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代,司马相如写了《上林赋》,说长安城西有个上林苑,养了奇珍怪兽40多种,其中就有大熊猫,还排在第一位。
在唐朝,唐太宗赏赐10名功臣,每人一张最珍贵的兽皮,就是大熊猫皮。女皇武则天,赠送日本两只大熊猫活体,以逞天威。
在明朝,李时珍写了《本草纲目》,说大熊猫的毛皮“辟湿、辟邪、驱瘟疫。”
在清代,也有《直隶沣州志林》,说大熊猫的皮“可以为鞯,寝之,有警则毛竖。”
……
呜呼哀哉!古往今来,一脉相承!
只是当时的男人还不明白,还在一头雾水地偷看。
小花熊感到了威胁,一边尖叫着,一边往上爬。但是,顶上的树枝太细了,不堪重负,只听得“劈劈啪啪”一阵响,小花熊就抱着树枝掉下地来。
众人立刻扑过去,七手八脚,捆住四条腿,穿上铜戟干,抬起来,高高兴兴,回去领赏。
没走多远,竹林里就起了旋风,定睛看去,就出来一个庞然大物:黑眼睛劈出雷电,黑鼻孔喷出烈焰,黑嘴巴吼得大山发抖,黑耳朵隐现六把寒光凛凛的利剑,像天神,像地煞,风驰电掣,直奔过来。
“哎呀,不得了!母花熊来了!”众人顿时傻了眼。
要论个儿,谁也不如母花熊的个儿大。要论拼,谁也不如当母亲的能拼。别看人有七八个,枪有七八条,当真打,不断腿也得丢胳膊,还别说领赏,能保住性命就不错。
但是,煮熟的鸭子能飞了?到手的赏钱不要了?不甘心。
几个人吆喝着:快上树,掏弓箭,瞄准了射!
数箭齐发,如雨点般射来,又都在厚厚的皮毛上倒下,落在地上。
母花熊一边吼,一边冲,直奔小花熊。咬断了绳子,扯开了棍子,舔一舔受伤的腿,碰一碰委屈的嘴,叼起小花熊就开跑。
哪里跑?到手的赏钱不能跑!树上又响起吆喝:
“射眼睛!射瞎了,就跑不了!”
七八个人,七八张弓,七八斗箭,瞄准了母花熊的黒眼睛。
一声惨叫,小花熊落在地上。两声呐喊,母花熊满地打滚。撞落了树叶,像毛发纷飞;撞翻了溪水,像泪水汹涌;撞倒了山崖,像坟墓隆起。埋住了黑白相间的身体,只露出两个黑色的窟窿,喷射出鲜红的血柱。
“天神啊!天神啊!”英俊的男人,在远处的树上发抖。
“射中了!射中了!”七八个兵,在近处的树上,发出欢呼。
死了吗?七八双眼仔细观察。
死定了。七八张脸得意洋洋。
又捆住了小花熊的四只脚,又穿上棍子又抬起走,又哼起了山歌,又议论起赏钱的多少。当然,还伴随着小花熊绝望的求救声。
走着哼着议论着,就听见后边有动静。回头一看,哎呀,又是母花熊!
皮开肉绽,血泪纵横,瞎了双眼,脚步蹒跚,却还要追赶小花熊。她闻得见孩子的气味,听得见孩子的叫声!
这一次,母花熊晃晃悠悠走得很慢,七八个人还来得及商量。群策群力,就有了主意。
把小花熊抬到悬崖边,抡起棍子打几下,打完就跑。
小花熊痛苦不堪,叫声更加激烈,求救更加迫切。
母花熊急了,不要命地扑向悬崖。
一道黑白红色的彩虹,划破长空,落下深渊。
一声惨绝人寰的呐喊,刺透白云,升上天庭。
可怜的母亲,中计了!智慧的人类,得逞了!
七八个兵,趴在悬崖边,探着头,一边看一边七嘴八舌:
“这回真的摔死了!”
“肯定上不来了!”
“捡回来吧?大花熊更值钱。”
“太陡了,下不去呀。”
“可惜了。要不能领双份赏!”
“反正跑不了,明儿再来。”
70万年前,就是在这样的悬崖边,辛苦的始祖母,把大胆的男人,劈开双腿,撕成两爿。
但是现在,悬崖的周围,没有飞禽,没有走兽,只有小花熊在哀嚎,只有人类在跋扈。
当散兵们抬着胜利的果实,消失在山路的拐弯处,悬崖边,又出现了一个活物,是那个英俊的男人。没有皮开肉绽,血泪纵横,却头晕眼花,脚步蹒跚。
男人回到山洞就病了。两天两夜,水米不沾,也不合眼,反反复复只说三个字:
“报应啊!报应啊!报应啊!”
三、刀耕火种
这是一个迷人的世界,鲜红、粉红、嫩黄、雪白的花朵,在阳光下摇曳妩媚,放射波光,叫人意醉神迷,神魂颠倒。
这是一个美丽的陷阱,只要品尝它们的味道,就会被迷狂、操纵、折磨,直到耗尽生命。
这是一片妖艳的罂粟花啊!野生的还是人种的?
我们们举目眺望。
在很远很远的四川盆地,不见了茂密的草原,不见了蓊郁的森林,只有一片片的田地,起伏着碧青的五谷,只有一个个的城池,行走着憧憧的人影。
在不是很远的青衣江畔,森林和城乡平分秋色,江水共人声交响共鸣。还有那些穿着青布衣裹着黑头帕的农夫农妇,正忙着犁田插秧。
真是不得了,不过千年的工夫,有了神农炎帝的种五谷,驾耕牛,丰衣足食。有了轩辕黄帝的建城池,盖房屋,安居乐业。我们的祖先还有他们的房屋和庄稼,就像涨潮一样,吞没田野,舔食山麓,惊涛裂岸,来势汹汹。以致“鸟不及飞,鱼不及回,兽不及走。”“节汩潺湲,披扬流洒,横暴之极。”
不过,在这海拔一千米的深山,还是一片宁静。森林草甸灌木,雪山溪流瀑布,飞禽走兽鱼虫,各自享受着千百万年不变的幸福。而这片盛开的罂粟花,只不过是惊涛裂岸时,溅上来的一滴水珠,点缀其中,倒也相得益彰。
罂粟地的旁边是高大的松林,松林下边是茂密的竹林,竹林下边,是肥嘟嘟粗壮壮的竹笋,竹笋的旁边,就坐着花耳朵家族的传人。
一只雄性的大熊猫,大约13岁,正值壮年,两组柄雪亮的利剑,在漆黑的耳朵上忽隐忽现。他的左边是一堆竹笋,左手拿起来,右手剥笋皮,再放到嘴里,“吧唧吧唧”的声音就在森林里回响,清凉香甜的汁液就从嘴边流淌。好惬意!好满足!比起一万年前的春天,那位悠闲的老祖宗,似乎更从容。
“叽叽--叽叽”,一只竹鼠,闪着亮晶晶的眼睛,从地洞口探出头。
从容的雄猫哼了一声,竹鼠消失了。
“叽叽--叽叽”,又是一阵叫声,三只竹鼠,“腾--腾--腾”,接连从地洞中跳出来。明媚的阳光,和煦的春风,充足的食物,强似在地下黑咕隆咚地打洞。他们快乐地跳着叫着吃着嚼着,仿佛眼前就只有那些肥美的食物,没有那个庞然大物。
从容的雄猫停止了“吧唧”,看着那些竹鼠,幽深的眼睛里,没有欲望,只有迷茫。他在奇怪,他那些古老的祖宗,怎么会把这些小东西当成食物?
三只竹鼠且歌且舞地跑远了。从容的雄猫也吃饱了,慢慢地站起身来,向那片罂粟地走去。这时我们才发现,比起老祖宗,他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
黑白辉映的端庄还在,却显得笨拙臃肿;花耳朵的图案消失了,却又不时闪烁;黑眼睛更加幽深,却不再锋芒毕露;黑嘴巴同样威严,却收敛了攻击性。特别是他的身长,还不到一米五,虽然比小种祖先要长,可比起巴种祖先却逊色很多。还有他的步伐,不再有小种祖先的灵活,也不再有巴种祖先的矫健,而是稳健从容,还有点内八字,还有点扭屁股。
这就是劫后余生的现生种吗?这就是改变了食性,也改变了习性的现生种吗?真是位从容的始祖父!
从容的始祖父来到盛开的罂粟花前,嗅一嗅,不香!瞅一瞅,迷醉!于是,就绕着这片艳丽的色彩兜圈子。在他的记忆里,几百万年的记忆里,从没见过这么艳丽的花朵。
看着这位从容虔诚憨态可掬的生灵,罂粟花在春风中摇曳,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头碰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要不要告诉他,对付人类的秘密?要不要教会他,迷醉生灵的法术?”
一声悠长殷切的呼唤,从深山传来。那是一只雌性大熊猫的呼唤,呼唤爱情,呼唤勇猛,呼唤大山里最强壮的雄性。
从容的雄猫立刻停止了对罂粟花的崇拜。他要走了,毫不犹豫。尽管有花朵的迷醉,怎比得爱情的吸引?尽管只有一米五的身长,他还是邛崃山中最强壮的雄性。
在他古老的的回忆中,有五雄大战的威猛。在他现时的欲望中,有扩大家族的冲动。山风吹来的时候,他的黒耳朵上,就有六柄雪白的利剑,灵光闪现,又是家族的血脉,在催促他行动。
灿烂的阳光下,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头碰头的罂粟花,又分散开来,摇头叹息:
“憨头憨脑,冥顽不化,随他去吧!”
一片开阔的林间草坪,一只毛冠鹿在享受生活,低头吃青草,味道好极了!抬头看天空,白云自在飘!四蹄生风,围着草坪跑一圈,多么优雅潇洒!静卧地上,歪起脑袋晒太阳,多么舒适安宁!
从容的始祖父看呆了,在他古老的回忆中,这是最美的食物。但是现在,他却没有一点欲望。
毛冠鹿也看见了从容的始祖父,在他家族的信息里,这种曾经凶猛的天敌,已经弃荤吃素。但是,尖利的爪牙还在,威猛的天性还在,天之骄子的气度还在。所以,不必逃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毛冠鹿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打个招呼,迈着轻捷的脚步,钻进了密林。
遥远的呼唤在继续,悠长,殷切,期待。从容的始祖父接着赶路。
一条崎岖的山路上,卧着一只斑斓猛虎,正闭着眼睛养神。左边是陡峭的山崖,右边是无底的深渊,一夫当关,万夫莫过,何况还是位雄性。
从容的始祖父停住脚步,在犹豫。在他古老的回忆中,他的老祖宗曾联手险胜剑齿虎。但是,面前的这位却不是剑齿虎,是阪泉之野的战场上,借了天神威风的老虎。
从容的始祖父哼了一声:对不起,让我们过去!
斑斓猛虎睁开眼睛:讨厌,搅了我们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