越在高兴中忘记刚才看到的这些不洁物体,巴不得从此便从吴越的脑海中抹掉,即使心里多不愿意吴越和彭晓宇见面,他还是带着与吴越同喜的心情回答:“快,叫他们一起过来吧,正好我哥也要过来,今晚到度假村里喝酒、唱歌。”
吴越很快照此答复了彭晓宇。
吃完中餐,袁岩把碗洗了,等他忙完活,吴越已在熟睡在床。他在她的额上亲了一口,长舒一口气,两人这一觉睡的都很美很沉。
2
白天开会,彭晓宇又在科里被他老爸当众狠批了一顿,散会后,空荡荡的会议室只留下彭晓宇傻呆呆的坐着,关了空调,闷闭的会议让他燥热。这回又被小人算计了!通知海关全体会议两点开,他两点半才到,因为代理科长外派他去市政府赶不回,代理科长因公缺席会议,结果一个近八人的缉私科居然无人帮他请一下假,哪怕说一声也好,领导只想知道他去哪了?但问了多次无人应答。他越来越觉得这个缉私科似乎并不适合他,他不狡猾没有象很多海关人员一样有大帮大帮的商企人员们跟着养着乐着、他不随和在同事们之中无法如鱼得水,也不正规总有太多太多的办法可以跳过程序跳过阶层达到目标。所以,在海关缉私科里他逐渐被隔离被分化,变成一个人,一个人的小圈子。
海关餐厅,那些散了会的人早早排了长长的队。很快有人把这事告诉了公干回来的缉私科长程成,他是个老海关,也是个明白人,他看出了彭晓宇的特殊性,传言是对的,彭晓宇和关长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地球人都知道。他故意拿了饭盒从会议室门口经过,看见彭晓宇半裸着上身,歪歪的靠在椅子上,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前方。
“哟!彭晓宇,坐在这干巴巴的愣什么神呢?你不吃饭了?”
彭晓宇转过头又呆呆的看着他,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不想说。程成又问:“嘿嘿,今天加餐,再不去,肉就没了。”
“你怎么还不去,我还不想吃,你去吧。”彭晓宇挥挥手说。程成却一步步挪进会议室了。
程成:“是不是觉得憋屈?是不是在想怎么平时合作的好好的,关键时刻没一个人帮自己?”
“哪有,我是太热了,他们走了我好凉快凉快,这么丁点小事,我根本没想。”
“没想就好,合作是工作、是配合,不配合一个工作完成不下去,大家都不好交差,所以大家都必须认真工作;而这种事,是做人,不是每个人都能要求他做个好人,就象脸是给别人看的,心是自己的,做人难啊。小伙子,有事别放在心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别做离群的鸟,很容易作枪靶子的。”程成又慢慢的挪出去了,回头看看彭晓宇,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满身憋出来的汗,背脊光滑突出,那形状活象只从水里捞出来的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