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回忆过程蒋政权的脸上都满是悲伤与失意,唯有最后想到李学斌那如同便秘的脸色,蒋政权终于轻笑了一声。
顿时一股酒气喷出,原来他是在借酒浇愁,可惜越浇越愁。
这或许也算是醉里挑灯看剑了吧!不过却是事关风月,无关现在的战局。
“嘭”
“蒋兄真是好雅兴,如此危机四伏的时刻,竟有闲心在此邀月对酌。”
碎裂声和一道清朗的声音不分先后响起。
蒋政权豁然转身,看向院门处。
只见院门已经粉碎,自己一向看不起却又和自己齐名的平民战将箫左迁在十几个校尉的簇拥下,闲庭信步如同走在自己家一样走了进来。
蒋政权醉意顿消,脸色剧变。不是被人私闯宅院扫了面子的愤怒,也不是觉得事情不对的不安,而是一种浓浓的担忧,对在意之人安危的担忧。
“箫左迁,他们呢?”这种担忧让一向处变不惊的蒋政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箫左迁怒问。
箫左迁还没有答话,他身边的一个獐头鼠目的校尉就抢先说道:“你是说外面守着的那些人和这个废物吗?自然是去见阎王了。”同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丢到蒋政权脚下。
“你放心,他们大都是在睡梦中走的,没有丝毫痛苦,走的很安详。只可惜这个人太警觉了,辜负了我一番苦心。但你也不用悲伤,毕竟马上你就要去找他们了。”箫左迁脸上洋溢着如佛子般悲天悯人的微笑,说出的话却如魔鬼般令人不寒而栗。
“政法。”蒋政权一声悲鸣,那东西竟是一颗双目圆瞪无法瞑目的人头,上面血迹斑斑,已经看不出本来相貌,但蒋政权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他的亲兵队长蒋政法。
蒋政法是蒋阀大管家的儿子,从小就追随蒋政权。蒋政权学文时,他就是伴读;蒋政权练武时,他就是陪练;蒋政权若是从政,他就是幕僚;而蒋政权现在从军,他就是亲兵队长。这样的一个人,这样长的相处时间,蒋政权心里已经不再把蒋政法当做是奴仆,而是一个亲人。
“对不起。”蒋政权对着蒋政法的头颅喃喃道。他对不起蒋政法的信任,蒋政法将一生的前途命运交付与他,蒋政法被杀,他就近在咫尺却毫不知情。
蒋政权心在泣血,但眼中却没有泪水流出,他不能让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箫左迁你想干什么?你安敢如此?啊!杀。”蒋政权初是质问,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虽然瞧不起箫左迁出身平民,觉得与箫左迁齐名是他的耻辱,但他从没对人说过,他们两人平时更是毫无交集。他更不明白箫左迁怎么敢这么做,军中私斗都是重罪,更不要说杀死同僚了,更何况杀的还是他蒋阀大公子的亲卫。后来他想明白了,不管箫左迁是为什么这么做,也不管箫左迁有什么倚仗,他都要杀了对方为蒋政法报仇雪恨,更何况对方的目标本来就是他。
一声怒吼一个杀字伴随着寒泉的凛冽寒气,剑光挥洒而出,如同大海上的冰川向着箫左迁等人撞了过去。一个个如同玄冰雕成的神环在蒋政权头上排布,一道道秘纹在蒋政权的肌肤上浮现,一声声好似江河怒号,惊涛拍岸的声音在蒋政权体内响起。它们全都发出璀璨的却极其寒冷的光。
剑光冰川前行,目标却并不是箫左迁,而是站在他身边的獐头鼠目校尉。虽然蒋政权明白箫左迁才是对方的主事人,但獐头鼠目校尉对蒋政法的侮辱让蒋政权恨到了极点,这种仇恨竟促使蒋政权放弃了擒贼先擒王之类的策略。
獐头鼠目校尉惊慌不已,他想要闪身避过这一击,却惊恐的发现他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这一击之中附带的寒意冻结了。
獐头鼠目校尉不由惊呼:“三太子救我。”
道道如月光般皎洁的剑光亮起,瞬间形成一道剑幕与剑光冰川相撞。明明是由剑光组成的冰川这一刻却如同真正的冰川一样,碎冰四溅。
“哼,雕虫小技。”箫左迁跨步来到獐头鼠目校尉身前,战剑向前怒劈。
“嘭。”蒋政权连人带剑出现在碎冰中,寒泉与箫左迁的战剑狠狠相撞,一道圆环肉眼可见的从碰撞处向四周扩散,强大的撞击力逼得两人都不住后退。
“不,不要,不要后退。”
“嘭,哗啦。”
獐头鼠目校尉惊恐的声音与坚冰粉碎声一前一后响起。
对于自己亲自出手还是这种结果,箫左迁感到十分恼怒,面色十分难看。但他并没有回头看一眼,一个活着的人有保护的价值,而一个死人却连看一眼都没有必要了。更何况通过刚刚的短暂接触,箫左迁知道蒋政权不是盛名虚士。是一个有真材实料不可小觑的对手,面对这种对手他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丝毫分心。
蒋政权止住身形,却没有继续攻击,反而偃旗息鼓,神环飞回体内,秘纹消失,气血停止沸腾。他的内心已经被惊慌充满,“三太子?箫左迁是魔族太子?魔族中人竟已经混入雁门关守军中。”人族各帝国都实行的立储制度,每个帝国一代都只能有一个太子,这个太子可以换,但依然是一个太子,原本的太子会被另赐封号,而其他异族这多数实行的养蛊制度,有多少皇子就有多少太子。而现在雁门关正被魔族重重包围着,这种情况,那么箫左迁就应该是魔皇最小的儿子。
冷汗迅速布满了蒋政权的额头,不是他的定力不够,实际上做为世家门阀从小培养的继承人,他有着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心里素质。但他得到的这个相信太要命了。如今的雁门关因为帝国高层的某些不为人知的决策,正处于它自建成以来最空虚最危急的时刻。城中原驻军加上他和霍玉庭从帝都带来的军队满打满算也才三十万,而城外围城的魔族却有三百万。面对这样巨大的悬殊,蒋政权先前之所以还能泰然处之,完全是因为这有着抵御魔族第一雄关之称的雁门关。可现在军中竟混有魔族中人,雁门关危矣。纵观古今,多少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堡垒都是被从内部攻破的。而如今雁门关将要再添一例吗?
蒋政权不是贪生怕死,先前他就知道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他没有惊恐,只有对蒋政法的死的悲伤和愤怒就是证明。
他的惊慌来自于责任心,一个大汉军人的责任心,一个人族的责任心。雁门关是抵御魔族第一雄关,这不仅仅是向人们昭示了它强大的防御力,同时也意味着此关过后,大汉就再也没有这样的雄关了。大汉疆土就只能任由魔族的铁蹄践踏,大汉丰富的资源只能任由魔族掠夺,大汉子民只能任人宰割。所以雁门关破大汉必将哀鸿遍野生灵涂炭。而他和雁门关的所有守军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千古罪人遗臭万年。
箫左迁看着这个与自己在雁门关中齐名,平时总是鼻孔朝天,如今却才刚对拼了两记便满头大汗的人心中不由想到:“难道我判断错了,他真的是有名无实,唉,本来还以为能试试人族天骄的水准,算了。”箫左迁失去了与蒋政权战斗的兴趣。
“体现你们价值的时候到了,上吧,杀了他。”箫左迁淡淡的命令道。
校尉们虽然忌惮蒋政权的实力,但摄于到箫左迁的手段,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蒋政权看着冲杀过来了众校尉,心思百转,他突然开口说道:“你们都是人族,生于大汉,长于大汉,大汉不但养育了你们,还陪养了你们,你们就怎么报答它的恩情的吗?为什么要给魔族当走狗,助纣为虐。现在后悔还来的及,与我一起擒杀这个魔族太子,我不但既往不咎,甚至还会给你们记头功。”
校尉们早已停下,在蒋政权说到他们是人族的时候就已停下,他们丝毫不去怀疑蒋政权的话的真实性,因为这没有意义,他们是在品味蒋政权话中那些令人热血沸腾的东西,或者不应该用品味,应该用缅怀,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感受这种感觉了。
箫左迁听见蒋政权叫破自己身份心中一惊“什么时候暴露的。”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喜欢想很多,他一瞬间便想了许多种可能,这其中只有一种对他来说是没有危险的,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他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地上的碎冰骂道:“真是死有余辜。”这么一骂,他心中的不安感终于减轻了许多。
而面对蒋政权的策反和众校尉不坚定执行命令,箫左迁丝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有恃无恐,他相信在见识过自己手段的校尉们不敢反叛。
一个并不算高大,但腰杆挺得笔直的校尉摇摇头用一种非常悲怆的语气对蒋政权说道:“很感谢你告诉我们,我们还是人族。但我们也没办法,我们被他用毒控制了,不听他的命令,我们将会生不如死。”
“叶大哥快别说了,那个魔鬼会折磨死你的。”旁边的校尉对腰杆笔直的校尉低声提醒道。
“没事,他还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就对我怎么样。”腰杆笔直校尉苦涩的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