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说完这句话不再理睬蜻蜓,蜻蜓当他默许,退后一步与丁耀文并肩而行。丁耀文当然不愿意和她走在一起,可眼下事情紧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随着越走越近,蜻蜓渐渐看清那些火光是王府护卫手中的一支支火把。
两个被捆成粽子的黑衣女子晕倒在地上,蒙面的黑巾已经被人摘下,露出两张很美很怪的脸。美是因为她们的五官很标致,怪是因为她们左侧脸颊上都刺着一朵牡丹,两朵牡丹从大小到花瓣花蕊的形状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一朵浅蓝一朵嫩绿。
蜻蜓松了口气,不是大美人就好。
她瞧了瞧两名女子脸上的花儿,花儿画得很漂亮别致,一看就是心思灵巧的人画的,只可惜阴气太重。
她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站在前面的解子殊。
火光之下王爷的背影异常挺拔俊美,与平时懒懒散散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蜻蜓忽然很想绕过去看看站在自己前面的是不是那个绣花枕头王爷。
正当蜻蜓拼命压制心中这个古怪的念头时,解子殊回过头对丁耀文道,“把她们的刺青剥下来。”
蜻蜓听到这话猛然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解子殊,他目光中含着一丝怒意,语气虽然极为平淡,但听起来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丁耀文道,“是。”持刀走了上去。
蜻蜓心里仆仆乱跳,一把拉住王爷的袖子,“王爷,你不能这样,这实在太残忍了。”
王爷示意左右两名护卫,“把沈石带下去。”
两名护卫架住蜻蜓的胳膊将她往回拖,她正要挣扎,身上忽然一软,彻底失去了知觉。王府高手众多,想必有人在王爷的授意下隔空点了蜻蜓的睡穴。
蜻蜓一睁开眼就琢磨着要走,天下第一美人她不画了,她宁愿以后继续干那些夜闯闺房的下流勾当也不想继续留在这儿。
正好解子殊不在,她把一些碎银子和从贺小莺那里拿来的各种药丸放到怀里,轻手轻脚地出了南楼。
这时天光刚刚透亮,她一眼瞥见王爷的轿子从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晃晃悠悠向这边过来,连忙躲到假山后面,心里盘算着,“如果解子殊进南楼,我就先跟着他回南楼,以免他发现我不在后派出一大堆人到处追我,如果他出府,那我过会儿就溜之大吉,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一时半刻是不能回府的,等他回府时我早出京城了。上天保佑,让这个心狠手辣的绣花枕头滚出府吧。”
没一会儿轿子颤微微地晃向了府门的方向,蜻蜓大喜过望,等到轿子晃没了影儿便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王府门口。
守门的王府护卫看见蜻蜓觉得挺奇怪,“沈老弟,这么早出府干什么?”
蜻蜓嘻嘻一笑,“王爷忘了件东西,兄弟我赶着给王爷送去。”
王府护卫会怎么问,她怎么回答,她早在心里盘算得好好的,如果没什么意外肯定能顺利出去,可是偏偏发生了意外。
解子殊从拐角慢慢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现在不用你送了,跟本王回去。”
蜻蜓彻底傻眼了。
王爷怎么又回来啦?而且明知她说谎却不揭破,他有那么好心?不,不,不,这个混球肯定是想回去再跟她算帐,说不定一个不高兴也要把她的皮剥了。
事以至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还是立即开溜为妙,可惜她今天实在过于倒霉,刚一运气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丁耀文站从倒塌的蜻蜓身后冒出来,必恭必敬地道,“王爷,属下已点了沈石的穴道。”
王爷拎起蜻蜓上了身后的轿子,吩咐轿夫立刻回府,一路面沉如水,到了南楼直接把她拎回房间丢到了床上。
蜻蜓偷眼看看王爷,见绣花枕头的表情和昨天命令手下剥人皮时一样,顿时一股寒气从头窜到脚。
解子殊双臂撑在她头顶两侧,俯下身紧紧盯住她的眼睛,“你要走?”
蜻蜓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我......我要去找我娘子。”
王爷无视她的回答,缓缓道:“本王命人剥下那两个女子的刺青,你害怕了,所以急着逃跑。”
蜻蜓寒毛倒竖,脸色阵阵发白。
他抬起右手,慢慢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摸她的脸做什么?不是要剥她的脸吧,虽然她会易容术,可她真的不想一辈子带着张假面具过日子。
蜻蜓心里害怕,眼泪特没出息地流了出来。
解子殊凝视了她一会儿,轻声说,“我早说过,你会被吓哭的。”
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泪痕一点一点滑到她清秀的下颌,然后沿着下颌滑到脖颈,停留在小巧的喉结附近。
蜻蜓的神经几乎蹦断。
贺小莺研制了一种帼眉丹——把巾帼变成须眉的意思。这种药丸自然不能使人真的变性,只是女孩子吃了之后喉部会起来一个类似喉结的东西,只有服下解药才能恢复正常。这听起来很完美,可惜如果有人用力按住这个东西,只要几分钟的时间,它就会渐渐变小,然后消失。
蜻蜓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性别在此刻穿帮。她的处境已经够危险的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她简直不敢想象他会怎样对她。
解子殊的目光落到那个伪造的喉结上明显一愣,仿佛是突然之间想起她是个男孩子,他立刻直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走到门外命令丁耀文给蜻蜓解穴。
丁耀文给蜻蜓解开穴道后便退了下去。
王爷随手拿起一只手帕扔到蜻蜓脸上,烦躁地道:“你起来吧。”
蜻蜓连忙手脚并用地下了床,用帕子胡乱擦了擦眼泪,结结巴巴地说,“小的不该擅自......离府,小的知道错了,请王爷赎......赎罪。”
她身子还在发抖,看起来十分可怜。
解子殊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没过多久再次转头看向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你昨晚看到那两个女子的时候,她们已经服毒自尽了,本王命人剥下她们的刺青是为继续追查她们的来历留下线索。”
蜻蜓一怔,仔细回想昨晚的情景,那两个女子的确是脸色异常,表情僵硬。她从没见到死人,看见她们时只觉得不太对劲,却没想到自己看到的是两具尸体。
她渐渐确信他说的不是假话,身子终于不抖了,仰起头问,“真的?”
解子殊略带嘲讽地微微一笑,“我有必要骗你?”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你一个无足轻重的贴身小厮,不值得我一骗。
蜻蜓看着他傲慢的样子有些来气,接着忽然醒悟到他是在留她,所以才会向她解释,可是既然她在她眼里是个无足轻重的贴身小厮,他为什么要留她?是怕她出去乱说话还是察觉到她有问题留在身边方便监视?
不管怎样,看来她还要在王府逗留一段时间,而且要加倍小心那个丁耀文,他好象打定了主意和她做对。这次要不是被他点了穴道,说不定这会儿她都和贺小莺走在回千蝶阁的路上了。
才想到贺小莺,就听王爷问,“你就那么舍不得那个女人?”
蜻蜓卡壳了,说舍得吧,和自己先前说过的话自相茅盾,说舍不得吧,又怕王爷犯神经把贺小莺逮来。幸好王爷没有再继续问。
到了下午,蜻蜓奉王爷的命令去厨房取莲子羹,没走多远忽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可不是那位大美人,而是照比蜻蜓画上瘦了一圈儿的贺小莺。
蜻蜓大吃一惊,慌忙上去将贺小莺拽了起来,贺小莺才站稳就破口大骂,“谁给姑奶奶下的绊子?想动姑奶奶的银子是不是?妄想!”她原本正在客栈里数钱,数着数着突然眼前一黑,就此失去知觉,这会儿她仍有些迷糊,转头看见扶着自己的蜻蜓她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咦?你怎么在这儿?这里是什么地方?”
蜻蜓连忙向她使了个眼色。
贺小莺和蜻蜓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培养出来的,她一看蜻蜓的眼神就知道此事有诈,当时脸色巨变,一巴掌打到了蜻蜓脸上,“你这个卑鄙小人,老娘都把你休了,你还腻腻歪歪地纠缠老娘做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
这一下打得蜻蜓生疼,蜻蜓捂着脸眼泪汪汪地说,“娘子……”
“呸,谁是你娘子?”贺小莺上前拽住蜻蜓的衣领,“我看就是你把老娘的银子吞了,赶快把银子拿出来。”
正闹得厉害,几名轿夫抬着一顶超级豪华的轿子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丁耀文。
贺小莺斜眼看了看,还以为轿子里是传说中的碧荷郡主,结果下来的是个身材高挑的翩翩公子,看派头应该就是这座王府的主人晋王爷。
贺小莺大感意外,“蜻蜓怎么说这位晋王爷是个绣花枕头,他一看就不好惹啊。”
王爷倒背双手走到她们面前,目光在蜻蜓被打得红肿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后冷冷扫了贺小莺一眼。丁耀文沉声道,“大胆民妇,见了王爷为何不跪?”
贺小莺不知怎么心里一哆嗦,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蜻蜓烦心透了。师姐肯定是解子殊派人弄到王府里来的,也不知道他是真心为她着想还是纯粹想看她的热闹。
最重要的怎么尽快把师姐毫发无伤地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