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日记
有的时候我觉得我离父母都很远,从小到达,都是处在一个旁观的角度来仰视他们,我好像是一个闯进他们生活的陌生者,在我的感觉里,看见的是如此熟悉的人和景物。但是那种陌生的冰冷感与疏离,提醒着我,我自己只是一名访客。看着父母由平常到富裕,我从一般的学校转学省里最好的学校,十天半个月一家人都不会聚齐,后来大了,深刻地觉得“忙碌”或许是华丽而正当的借口,想要在一起咀嚼谈心的心情,早因为想法的变化和时间的不断侵蚀,被磨成了平滑。
记得小时候,很早以前了,那时的我对于父母,是一件在主人手里失宠很久的玩具。
我记得那时外婆巷子尽头的公园,有古旧长廊挂满的藤蔓植物枯枝,触摸粗壮的槐树枝干,抬头看天,掺杂着灰色的蓝,偶尔那蓝灰色里飞过一只鸟,无声无息地,就从我的头顶上滑行过去。
那样一种想念,疑惑,父母亲是不是早就抛弃了我。我临窗看着沿街两侧向远处延伸开去的树,看那些消失在曲折的巷子深处的猫。外婆家里的天花板上长年保留着灰黄的雨水渍迹,渍迹沿斑驳的墙面一圈圈泛散开,往往是还没靠近弄堂口,就能闻到楼里旧报纸发霉般的空气味道。
外婆梳着整齐的头,鬓角斑白,坐在院里晒太阳。她板着唬人的脸,瞪大眼睛,满脸皱纹靠近我,“他们又把你丢给我,一分生活费也不给……哪天要是你不跟紧我,我就把你丢在大街上去。”我吓得躲进墙角,邻居在旁调笑,“吴妈,又吓唬孙女呢?”她收起手指,挤满皱纹,向那人笑起来。
七月凑近过来,她弯下腰逗弄那只表情暧昧的猫,然后剧烈地咳嗽,咳嗽声中我开始跑,想跑出那条曲折不见底的巷子又好像是在追赶前面女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那时的我那样缺爱。男人怕的是贪婪,女人怕的是缺爱。这样缺乏温暖和安全的童年,使我在长大的日子里,只想要牢牢抓住每一次感情,大多数时候,这种抓紧,总是无声无息。
我闭上眼睛,好像看到那个总是弥漫着猫的气息的老宅子,看到在那个童年的春天夜里,整夜发出婴儿哭声般呐喊的猫咪。那时,叫做七月的猫总是眯着眼睛神秘踱出门去,好像是小心翼翼的窃贼,不过几天她就大腹便便。我鄙夷地看着七月,心想她就这样轻易地被偷走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