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阑珊的父亲敲门,阑珊才回过神。
她在今后的很多年里,反反复复地梦见那天的景象。出自于第一次对爱情与权利博弈的幼稚观感,也回忆起自己的一生隐射实际上都是自己的童年与少年时光,其他人在自己各自的人生中行走,如果以一个画外声的角色来审视宋阑珊,她的一举一动,无疑是平凡无奇的,而所有的一颦一笑,也都是定格如电影片段一般,那些她或者过人,或者不如他人的模样做派,是宋阑珊自己的经历所致。当那时的她一心沉迷于爱情,一心不管不顾地扑向爱情的时候,后来的她很想提醒当时的自己,多去看看自己的父亲与母亲。
然而过往总是过往,处在时间那头的人没有科学技术的帮助,无法回归到时间这头,宋阑珊回想自己犯的错误,在艳阳天,在阳光普照,花气袭人的时光里,也是一种美好。
那么袖手旁观,也就成为了另一种美好。
当时阑珊的父亲问阑珊:“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出去吃饭,今天见见你郑叔,好久没见了,说是想见见你。”
阑珊还迷离在更久以前的不能摆脱的旧时光里,思维还没有抽出来:“爸,怪累的,不去了吧。”
“见见你郑叔累什么,快起来穿外套,和爸爸一起去。”父亲拿过阑珊的外套,宠溺地看着她。
阑珊没有再说什么,她站起来,碰上父亲的目光,忽然觉得也没了什么抵触情绪,宋阑珊始终不明白的是,自己对于父母,这么多年来,不知为什么总是在碰见他们的目光时对他们的要求变得逆来顺受。
陈维彦曾经对宋阑珊说,那是因为你害怕再一次失去你爸妈,失去亲人的感情。
阑珊回想觉得这种解答是对的,如果能避免矛盾,她宁可委屈,唯唯诺诺也没什么不好,而一旦吵架她就不可自制地发抖——害怕矛盾,惧怕离别。这是阑珊性格里的缺陷,是不能摆脱的缺陷。
父亲的朋友还是给宋阑珊点豌豆糕,阑珊亲切地叫他郑叔叔。“好几年了,珊珊还是喜欢吃这种点心。”
阑珊嚼着点心,言语不清地说:“谢谢郑叔叔,您还记得呢。”
“怎么不记得,你爸整天在我们面前叨叨姑娘喜欢吃那个喜欢吃那个,听得都烦了。以后可得好好对你爸。”
阑珊点头,心里除了温暖还扬起一丝苦涩。这种来自家人的温暖,具有爱情比不上的地方。然而对妈妈心猿意马的父亲,在外面还有另一个女人苦苦等待着他,等待着他给她的下半生。
宋阑珊低头吃饭,听父亲和朋友聊天聊,这个郑叔叔是她父亲的好友,可是谈话的你来我往中间,还是夹杂着隐晦。
阑珊心想,说话其实也就只说七八分就行了,对方若是棋逢对手,所有的真假和话中含义,不用完全表达,其实意思也能明白,而思考说话的艺术,或许是每个社会人慢慢磨练才能纯熟的技能。
饭吃到一半,郑叔叔忽然说:“珊珊有男朋友没?”
正数米粒子的阑珊差点呛住,摇头说:“没有啊。”
“这么大姑娘了不谈恋爱?”
父亲向阑珊投过来眼神:“还小呢,再等几年。”
“东海你这就说错了,越是女孩子越要谈,结婚前不多谈谈,怎么练就火眼睛睛?珊珊你别听你爸的,谈!叔叔支持你!”
阑珊心里乱,心想这次吃饭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讪讪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在宋阑珊还没说话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提前摆出了态度。用挺不愉快的语气回答:“珊珊还小,这种事还是过几年吧。”
“东海你就是这思想,别说珊珊上大学了,就是我那小儿子,上初中!女朋友都往家里带,这个怎么说?”
“别和我提你那儿子,你咋管的我不管,我这个是姑娘,能一样吗?”
“姑娘咋了,你别多说,我就问珊珊,喜欢什么样的,叔叔给你介绍,绝对靠谱!”
父亲笑着骂:“你介绍,你赶紧把你那些破事弄弄明白,再来操心珊珊。”
郑叔叔端着酒杯子一顿,酒劲儿上了脸满面红说:“你当孩子面而说那些干啥。”
父亲哈哈一笑说:“那就别说,喝酒来喝酒。”
阑珊看着郑叔叔魔障了,想冲口而出郑叔叔,您认识陈维彦不?一转念就想给自己俩嘴巴,盯着碗里的手撕白菜,骂自己简直是没出息的令人发指。
郑叔叔忽然探过头:“珊珊和叔叔说实话,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不能吧?那个姓程的小子呢?”
阑珊看着他,“您还记得他啊?”
而那么多年前的事情,陈维彦之后,宋阑珊几乎忘记了程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