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怎么也没想到,她以为困难重重的问题竟然被自己一句话就搞定了。
“小的与她早已没有任何关系,她是个可怜人,求王爷放她出府吧。”
等她说完就这句话,王爷就让丁耀文把贺小莺送出了府,并且赏给了贺小莺不少银子。
蜻蜓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王爷,你不会再把我娘子抓进来吧?”
王爷正在喝茶,听了蜻蜓的话就势把茶杯重重放到桌上,冷冷地道:“这里是堂堂晋王府,难道来这里让她受了委屈?”
蜻蜓嘿嘿干笑了两声,“王爷息怒,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王爷靠在椅背上,盯着蜻蜓看了一会儿,忽然淡淡一笑,“沈石,本王原本打算把那个女子给你留下,不过本王见了她之后觉得你们并不相配。”
蜻蜓眨了眨眼,幸亏王爷觉得贺小莺和她不搭配,不然贺小莺就被扣王府里了。
解自殊慢悠悠地说,“你也不要着急,本王说过会为你做主。”
蜻蜓心里立刻一阵抽搐。
上次他说要把贺小莺给她抓回来,结果贺小莺真被他派人弄到了王府,这次他又说要为她做主,那他很可能硬塞给她一个美貌姑娘做老婆。
“王爷,小的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蜻蜓主动上前给解子殊捶腿,仰起头用无限忠诚的眼神看着他,“小的想明白了,自己一个人过挺好,小的愿意终身留在王爷身边服侍王爷。”
王爷呆了呆,神色有些异样,不知道是真被她打动了还是被她狗腿的态度惊到了。
蜻蜓接着给他捶腿,垂下眼帘放小声音,“小的爹娘去世得早,娘子也不是真心对我,只有王爷对小的百般宽容照顾,小的决定永远追随王爷,就怕王爷嫌弃小的。”
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蜻蜓心想,试问天下还有象她这么敢于自我牺牲的画师么?为了画一张画给人家端茶送水溜须拍马不说还要忍受精神上的摧残和折磨。
她正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下颌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抬起,一缕丝绸般美丽的长发抚过她的脸颊,仿佛羽毛轻轻碰触。她感觉有些奇怪,又被他的长发弄得有些痒,可是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解子殊正低头仔细瞧着她的脸。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忠诚,一定要表现得相当忠诚,你就把这个绣花枕头当成师傅。
想到师傅,蜻蜓意外地发现解子殊的眸子和师傅有几分相似。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等离得近了又觉得这双眼睛并不象落雨蝶,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眸子这么好看。
她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样的眸子要怎么画?
解子殊因为她的突然迫近吃了一惊,但并没有避开,只是神色更加异样。
蜻蜓站起身,两只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眼里只剩这对美到极点的眸子,在它们的吸引之下越靠越近。
桌上的茶杯无意间被蜻蜓碰到四上,“喀嚓”一声碎成几片。
蜻蜓如梦苏醒,发现自己几乎已经压到了王爷身上,顿时象给天雷劈了个正着,被鬼追着似的连滚带爬倒退了几步,一张脸先是通红,然后煞白——王爷会不会一激动把她跟这个茶杯似的喀嚓掉?
王爷的脸色比她更差,话都说不完整,“你......你......”
蜻蜓没办法辩解,要怎么辩解?难道坦白自己是个混进王府画天下第一美人的画师?
王爷伸手扶住额头,“你先退下。”
说完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蜻蜓心里怦怦乱跳,他不是叫她退下么?怎么反倒自己出去了,难道是叫丁耀文来处理她?
暖芙从门外走进来,“沈石,王管事找你。”
蜻蜓心慌意乱地问,“王爷呢?”
暖芙道:“王爷出去了。”
蜻蜓以为自己要被驱逐王府,结果王管事告诉她遵照王爷的吩咐免去她贴身小厮一职,以后专职到藏书楼看守书籍,然后训斥了蜻蜓一顿,叫她老实干活不要喝酒误事。老头儿还以为蜻蜓因为喝酒误事才被王爷从身边赶走。蜻蜓当然不能把自己被贬的原因说出来,随便应付几句赶紧溜了。
藏书楼在王府东院偏西方向,里面存放着王府几代人收藏下来的书籍。
蜻蜓到这里来看守书籍也算是因祸得福,第一这代表王爷暂时还没有杀她的打算,第二她重新得到了自由,不用白天晚上都守在王爷身边听差。
到藏身阁的第三天下午,她叼着笔爬到了藏书楼最上层的阁子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正准备随便画点儿什么,忽然看到头顶的隔板上露出半片柔软的衣摆。
她后退几步,然后抬头向上一看,顿时热血沸腾。
大美人睡在上面,淡紫色的衣杉外盖着边角镶嵌着金色花纹的雪裘,整个儿就象瑶池上下来的仙子。
蜻蜓把纸笔往怀里一塞,一边顺着楼梯往隔板往上爬一边喃喃自语,“大美人你来这儿睡就对了,象什么南楼什么静慎阁有什么意思?不如这里群书环绕,多有情调!”
她站在梯子上,两手搭着隔板,低下头凝神看着他,不知不觉慢慢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看着那双无比秀美的眼睛慢慢睁开,仿佛看到满天的月辉与星光纷纷落在了他眼底。她半天说不出话,脑海陷入一片空白。
他安静地看着她,呼吸轻而均匀,象是仍在梦中未醒。
蜻蜓的呼吸却是越来越急促,她呆呆地看了他很久,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肩,颤抖着说,“我求你了,你就让我......”她想说你就让我多画几天吧,可惜话没说完,脸上“啪”地挨了一记耳光,被打得身子向后一仰,扑通一声从梯子上摔了下去。
蜻蜓倒在地上,用胳膊支起上身,仰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微微侧着头,神色冷清,看来已经完全清醒了。两人来回对视了半天,蜻蜓猛然想通了他打她的原因,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落日的余辉从小窗中透进来,在他极美的脸上笼上了一片金色的光影,他微微垂下浓密的长睫,仍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蜻蜓整个人就象中了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她是不是有唐突他的意思,他误不误会自己好象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缓缓走下楼梯,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起来。
蜻蜓双颊一片滚烫,连带着被他握过的手臂也象在发烧。
他走到窗边坐下,随意翻开一本书,但并没有看,明显是在等着她做解释。
蜻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目光拽到了别处,心跳的程度剧烈到前所未有。她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难道因为看人家长得漂亮就动了心,恨不得占为己有?
这么一想她不由对自己格外鄙视,心内的躁动多少被强行压制住了几分。
她从怀中取出纸笔,俯在桌上画了幅渔夫垂钓图,而后颤巍巍地将画举起,“公子,其实我是......是个画师。”
大美人神情有些错愕。
蜻蜓生怕自己心猿意马,根本不敢看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本以为无论什么样的人......我都能画得很好,可是自从看到你之后......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公子多来几日......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把你画出来。”
大美人微微皱起眉,神情若有所思,“你是说,你来王府是为了画我?你怎么知道我在王府?”
蜻蜓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落蜻蜓你千万不能色令智晕,冷静,冷静,说话尽量别留下破绽。接着她发现自己如果不去看他,话还是可以说得很溜的。
“说出来不怕公子笑话,我虽然会画画,可我不想用我的画去换钱,我进王府本来是想混碗饭吃......我父母都在闹饥荒时过世了,我娘子也不再理我,现在我只在画画时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可自从我在王府中无意见到公子,我觉得自己以前的画法也许都是错的,我,我根本无从下笔。”
她真真假假地说了一气,提到画画时到确实伤了心,说着说着眼圈和鼻尖都变得通红,“要是我真的画不出来,那我以后也就没资格再拿画笔了。”
大美人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如果你画了很多天仍然画不出来呢?”
画了很多天仍然画不出来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也是蜻蜓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那我......我只能离开王府。”
大美人一怔,沉默片刻问,“为什么打算离开王府,你在这里过得不好?”
蜻蜓摇摇头,“不是。”
“你要出去找你娘子?”
蜻蜓摇摇头,“不是。”
大美人和王爷好象都喜欢提到贺小莺,估计是蜻蜓表现得对贺小莺太一往情深了。
贺小莺那丫头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此刻正对着她的心上人大嫌殷勤也说不定。
蜻蜓想象了一下贺小莺如何往她看上的那个倒霉蛋嘴里塞钟情丹的情景,忍不住心情一阵激荡,“要不我也弄颗钟情丹给大美人吃吃?然后我就可以摸摸他的脸,或者摸摸他的头发......其实亲一下也未尝不可,亲一下有点儿少,要不亲一百下吧。”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卑鄙,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落蜻蜓你真是堕落了,竟然想要劫色?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你就是混蛋败类王八蛋......”
蜻蜓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体无完肤,结果一不小心抬起头正对上大美人的视线,脑袋瞬间再次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