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以后蜻蜓倒是不敢拿自己的容貌说事儿了。
等孟记和何三沉赶到四川,子殊便带着众人去万棺林找穆棺。
到了万棺林,只见满地横七竖八的棺材,有的精雕细琢,有的破烂不堪。一个穿身皂色布袍的瘦老头儿正拿着绢布细细擦拭那些棺材,神情陶醉,好象身边不是阴森的棺材而是稀世美女。
何三沉鬼鬼祟祟祟地躲在孟记身后,生怕穆棺突然出手结果了他。
子殊不急不缓地走到穆棺面前,也不打招呼,只摊开掌心,上面一只小巧玲珑血红色的玉棺。穆棺眼睛顿时一亮,伸手就拿,谁知子殊手疾眼快,眨眼之间把玉棺收了回去。
穆棺扑了个空,恼羞成怒地一甩袖子,好啊,你是来捣乱的。”
子殊微微一笑,“看来穆老先生不想要这个血玉玲珑棺了?”
穆棺眼珠儿一转,瞧瞧跟在子殊后面的蜻蜓,心想,“他是带着病人来的,就算我说不要,他肯定也要硬塞给我,我何必低三下四地求他?”当即双手倒背在身后,傲慢地道,“你拿回去吧,老夫真还看不上什么血玉玲珑棺。”
子殊也不多说,拉着蜻蜓扭头就走。
穆棺沉不住气了,眼看他们就要走出林子,慌忙三步并做两步窜过去拉住子殊,“这位公子,你不是来求医的么?你就忍心你老婆被毒成这样?”
蜻蜓脸一红。
穆棺拉着子殊唠唠叨叨,“你不会是看她变丑了就不想要她了吧,做人可不能这么无情无意,你看看我,这么多棺材我每天都要擦上一遍,对它们别提多好了,你应该学学我。来,开门费拿来吧。“
所谓开门费是穆棺订下的规矩,凡是来找他看病的都要先交上一只他能看得上眼的棺材,这才能踏进他的家门,否则免谈。因此前来求诊的人都会挖空心思寻找一只与众不同的棺材,借此获得和他比炒菜的机会。
子殊听他说完,慢腾腾地取出那只血玉玲珑棺放到穆棺手上,穆棺拿着这个宝贝乐得嘴都歪了。
血玉玲珑棺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本来有一对,是出自晋朝的珍品,唐代时辗转落到一个姓闵的收藏大家手里,他为了提高血玉玲珑棺的身价竟然砸碎了其中一只,剩下的这只便成了孤品。
穆棺对这只血玉玲珑棺垂涎已久,三个月前就放过话,以后来求诊的人只能用血玉玲珑棺做开门费,否则免谈,就算拿刀架到他脖子上也不好使。
丁耀文留在林外,孟记带着何三沉走了过来。临出发前子殊已用易容术将何三沉彻底改头换面,此时就是何三沉的亲爹站在他面前也认不出他是自己儿子。
何三沉之所以同意再次踏进万棺林有两个原因,一是孟记说暮月谷谷主答应事成之后让穆棺放弃杀他的念头,二是如果不走这一趟很可能头和身子当场分家。
他看着穆棺的那座屋子,只觉得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身子就有些哆嗦了。
穆棺的屋子造型极为奇特,活象个巨大的棺材,事实上也正是一只巨型的楠木棺材,只不过上面有门有窗。
进了厅堂,穆棺将双手拢在袖中,目光在四人脸上一转,“你们谁跟我比试?”
子殊道,“这位李兄弟是在下家里的大厨,手艺不凡,罕有对手,闻听穆老先生精通此道,特来向穆老先生讨教一二。”
何三沉壮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耷拉着眼皮儿看了穆棺一眼。
穆棺暗自冷笑一声,“敢在我面前托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二十年前有三十个人赢了我,我断了他们的双手,十年前有七个人赢了我,我断了他们的胳膊,五年前有一个人赢了我,我活活逼死了他,现在世上已经没有能赢过我的人。我看这个公子哥儿并非真心想帮他老婆治病,不过是来炫耀他这个厨子。”
其实蜻蜓梳的是未婚女子的发式,不过穆棺向来不注意女子的发饰,为人又非常固执,所以认定了蜻蜓是子殊的老婆。
穆棺打量了何三沉几眼,嗤笑一声,“好,老夫倒要领教领教府上的大厨手艺有何不凡。”
进了厨房,蜻蜓一眼看见墙上挂着风干的断手断臂,顿时一阵恶心。
穆棺略带遗憾地道,“本来这里还应该挂着一具尸体,可惜,可惜。“
他指的尸体当然是何三沉。
何三沉腿一软差点儿趴下,孟记忙托住他的肩膀将他扶起。
蜻蜓看何三沉都快吓没脉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她虽然表面上不在乎,可她毕竟不希望顶着一张被毁的脸和一只伤脚跑来跑去,就算子殊不介意她变成什么怪样子,她自己也看不下。所以她很紧张,生怕何三沉会输。
这时放在身侧的手被人轻轻握了一下,又立刻松开,她转过头正对上子殊的双眼,感觉到他目光中的笃定和安抚,她突然不那些紧张了,默默地想,“落蜻蜓,你要变得勇敢一些,不要总是让子殊担心你。”
那边穆棺和何三沉已经开始炒菜,穆棺气定神闲,确是有大师名厨的风范,反观何三沉手忙搅乱,就差没把锅打翻了。
等菜上盘之后穆棺的脸色才蓦然一变,抬起头死死盯着何三沉。
何三沉被他吓得半死,连滚带爬地躲到孟记身后。
子殊道,“麻烦穆老先生请出令爱,也好评判此局胜负。”
穆棺“哼”一声,举手摇起挂在墙上的铜铃。
铜铃摇动许久,穆棺的女儿仍没露面,穆棺一声大吼,“当归,当归。当归!”
喊到第三声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女子旋风一般卷了进来,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直直地落到子殊身上,转头对穆棺说,“爹,这个人有龙凤之姿,想必是皇亲国戚。”
蜻蜓暗自佩服她的眼力,子殊虽然用面具掩去了真容,但那种发自天然的雍容尊贵之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遮不住的。
穆棺却道,“他是不是皇亲国戚与你老爹有什么相干,你快来尝尝这两盘菜,看哪盘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