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胖子得知隽秀中了一箭,他非常清楚朱三的本事,并不是说他射箭的本事厉害,而是他用毒的本事,在冯府这么多年,还从未失手。但是人跑了终归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冯胖子向来谨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心中邪火就发到了当晚几个不太重要的手下身上。
朱明申又一次见到了老爷的手段,几个人被铁钩挂住锁骨,头顶悬着一个装满细盐的盐袋,冯胖子拿刀子将几人衣服挑落,又接过身旁人递过来嵌满钉子的木棍,每一棍都用力十分适当,伤了他们却不及要害,三棍下去,一人身上就满是窟窿,天冷冰的血管收缩并没有流出太多血。
冯胖子命人在每人身边放了三个火盆,等他们出汗之后将盐袋刺出一个小洞,细盐流到人的身上被汗粘住,慢慢又溶解在了汗里流进那些伤口。
受刑几人痛苦之声像从地狱中传来,落在冯胖子耳中勾起他一丝微笑,落在朱明申耳中,仿佛置身冰窟,每一处皮肤都被包围在阴冷之下,逼迫着他后退。
隽秀逃走生死不知,冯胖子自然不会蠢到继续在这件事上下功夫,郡守也不会允许他折腾的太过影响百姓生活,所以隽秀女侠哼着小曲配着马夫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又回到了城内。
冯府内那几个受到严刑的护卫终于到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有三个死掉了,就在隽秀入城前的一个时辰。
运送尸体的马车与她擦肩而过,博容转过身向她说道:
“那车内装的是死人,闻着血腥应该不止一个,刚进城就碰到死人,你说晦不晦气。”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我就知道它会补偿给你什么。“
“什么意思?“博容不解的问
“我说老天爷给了你一个比狗还灵的鼻子。“
“嗯?”
“这就是对你那个比猪还笨的脑子的补偿。”说完隽秀在马车上捧腹大笑,颇有大仇的报的快感,她不知道车内装的死人多少因为她而有此下场。
知道又怎样,别人要杀你,你不让他杀,然后他死了。
怪谁呢,怪他不是冯老板那般的大人物?谁知道呢。
这世道。
“这位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博容说着却不敢学隽秀把脚踢进去。
跟他会不会武功没有关系,这就是男人和女人吵架的悲哀。
这里要说一下为什么他们能碰到冯府运送尸体的车呢,因为他们要去离冯府最近也是全郡最知名的好运来投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冯府不是小家小户,经过隽秀一闹防卫定会更加森严,他们要好好的商量商量计策。
好运来客栈在建成两年来便能拥有如此大的名气全部依仗于身后那个深不可测的老板,郡里的人们现在谈起那位老板的事迹还满是荒诞的语气。
两年前的秋天,那时还没有天灾的侵蚀。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驾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来到岭山郡城门对着城卫说了一句一点也不普通的话,声音没有压低,神态很是自然。
他打开在车内放着的的大箱子说:“告诉我要怎么花了它,说不出来我就杀了你。”
城卫听了这话当然以为是哪里来的个疯子,人人都知岭山郡内武风盛行,居然跑到自家门口找不自在。
正要动手给他一点颜色的时候听到周围行人对着车厢一阵哗然,出于好奇的他朝车内瞟了一眼,这一眼直接吓破了他的心肝。
只见箱内整整齐齐装满了银票。
不是黄金,却是代表着能换来无数黄金的银票!
真是疯子,不要命的疯子,财不外露的常识不知道啊,在城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护卫能想象的到接下来的数日,将会因为这人的到来引出多大的腥风血雨。
“这位大爷,你赶快走吧,就这么入城,你会出事的。”护卫是一个淳朴的人,这句话完全处于对好运性命的考虑。
“我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你告诉我要怎么花掉它们,或者你死在这里。”好运并不领情。
护卫见他将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也不愿再与他废话,只是可惜那一车的银票,不知道一会就要落在谁的手里了。
“你赶车去清水胡同,自然知道怎么花。“护卫告诉他说。
之后发生的事验证了城卫的一部分猜想。
清水胡同是岭山郡最大的消金窟,短短一条胡同内坐落着四座青楼,七所酒楼,十八所赌场。
更重要的这所胡同里的产业背后就是四大帮派:叶家奔雷会;张家张庐;刘家义帮,冯家山火行商。四大帮会相互掣肘,大家本着和气生财协力将清水胡同打造的四处紫醉金迷,整日门庭若市。
好运大咧咧将一箱银票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之下,旁若无人站在胡同中间。
在城门引起的动静早就被眼线回报到四大门派的当家人耳中,刘家二当家刘义宾最是爱财,听到这个消息带了数人策马便朝清水胡同赶去。
刘义宾到了清水胡同刚好看到好运住进了冯家的招财客栈,这一下就弄的他心痒难耐,心里咒骂这个蠢人怎么不住进自家酒楼,进了冯家产业便要白白便宜冯胖子了。
不成,他越想越不甘心,正巧这时奔雷会会长的弟弟叶知夏也来到了胡同,两人对看一眼,双方会心一笑,意思很清楚,这顿大餐是哪一家都想独享却不能独享的。
这两人凑到一块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冯家与刘家的人也接踵而至,四个领头的说话在家里都有一定的份量,商量之后决定今晚子时动手做个杀人劫财的勾当,让冯家把楼子里的人全部遣到别的地方去,事后多分冯家一成银子。
他们自以为精妙到极处的打算,说白了不过是硬抢。
子时终于在这几人的焦心等待下到来了,清水胡同早就接到主家命令今晚概不接客,打更的不知在哪收到了消息,连带周围几个巷子都没敢送去熟悉的邦邦声,秋风费劲心思将些落叶扫做一堆,又随着一群人的步伐四处飘飞。
他们拿着刀枪剑戟各式武器,脚步哒哒仿佛落雨,写着招财客栈四个大字的灯笼立在风中飘摇不定。
灯笼上面突然传来一声细语,明明可以被脚步掩盖却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你们终于来了。”
众人心中稍惊却也不以为奇,既然白日他敢那样嚣张行事,便能想到他依仗着些后手,各位当家猜测是他自持武力高强,遂各派出帮内精英集成这一小队。
看来各位当家果然料事如神,任他武力再高,在自己这群人面前也要乖乖交出性命。
“回去吧,银子就在屋内,明日早晨我会到各位府上各奉上一千两银子,不要再往前了。”
“一千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呢!”众人心中想着,加快速度转眼到了好运五尺之内。
“尔等俗子,定要为了贪念白白丢了性命不成。”好运一朝发怒,与人群对冲过去
一时鲜血彪飞,闷哼,惨叫夹杂而起,半柱香之后,除了好运如那九幽来的魔主,满身鲜血的直立一方,再无一人站起。
三十人,包括领队而来的四位主事,全死。
消息传回各派,一片哗然。四位当家被吓破了胆子,派去那些精锐除了帮中不出大事动不得的隐藏力量,便是手下最强悍的武力了。
所以好运若要报复,他们并没有还能活下去的把握。
冯胖子因为与郡守府上的关系被其余三人联袂推出去,想用官家力量帮助自己躲过一劫。
然而更为惊秫的一幕在等待着他们。
冯胖子到了郡守府赫然发现郡守正在客厅与人喝茶,且是位于下座。
上座那人赫然就是子时大杀四方的魔头。
“小弟啊,好先生刚好给我说了一件事,我没想到咱们郡内还有如此穷凶恶极之人,居然敢在城内明目张胆的杀人劫财,你知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啊?”郡守冯靖洋见冯胖子进屋徐徐问道,话里偶尔露出的几个字眼被百姓听去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恐慌,管辖之内出现这么大的事情,偏偏冯靖洋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愤怒。
冯胖子心思急转,大呼:“郡守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知道那些恶徒是些什么人呢,今天一大早起来听到下人给我说昨天胡同里的事情可真真把我吓到了,这才忘了礼节跑来叨扰,小的只是想要细细了解一番,尽份绵力好为郡守大人解忧呢。”
“万幸好先生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然我难辞其咎,真是无言面对先生了,不过先生放心,这件事我定会追查到底,给您一个交待。“冯靖洋将茶盏放下,朝好运拱手表达歉意。
“郡守大人言重了,我这皮糙肉厚受点伤也没有关系,只是给你添些没必要的麻烦,那件事我不追究了,郡守大人也不必再费神处理了。“好运与郡守说着语气颇为恭敬,只是手中却连茶盏都没放下。
郡守在下连连赔笑。
冯胖子更加惊疑,这人到底什么身份,能让堂兄需要用您来称呼,更蹊跷的是虽是自己这几人派人杀他,不过那些人可全部被他屠杀当场了啊,杀了这么多人反而给一郡之首说他不追究,好大的底气。
那三人催的也急,再加上冯胖子也担心自身安危,确实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会冯靖洋准备了早饭,料定他会来府,只是没有料到好运居然赶来更早,将要对堂弟交代的一肚子话只好憋在肚里。
刚刚夫人来客厅招呼三人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冯靖洋赶紧起身招待好运前去用餐。好运却说:“我向来只听说过午宴,晚宴,只是这早宴一说,应该是极为不符合礼节的,大人还是放我回去吧。”
好运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冯靖洋哪里敢说其它,只好将不舍之情写于脸上,示意冯胖子一起将好运送至门口。
好运临走之时平淡说道:“冯老爷,你的那个客栈我很喜欢。”
冯靖洋在门口恭敬站着一直等好运离开自己的视线,旋即转身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掴的冯胖子脸都肿了半边。
“这一巴掌是让你长点记性,在郡内横行惯了,连察言观色的本事都丢了不成!幸好这位爷实在懒得与你们计较,留下这么句话,便是告诉我可以放你一命,你快点滚回去准备商契。”
冯胖子心里门清这次捏到了拿石头砸也砸不动的柿子,可笑还差点把石头舍了进去,他现在只惦念着回家拿到商契是自己亲自送去,还是喊着家里奴仆敲锣打鼓伴着自己亲自送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郡守的态度,虽然好运说着不计较,这岭山郡以后怕也是山火行商一家独大的场面了。
回府时冯胖子恨不得身上藏着功夫,可以身轻如燕,一步并作十步。
瞧这样子,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两日后招财客栈被大改建造,三月后完工,正式改名为好运来。
突然出来很多百姓指责奔雷帮,张庐,义帮欺男霸女,强买民田。叶张刘三家家主往日犯下众多罪行纷纷被扒找出来证据确凿,锒铛入狱,等候处斩,帮会一应杂从被派入深山剿匪之后也了无音讯。
偌大家业一朝荡然无存。
应了那句恶人无善终,还有一句:民不与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