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里很静,静静的只有风吹叶子的声音。
学校里为了迎接高考,给高一高二放了假,高三年级的学生也会在今天离开校园,远处的班主任们把钥匙插进锁里旋转一圈儿,又一圈儿,锁了门,转身抬头望着眼前这条走了多年的小路,这么熟悉,又这么陌生,徐曼莉如果不是姬晓娅和秦爽的横生枝节,我想她会和这些班主任一样,锁了门,眯着眼睛看着静溢的校园。
萧艳萍嘻嘻笑着。我问她,“你笑什么?”
“我笑你呀,你认为我刚才那样对待徐老师很突然吗?我感觉一点都不突然,我爱她吗,就喜欢揽她的脖子,就喜欢——”
我说,“我看见你掐她呢,你为什么要不承认呢?”
“我承认什么啊,我还要笑,笑你,笑你大惊小怪,笑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大人!”
我定了定神,拿我的黑眼睛专注的望着她,我说,“萧艳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不料,她双手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你是想偷走我的秘密,告诉你谁也甭想,那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颓然的低下头,说,“那我不问了,行不行,你给我30分钟的时间,好吗?”
“好啊,说好只有30分钟,30分钟后我就走,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我说,“萧艳萍,你看,树底下有一朵小黄花,太阳就要落了,它竟然没有合上花瓣,看来它是和太阳不合拍啊!”
萧艳萍两眼放光的盯着那朵小黄花,那朵小黄花的名字就叫野菊花,野菊花有重重的细碎的花瓣,把那些细碎的重重花瓣从小小的花盘上揪下来,张口一吹,它们就飘向了远方!萧艳萍就是这么做的,她蹲下来,掐下花朵就说,“姬晓娅,我看你哪里逃?你不是想走吗?你看好了,我送你走!”她噗的一声,鼓起了红红的唇。我看着她,禁不住感慨,这女孩儿还蛮可爱的!
我说,“姬晓娅,现在很好,她和秦爽的关系也好,秦爽的家人已经开始接纳她了,虽然她失去了母亲,父亲依然在逃,但她现在很满足很幸福,而且也在紧张的复习,准备高考!”
“你骗我,骗我!姬晓娅现在无家可归,秦爽都不要她了,秦爽的父母声言一定要把姬晓娅搞臭,搞得臭臭的,连狗都不来闻!你还骗我呢,你凭什么来骗我,你个没有良心的,被鬼撞了的东西!”
她双眼泪流,嘴唇发紫,身子抖得甚至不能直立起来,但我抱住了她的双肩,她几次都想挣脱,但她挣脱不掉,多年和精神病人打交道的我,早已练就了钢筋铁骨。最后,她软化成一个面团,紧紧靠在了我的胸前。我想啊,孩子,你得原谅我,我终于看清了你的精神间歇症,虽然症状不明显,但还是需要吃药,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
平静下来的萧艳萍连哭泣声都显得没有力气,刚才的激情已经消耗掉她太多的力量,她倚着一棵树,坐了下来,她深深闭着眼睛,鼻息平稳得睡着了。我抬步走向树林的尽头,打通了校长的手机,让他通知萧艳萍的家人来接她。
我又来到萧艳萍的身边,她还没有睁眼,我拿出笔,拿出一张纸条,在纸条上为她开出两种葯。不一会儿,校长安排的两个学生向我走来,我把纸条递给那两个校长安排的学生,并且叮嘱他们一定要告诉萧艳萍的家人,这两天一定要给她吃,吃了她就能够平安的参加高考了!
我走出小树林只有50米,王红就跌跌撞撞的向我跑来,左脸上清晰地印着五个红手印,我高声问,“你怎么了?”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说,“徐曼莉老师被一个女人打了,我去护她,结果我也被打了,徐曼莉也哭也咳,咳了一地血痰……”
我甩开膀子跟着王红就跑开了,徐曼莉瘫坐在地上,胳膊上地伤口向外慢慢渗着血,白纱布都被洇红了,她咳出地血痰,在霞光地映照之下于透明地唾液之中,扯出丝丝的鲜红,我的眼球刹那间被刺激的血红血红,我睁大了一双血红的眼睛,问王红,“黎平呢?”
“黎平半路上说要上厕所,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来!”
“我知道是谁了,别哭了,我们快把徐曼莉老师抬起来,我们走到门口去,赶紧拨打120!”
120急救车鸣着响笛开了过来,护士们看到王红的脸,都扑哧一声笑了,但人命关天,她们还是没有敢开玩笑,紧抿着嘴唇就上了车。
我回头看了一眼学校,学校门前的镏金大字,在半明半暗的夕照之中,突然着了火一般,射出恶毒舔人的火苗,阵阵晚风吹过,红风迅疾地追赶着徐曼莉的身影,谁在这影子里沉沦,谁在这影子里迷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