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十分郁闷,开局就落败,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不过败都败了,只能卯足了劲比试第二场。
第二场最后对决的两人仍然是蜻蜓和猛巧楚,结果不分胜负。
第三场成了决定蜻蜓胜负的一场比赛。
这场比赛分为三个部分:洗衣服,泡茶,磨墨。
赛场中间摆着两只镶金嵌玉的洗衣盆,里面分别放着一件衣料上好的衣服。
哨声一响,蜻蜓立刻拿出自己洗衣服的看家本领三下五除二将衣服洗了个干干净净,可是令她瞠目结舌的是,当她将衣服从洗衣盆里拿出来抖开的时候,猛巧楚也在进行同样的步骤。
两名下人将洗干净的衣服放在玉盘中呈给涣衣管事婆婆,涣衣管事婆婆经仔细鉴别到王爷那里低声说了句什么,王爷非常有派地抬了抬手,示意比赛继续。
洗衣盆撤下,换上泡茶用的材料和器皿。
雕刻精美的木盒里是上好茶饼,玉瓶中装满泉水,旁边放着一只色泽如冰的越瓷茶碗和调茶的茶筅。
蜻蜓凝神屏气,不敢有丝毫马虎,碾碎茶饼,烧水,冲水,调茶,一气呵成。
猛巧楚也是手法老到,技艺高超。
两碗茶端上去,护卫用银针试过,这才请王爷品尝。
王爷试过茶后依然不动声色,蜻蜓心里怦怦直跳,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到了他这里全部失灵,惴惴不安地想,“这位大爷什么也不说,他心里到底怎么样的,是觉得我泡的茶好喝还是猛巧楚泡的茶好喝?”
最后剩下一项:磨墨。
两人同时开磨,而后将磨好的墨交由王府幕僚品评。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比赛结果揭晓:西园沈石负一局,平两局;东园猛巧楚胜一局,平两局,所以最后胜出的是——东园猛巧楚。
比赛结束的半个月后,西园一名消息灵通的家丁告诉蜻蜓,蜻蜓当日骑的那匹马被人做了手脚,也就是说猛巧楚是靠玩儿阴的取胜。
蜻蜓装出一脸风情云淡海阔天空的样子很有气量地道,“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会跟他计较。”心里却是一通乱骂,“这个猛巧楚,我没给他下绊子,他倒暗中使坏,早知道我直接下药把他放倒就对了。”
那边猛巧楚已经光荣走马上任,成为王爷的贴身小厮。
蜻蜓陷入了极度的苦闷之中,就算自己抱着必胜的信心在这里耗个十年二十年吧,可再美丽的容貌也经不过岁月的摧残,到时天下第一美人说不定变成……她打了个哆嗦,苦恼地晃了晃脑袋。
冥思苦想了两个月也没想出什么法子,某天蜻蜓正抱着扫帚站在光秃秃的树下仰天长叹,西园的杂务管事突然飞奔而至,因为跑得太急,下巴上的几根胡子跟着他的嘴巴一阵乱颤,“沈石,快走快走。”
“去哪儿?”
杂务管事拉着她就跑,“快走吧,别问了。”
跑了两步见她还抱着扫帚,一把抢过来扔到了旁边。
一老一少一路狂奔出了西园,杂务管事跑不动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行,我......我跑不动了,你......你去找......找王管事,我随后就......到。”
蜻蜓一惊,“找王管事?”
杂务管事指着东园出来的两个家丁,“你让他们......带......带你去。”
他本来可以乘轿子出西园,可是事情太急,一时也顾不上再去调用轿子,加上西园管事的地位比东园管事的地位要低,进了东园一般只能走着,他是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叫蜻蜓先去。
那两名家丁将蜻蜓带到王管事那里便退了下去。
蜻蜓心里疑惑,“难道王管事还想喝上次那种陈年女儿红?”
老头儿看了她一眼,从墙上摘下自己的棉帽子,“你上次比赛得了第二?”
蜻蜓点了点头。
“还行啊,看来还不是个没用的酒桶。”老头儿拍拍帽子上的灰尘,他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其实帽子干净得很,然后他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王爷的贴身小厮,你可得尽心服侍好王爷,不燃我随时把你撤走。”
蜻蜓一愣,心想,“我不会是幻听了吧?王管事真的说了让我做王爷的贴身小厮?”
老头儿拿起棉帽子往头一扣,“走,跟我去见王爷。”
轿子就停在门口,老头儿却不坐,倒背双手顶着寒风向前走去。
蜻蜓满腹疑团,猛巧楚不是已经做了王爷的贴身小厮么?为什么又选中了她?难道他们两个都被选中了?
心里在不停揣测,脚下可不敢停,始终一步不落地跟在王管事后面。
王管事对这事并不多做解释,只是简单吩咐她要严守规矩,尽心伺候王爷,一定不能喝酒误事。
蜻蜓这时才相信自己真的撞了大运。
过了一座小桥,沿着一条长廊走了大约四五百米,一座小楼立到眼前。
蜻蜓看看四周,知道这里不是上次她随秋屏去的那个地方,她记得那地方要从石阶上去,景色也比这里更好。
两名守门护卫见了王管事立刻进去通报,不久从里面折回来,回话说王爷有请。
蜻蜓跟着王管事进去,楼下是个空荡荡的大厅,没什么摆设,冷清得很。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蜻蜓的眼睛一下就不够用了。
偌大的房间里到处是奇珍异宝,古玩字画,东西虽多摆放得却是井井有条。桌椅柜塌全是黑色,塌上一片雪白。
蜻蜓先还以为塌上铺的是白色绒垫,走近了才发现是一整张兽皮。
王爷坐在太师椅上看书,旁边一名丫鬟跪在地上给他捶腿。
王管事过去跟王爷说了句什么,王爷的目光并未从书上移开,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王管事回身向蜻蜓招了招手,蜻蜓上前几步跪倒在地,“奴才沈石叩见王爷。”
王爷懒洋洋地道,“起来吧。”
蜻蜓起身站到一边,看着地上不知疲倦地给主子捶腿的丫鬟心潮澎湃思绪万千,“鬼地方啊,真是鬼地方啊,动不动就得跪来跪去,这个丫鬟更倒霉,跪这么长时间腿都要跪瘸了,还得给这个白痴王爷捶腿。得,画完天下第一美人我立刻就走,绝不在这里多呆一天。”
王管事一会儿便退了出去。
王爷手里的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好象完全忘了旁边直挺挺站着的小厮和为他捶腿的丫鬟。
蜻蜓十分不耐烦,不由自主盯着王爷手里的书,心说,“你倒是快翻啊,有必要一本书看这么久?”
王爷挑起眼角看了她一眼,她激灵一下,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你先下去吧。”这位爷终于开了金口。
也不知道他是让谁下去。
好在丫鬟知道,她“是”了一声,站起来弓身后退,因为跪得太久,两条腿抖得跟过电似的。
王爷又道,“你过来。”
这回蜻蜓确定他叫的是自己,赶紧快步走到他身边,“王爷有啥吩咐?”
“跪下,给本王捶腿。”
蜻蜓眼皮儿突地一跳,完全肯定了这家伙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
蜻蜓头半天的贴身小厮生涯就在捶腿,捶腿,不断地捶腿中度过了,而且捶得不能轻,也不能重,不能快,也不能慢。
简直就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蜻蜓猜想猛巧楚是因为忍受不了这种非人的折磨逃跑了,王管事这才跟抓壮丁似的把她抓了过来。
成为贴身小厮的第二天,蜻蜓磨了一天的墨,因为王爷要写信。
成为贴身小厮的第三天,蜻蜓又磨了一天的墨,因为王爷还要写信。
成为贴身小厮的第四天,蜻蜓仍在磨墨,因为王爷仍在写信。
王爷用了三天时间写了二百九十八封信,这二百九十八封信分别写给胭脂楼、香月楼、翠带楼等十八个青楼的花魁。
凭心而论,王爷的字写得相当清俊飘逸,信也写得文才斐然,悱恻缠绵,最重要的是,他写完之后这些信后竟然若无其事,手腕即不泛酸也不发抖,仿佛这三天里一个字也没写过。
蜻蜓成为贴身小厮的第五天,一位衣着华贵的美人找上门来,给王爷道过万福后就坐到一边开始抹眼泪。王爷半眯着眼歪歪斜斜地坐在太师椅上,好象还没睡醒似的。
美人哭了一阵,回身对丫鬟道,“拿过来吧。”
那丫鬟将捧在手里的一只锦盒呈给美人,美人打开锦盒的盒盖,里面厚厚一摞信。
蜻蜓心中好笑,“看来他给这位美女也写了不少情书。”
美人说话了,“子殊哥哥,你怎么可能这样?”
王爷看了锦盒一眼,将目光移到美人脸上。
“那些青楼女子地位低贱,你怎么能给她们写这些书信?”
蜻蜓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原来盒子里是这几天王爷给各位花魁写的信,不知怎么到了这位千金大小姐手里。
美人接着说,“这叫天下人怎么看晋王爷?肯定以为你……你……你……”
蜻蜓听她支支吾吾的,想说又不敢说,不敢说又偏想说,心里着急,不由自主接了上去,“风流好色?”
美人的眼睛蓦地瞪得溜圆,震惊地看着蜻蜓。
蜻蜓立刻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急忙接上一句,“风流好色的人有,不过绝不可能是我们王爷,我们王爷不过是因为同情那些姑娘的艰难处境所以出言稍加安慰罢了,我们王爷这是侠骨柔肠,大爱无疆啊!”
王爷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蜻蜓岿然不动,满脸正气凛然,其实快被自己说的话恶心吐了。
美人看看蜻蜓,看看王爷,再回头看看小丫鬟,“他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丫鬟无辜地摇了摇头。
美人儿最后又看回王爷,嘴皮儿一颤,“子殊哥哥,其实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