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云佯装满意,点点头道:“不错,你倒是很会说话,我再问个问题,就由你来答罢。”那人喜上眉梢,笑道:“大爷尽管问。”仲云道:“安禄山新建宫殿在何处,他是不是在里面?”那守卫道:“安禄山皇宫就建在禁苑,这几****宴请群臣,设立官职,也没有离开半步。”仲云道:“甚好甚好,你既然如此听话,就先……”那守卫连忙接道:“就先放了小人……”仲云微微一笑道:“还是躺着罢。”手掌一挥,拍中那人背心,那人轻哼一声,扑到在地。仲云又以相同手法击晕另一人,将他二人拖到门外,一切收拾妥必,仲云沿着墙根,疾速向安禄山新建宫殿方向赶去。
仲云识得路径,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困难,行了一炷香时间已到了禁苑门口。仲云一跃上了宫墙,举目向四周一望,只见大大小小宫殿鳞次栉比,排列的十分有序,宫墙内人来人往,显得格外繁忙。
看了良久,心下犯难:“这宫殿少说也有几百座,谁知安禄山那老贼会躲在哪个宫殿里?”正自寻思对策,忽听远处喧哗一片,一时火光四起,映照得整个宫苑都变得通红,只听禁卫喊道:“有刺客,快保护皇上!”仲云自知这“皇上”便是指的安禄山,暗道:“难不成还有其他人来刺杀这狗贼么?哈哈,安禄山行踪已暴露,这人倒帮了我一个大忙。”当即翻下墙头,循着那吵嚷声方向奔去。
仲云轻功极佳,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一座大宫殿外,那宫殿修建得富丽堂皇,颇有尊仪。仲云矮身伏在一堆杂草丛中,只见禁卫排列整齐,腰佩刀剑分立在大堂两侧,群臣坐于大堂中央,桌上酒食摆放的整整齐齐,谁也没有动一动筷箸。再极目向前望去,那大堂首座坐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身子肥胖,两腮赘肉垂至肩上,双眼眯成一条线,面色通红,呼呼地喘着气,尚自穿着一身龙袍,此人正是安禄山。仲云自回到中原以来,一路上都是听到安禄山的种种暴行,早就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此间安禄山便在眼前,仲云恨不得立刻冲上,生啖其肉,但他终究忍住,趁无人注意,疾步上了房梁,藏在屋檐下向里窥视。
片时,四五个禁卫押着一人走上堂前,那人身材纤小,似是弱不禁风,却奋力挣扎,想摆脱逃离,只惜那几个禁卫手劲均是极大,将那人死死按住,任那人左右摇动,就是挣脱不开。
安禄山瞪着那人道:“快说,你是受谁指使,竟敢来刺杀朕。”那人哼了一声,扭头不语。安禄山身旁一人道:“陛下莫急,待我去问一问。”说话之人身穿一件薄衫,适值严冬,却丝毫不觉寒冷,足见其内力深厚。安禄山看了看那人道:“好,蔡峰,你去审审他。”这蔡峰乃是安禄山新招进的一名武林好手,先前曾在楚朝雨手下效力,后来为形势所趋,投靠了安禄山,安禄山话音未落,他便抱拳道:“遵旨。”几步下了台阶,走到那人身前,一指点出,按住那人背心,干笑道:“陛下问你,你答出来便是。只要你交出主谋,皇上一高兴,兴许能饶你一命。”那人咬住嘴唇,狠狠地瞪了蔡峰一眼,骂道:“不要脸的走狗,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蔡峰不料被他羞辱,气愤异常,喝道:“教你先尝尝厉害!”内力从背心送入,那人顿觉十分难受,犹如万千蚂蚁噬咬一般,忍不住呻吟起来。蔡峰一听,愣了愣道:“皇上,此人是一个女子。”言毕,在场诸人听得俱都吃了一惊。蔡峰嘿嘿冷笑,伸掌一拂,那人头巾坠落,一卷长发倏地散开,垂在腰间。那女子见身份被敌人识破,又羞又怒,正想咬舌自尽,免受****,却感下颚一紧,怎么也闭不上口,已让蔡峰点中穴道。
安禄山平素最好女色,一见台下跪得竟是一个女子,且模样姣美,身材又是极好,登时喜笑颜开,饮了口酒道:“蔡峰,你带几个人把这女子押入寝宫,等到宴毕,我亲自来审问她。”蔡峰应了声,挑拣几名禁卫,押着那女子,随他一道去了。仲云心想:“这女子胆气过人,岂能被那老贼糟蹋?反正现在已然知道安禄山身在何处,我先救她出来,再去杀了那老贼。”
一个跟头翻下,窜入树丛之中,随那群人走了许久,见周围无人,正打算下手,忽闻对面树丛中传来一阵呼吸声音,他内力深厚,听得清清楚楚,迟疑道:“对面树丛中竟也埋伏有人,不知是敌是友。”一念未绝,但听呼呼几声,一下子从树丛中跃出三人,向那群禁卫扑去。
那被缚女子知道有人来救,欣喜道:“柳姐姐,梦姐姐,琴姐姐,你们……你们都来啦。”说话间那三个女子已同禁卫交起手来,其中两个女子合斗蔡峰一人,另一女子与四五个禁卫缠斗,犹自不落下风。
双方你来我往,斗了半柱香时间,禁卫已被刺倒三个,而那两个女子却颇为吃紧,被蔡峰逼得节节后退。那女子见同行姐妹就要抵挡不住,急忙使了招“穿针引线”,唰唰两剑,将剩下两名禁卫逼退,身子一弹,飞出一剑,削向蔡峰下盘。蔡峰武功较这三个女子都高出一筹,他一听身后风声,便知有人偷袭,头也不回,反手拍出一掌。那女子冲得太近,长剑被他掌力震偏,跌倒在旁,蔡峰哈哈一笑,一手挡住身前两女子进攻,一掌向那女子天灵盖上拍落。
被缚女子苦于双手被绑,不能帮忙,急得大叫:“小心。”说时迟那时快,仲云猛地一跃窜出,伸出一指,拂向蔡峰“太阳穴”。仲云这一出现格外突然,众人皆未料到树丛中还藏着一人,蔡峰心中一跳,不敢托大,脚下一转,一招“瞒天过海”,左掌一挡,右手变爪,去拿仲云手腕。仲云这一招乃是虚招,没等蔡峰招式使完,肘部一屈,手指在他脸上划过,左掌陡然从腋下击出,轻飘飘拍向蔡峰面门。蔡峰换招不及,只得迎上一拳,硬接仲云这一掌,拳掌相交,“砰”的一声,仲云岿然不动,蔡峰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四步,方才堪堪立住。蔡峰好不容易站定,只觉内力涌动,好似开水一般,翻腾不已。两眼一花,喉头微甜,“哇”的一声,吐出一滩血。仲云仅用一招就重创蔡峰,引得身旁三名女子拍手叫好。仲云走上几步,一把拎起蔡峰道:“你投敌叛国不说,竟还同三名女子交手,不要脸么?”
蔡峰自觉理亏,一时说不出话。仲云道:“今日先放过你,若是日后再做恶事,被我撞见,仔细你的脑袋。”随手封住他的穴道,掷在一旁,此时那几个禁卫早已互相搀扶着跑远了。
仲云走到那女子身边,手指轻轻一弹,“噗”的声,捆着的绳索应声而散。那女子活动活动手腕,借着月光看清仲云面容,不由“啊”的一声,叫道:“是你……”仲云挨近一看,只见那女子眉清目秀,两双眸子如水般澄澈,紧紧盯着自己,嘴唇翕动,似是要说什么话,不是陶梦诗是谁?仲云转身负手道:“怎么是你?”陶梦诗面带愠色道:“喂,我先问你的好不好?你来这作甚么,是不是找我师父?”她话音一毕,旁边三个女子赶紧朝她使了使眼色,陶梦诗自觉失言,吐了吐舌头。仲云听得真切,身子一震,道:“你师父也来了?”陶梦诗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他一直在寨中,岂能跑到这个破地方。”仲云拂袖道:“那你来作甚么,你师父也放心让你来?”陶梦诗一本正经道:“杀那老贼呀,这不,这么多姐姐陪着我,师父就放心啦。”仲云道:“尽说大话,你这么个小姑娘,还想杀那老贼?”陶梦诗道:“你……你……瞧不起人……”
忽然眼珠一转,看着仲云笑道:“我来给你介绍几个人。”于是便将身旁那三个女子一一介绍给仲云。身着一袭黄衣,个头稍高的那名女子名唤:“柳蓉”,身着青衣,腰上悬着把短剑的女子名唤:“原梦霏”,另一女子年龄少小,名唤:“欧阳聆琴”,三人亦是孙露薇的弟子,都是陶梦诗的师姐。
三人谢过方才救命之恩,仲云只是微微点点头,不冷不热。陶梦诗道:“那几个禁卫肯定回去通报那老贼了,咱们快走罢,免得待会儿一群高手追来,就跑不掉啦。”仲云嗯了声,抱拳道:“就此别过。”刚一转身,又听陶梦诗道:“喂,你等等。”仲云皱眉道:“你又有何事?”陶梦诗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以后见面总不能这样‘喂’、‘喂’叫你罢。”仲云凄然道:“我数次铸成大错,而今无从挽回,错乃用铁铸成,你就唤我‘铁无情’罢。”陶梦诗呸呸几声,道:“哪有人叫这个名字……”话还没说完,仲云已消失不见了。
仲云辞别陶梦诗等人,朝安禄山所住宫室飞速奔去,此时大宴结束,安禄山由手下搀扶,慢慢挪进自己书房中。仲云伏在瓦梁之上,细细察看里面动静。安禄山刚一进书房,就有人禀报,说崔将军请见。安禄山挥了挥手,示意将崔乾佑带进来。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壮汉踏进门来,向安禄山施了个礼道:“皇上,封常清兵败洛阳,退到陕郡,又与高仙芝回合,一起赶向潼关,现二人已在潼关驻守,修筑防御,抵挡我军西进。”安禄山笑道:“唐军不堪一击,连战连败,任他再派谁来,一样败得一塌糊涂。用不了多久,朕就可以直捣长安,杀了李隆基,替吾儿报仇雪恨。”
崔乾佑道:“不然。皇上万不可轻举妄动,亦不可小瞧了那潼关守军将领。”安禄山一边挖鼻孔,一边道:“怎么?”崔乾佑道:“一来潼关坐拥天险,背靠长安,补给充足,历来都是易守难攻。二来,高仙芝、封常清均是唐一代名将,指挥有方,虽数战数败,却有丰富行军经验,又可向朝廷请求救兵,等到朝廷援军一至,他们就可坐拥天险,死守潼关。三来,李隆基已调动各路勤王军,勤王军一到,必要收复失地,若是后路被断,进也不成,退也不成,后果难以想象。皇上还是要留一条回范阳的路,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安禄山喘了几口气,双颊胀得通红,缓缓道:“依将军之意,该当如何?”崔乾佑笑道:“说来也简单。皇上速派大将攻占河南、河北其余地方,再设计除了高仙芝、封常清二人,趁虚而入,则关中之地尽入皇上手里。”安禄山听得眼中一亮,道:“第一件事情好说,朕这就去派人出兵攻占,只是第二件事情颇为棘手……”说着说着,额上渐渐渗出汗珠。
崔乾佑笑道:“说来也简单。”安禄山喜道:“将军定有法子,愿闻其祥。”崔乾佑道:“封常清失了洛阳、荥阳广大土地,李隆基正在气头上,命边诚令为陕州监军,监押粮草。皇上可知边诚令是谁么?”安禄山摇头道:“不知。”崔乾佑道:“那边诚令本是一个宦官,李隆基竟命他监运粮草,可见大唐无人。那边诚令素来爱财,数次想要贿赂封常清以便克扣粮草,皆被封常清拒绝,因此对封常清怀恨在心。皇上只需把此人收买过来,再命他去李隆基面前随便告上封常清一状……”安禄山立时会意,拊掌笑道:“此计甚妙,就交给将军去办了。”仲云在上面听得愤恨之极,暗道:“叫你二人命丧于此,看你等如何对封将军下手!”左足一点,从梁上飘然落下,冷笑道:“计策是妙,现今却没什么用处了。”
仲云忽然出现,安禄山与崔乾佑俱是大惊失色,崔乾佑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藏在此处。”伸手便去拿仲云手臂,仲云一步跨上,直取中宫,没待崔乾佑出手,便已点中他巨阙、檀中两处大穴。安禄山见仲云一招就制住崔乾佑,吓得叫也叫不出来,瘫坐在椅子上,仲云道:“老贼,今日你无论如何也别想活着出这个屋子,还有甚么话好说。”安禄山颤声道:“壮士,你饶朕一命,今后荣华富贵,美女金钱,任你挑选……你想要多大的官,我都给你。”仲云哈哈一笑道:“满嘴乱放屁,老子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只想要你的命,你给么?”安禄山道:“朕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朕的性命?”仲云剑眉一挑道:“你叛国反君,实是罪大恶极,天下多少黎民百姓,因你这场战争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此来就是替大家讨个公道,废话少说,纳命来罢。”
掣出手中短剑,向前走了几步,忽见安禄山眉目之间略带笑意,似嘲似讽,暗含得意之色,心下不明,待要喝问,猛觉脚下一空,身子不由自主向下落去。仲云暗叫不好,知是掉入陷阱之中,急忙手臂一撑,悬在半空。那四周墙面光滑,无从借力,眼看就要朝下坠落,亏得仲云随机应变,猛吸一口气,双掌一推一送,霎时拔起丈许,一下子跃出陷阱。
仲云刚一出来,却感一道剑气划过,“嗤”的一声,头巾已被削下,若是再低上半寸,自己头颅只怕就会让敌人砍去,正自千钧一发之际,仲云仰面向后窜出,又躲过一人大刀。这两下躲避都是在毫厘之间,真是万分险恶,还没喘上一口气,那人第二剑如影随形,贴地刺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