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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花泪的海洋

三年了,哥,你在哪里?

三年前,珊灵在匆忙地布置着新房,男孩却走了,走得那样坚决,说援藏是所愿,也是组织安排。

男孩摸着珊灵满是泪水的脸说:“调皮鬼,西藏的花才多呢,哥去给你用车拉回来,那经历了冰雪考验还怒放不止的花才叫花呀!”

男孩去了后,只来过一次电话,告之一切安好,并说援助的地方偏,电话难打,信难到,有事他会主动来电话联系的。

但从此却再没了音信,珊灵按着打过来的电话显示打过去无数次,接电话的公话亭的大妈终于生气,让珊灵无可奈何。

珊灵不解,也无法可解。一直习惯于他的陪伴,突然间消失莫明,还杳无音讯,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还有,当初他承诺“完整的幸福”,岂不是一句空话。

但也无可奈何。从此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想着没完没了的心事。

珊灵想,怕只能,只能在记忆里想你了,哥,三年,比一千零一晚还多。

张家界山下的宾馆温暖宜人,珊灵在房间里看一些热得发烫的电视文艺晚会。她其实不善唱歌,达不到“歌迷”的境界。但她特喜欢歌手韩红,她有一首成名曲叫《天路》,每听一次,就流一次泪。也就在前段,中央四台“远方的家”栏目播放“走进西藏”的专题片时,珊灵是一集不落,从头看到尾,泪水从始流到终。

片中的“高原列车”屡屡闯进珊灵的梦里,冲动中她就想坐了它去西藏,那里有她的哥,有她的爱。但从哪找呀,只是在梦中一次次哭醒。现实的发达,难敌心路的纠结;时空的缩短,却是爱路茫茫!

珊灵就是在文艺晚会阵阵的掌声中听到敲门声的。起身开了门,门外站着的竟是上午的导游小伙子,一阵愕然中她将他让进屋。小伙子没有理会珊灵的愕然,自顾自地说他叫林燃,还说终于找到了她。小伙子说找得好苦,原单位无人,新单位别人又不知道。珊灵突然想起,她的调离,确实没有告诉别人。

林燃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珊灵,是他和男孩在九华山的合影。

珊灵急切地想问什么,林燃的眼圈却是迅速发红,缓缓地先开了口,“别看了,你的容貌我早已烂熟于胸,上午人多,我不好说,找你找了快三年,我终于可以给你哥一个交待!”。

接下来从林燃的叙说中,珊灵听到了一段伤心欲裂的故事。

原来,林燃是和她哥一起派去援藏的,相同的爱好志趣,很快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男孩曾不止一次地和他说起过他们的故事。但男孩说对不住她,这也是他终于逃避的原因。

珊灵从林燃的叙说中终于记起,事情起缘于婚检。

那天他们分别做完检查后,珊灵一脸兴奋,男孩却是闷闷不乐,珊灵只以为是连日太过劳累的缘故,没有多想。原来却是医生私下里告诉他,他大腿内侧的陈旧性伤痕伤及命根,很可能失去做父亲的机会。这对男孩来说,无异晴天霹雳,他是承诺过要给珊灵完整幸福的,而如果可能成为现实,珊灵将又在残破中生活,这是他怎么也无法接受的。刚好有援藏的任务,他最终因爱而选择了远离。西藏多雪崩,隔几天他们就听到这样的事故。男孩曾和林燃开玩笑说哪天他要是光荣了,记得代他照顾好珊灵。不想戏言成宿命,两年前他和林燃一次外出时,遭遇了雪崩,车翻下了山,男孩的肠子都流了出来,但拼尽全力将泪流满面的林燃吼着推着要他爬也要爬出去。林燃说他知道,当时要是男孩向左打方向,也就是顺了人自我保护的本能,受重伤的应是他林燃。该是怎样的一种爱,让男孩抗过了灵魂,还有人的本能。林燃爬出来了,救援队赶到时,男孩却永远闭上了眼。年底援藏结束,林燃发疯般地寻找珊灵,却是怎么也找不到。无奈中他记起男孩说过她喜欢爬山,他毅然换了工作,作了导游,专带游名山团队,他认为,总有一天会碰到她的。

珊灵几欲哭昏,林燃泪流满面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整整一周,珊灵靠输液继续着她的呼吸,林燃推掉了所有工作,一直陪着她。

珊灵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林燃,带我去看哥!”林燃点点头。

珊灵终于坐上了梦中的高原列车,很安静,很平稳,防紫外线的玻璃阻挡了高原刺目的阳光,但她一直泪流不止。

到了男孩工作过的单位,她受到了英雄般的接待。单位领导陪着她一起流泪,告诉她凡进藏的人都有一个惯例,就是有些话都在来时就说好了,他的决定是他如有不测,至少过五年后再通知他的家人,理由是残年的老父无法经受。

珊灵在男孩的坟前静静地陪了他一个上午,她将来时带来的各种干花放在了他的坟头,这些都是他过去给她采的,本来应该放在新房的床头。珊灵没有哭,却想笑。

珊灵笑了,大声说:“哥,妹来看你了!哥,妹爱你!哥,妹想和你结婚了!”

珊灵一头朝山下冲去,哭喊着,“哥,等妹呀,妹来了!”

林燃在珊灵的身后吼叫着,随了她一起滚下来一把将她扑倒在半山坡。

珊灵已然哭得声嘶力竭。林燃睁着血红的眼睛一把拉起她,吼叫盖过了她的哭声,“你爱你哥吗?你这样对得起用生命爱你的哥吗?你哥最大的心愿是要你幸福,你这样是不是还要让你哥难受!”

珊灵的脑中一片空白,世上的爱有千百种,为什么会有这种爱,爱的及至竟是远离!“哥——!”她对着一片空旷撕心裂肺!

回来后,林燃陪珊灵爬山,林燃给她端水泡脚,林燃总给她摘花。

珊灵说:“林燃,你何苦这样,我心死了。”

林燃就认真地对了她说,像曾经的男孩的神情,“我答应过你哥照顾你,你要知道,你的幸福是两个人的幸福!”

林燃不由分说拉着珊灵去爬山,从安徽,四川,回到武汉。

珊灵问林燃:“你说,天堂里是不是也是花的海洋?”

林燃肯定地点点头,将她搂在了怀里。

珊灵安静地闭上眼!

她想着,狠狠地想着,日子是不是会就这样安静地流下去。

但林燃倒是因了珊灵,安静也安稳了下来。原先做导游,是为一个寻找的承诺,现在兑现了承诺,当然得安静下来。他重新寻找了一份上市企业的工作,而且还顺风顺水,做到了高管。这是后话,当然,这也林燃的必然,因为他一直很努力,还一直很热情,包括对所有的人。过去生活的单调,现在入世生活的复杂,于林燃而言,如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但他做得如鱼得水,不得不佩服他还真有两把刷子。所以说,孤寂久了的男人,爆发后,他的能量是惊人的!

而这个林燃,是不是能抵得过世俗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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