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消息传递速度不是很快,冀州易主这么大的事竟然在事发之后半个月多才传到距邺县三四日脚程的真定。
此时,赵师傅因故外出,李婶拉着云舒去瞧榜文。
榜文这类文书多用隶书,而在柳云舒还叫张小梦的时候还是学习过一些,其写法虽于现代稍有不同,但大体上她还是认得的。
“到底是啥事啊?”李婶不识字,只是来凑个热闹。
“冀州牧换人了。”云舒叹气道。
“换就换呗,换哪个不是一样。”李婶不屑道。“净知道敛财,哪管咱们死活。不过这次换哪个了啊?”
“袁绍,袁本初。”柳云舒皱眉道。
这袁绍皮相生得不错,可就是这性格太要命,才能不大胃口却不小,耳朵根子软没主见不说,还异常固执。如今他领了冀州牧,这冀州怕已不是能久待之地。
再说了,冀州归了袁绍,公孙瓒估计要坐不住了,界桥一战也快了。
那个计划得加紧了。她两手抱臂边走边想。到哪儿找个冤大头呢?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的。
“小柳子,那人可是来找你的?”一道上她只顾想自己的计划,全然没发现自家门口多了个男子和一副马车。
“这位可是苏大夫?”来人彬彬有礼,言行举止一副大户人家出来的派头。
苏大夫?柳云舒眉梢一挑,刚想说不是,又忽的记起自己取得的新名字是姓苏的。
“在下正是,不知你有何事?”她面上笑着,心里却因他打断了自己的思路烦得很。
“主母染病,闻大夫医术高明,请随我前去诊治。”
“这……”云舒一方面以手托腮故作为难,一方面又暗暗打量来人的衣着打扮。
“你家主母人在何处?”心中打定主意后,她开口问道。
“酸枣。”“哈?”
柳云舒头一次听见这个地名,于是很二的跟着问了一句:
“好吃么?”
“噗——”边上的李婶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而那男子额上是青筋很明显的跳了两跳。
“咳咳,”她掩饰似的轻咳两声。“那个,离得远么?”
“兖州,陈留郡。”
陈留?云舒的脑海里闪过个人名。
“你家主人不会是姓曹吧?”
“我家主人姓丁。”男子暗暗握拳。
“那就好那就好。”云舒嘿嘿一笑,心中想的却是既然不是曹阿瞒就可以放心敲诈了云云。
“那诊金怎么说?”她忽然换上一副商贾的嘴脸,笑得很是谄媚。
“这个好说,”男子不由暗暗叹气,哪有诊金看着给的大夫。“不知大夫想要多少?”
“嗯……”乌黑的眼珠子在眼眶子里转了转。“你等着。”
只见她转身回屋,先是一路小跑到赵云的屋子一番翻找拿了件平日他穿着最合身的外袍,然后又噔噔噔跑了回来。
“这般大小,”她刷的一声将折得好好的衣裳展开。“面上用素色锦缎,边缘加玄色云纹装饰,如此一件新衣便是在下所要的诊金。”
赵云身长八尺,做件衣袍属实很费料子,更何况又得全用锦缎制成,在这纷繁复杂的乱世,她开出的条件,无异于狮子大开口。
谁让你穿的这么好,活该被本姑娘敲。云舒撇撇嘴,面上端出微笑等着对方的答复。
“这……”男子略作迟疑。“好,但必须治得好主母。”
“成交。”本能伸手来,又想起东汉还没有握手这一礼节,便硬生生改作拱手状。
谈好价钱之后她仔细询问对方主母的症状,而后给了他药丸数颗,嘱咐一日一颗,药丸吃完她便上门取衣。
送走来人,李婶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就不怕那人吃过药后耍赖?”
“不怕。”云舒把她拽到屋里,小声道。“那不过是几颗止疼清热的药,若我上门取衣之时他未将衣裳准备好,到时耍赖的可就是我了。”
“你这鬼灵精!”李婶往她脑门上戳了一指,也跟着呵呵笑了。
次日一早正当李婶拉着我絮叨时,王铁匠的老婆拉着捧着包袱的王铁匠两只小脚紧倒腾地跑过来。
“小柳子,这是你师傅托我家死鬼给你打的东西,听说你今天要走,正好可以带上防身。”
包袱一展开,一杆银枪闪着凌厉的光芒,锐利的枪头一看就不是个善茬,然而枪杆上的纹路却很是漂亮,就像是真定天边的云卷云舒。
“那个花纹是按照你师傅给的图样弄的,你可还喜欢?”
赵云啊赵云,原来你不仅会单挑打仗砌房子,还很有艺术细胞嘛。
云舒握起那枪耍了一圈,比赵云的那杆轻,耍起来也得心应手,似乎有种跟她心灵相通之感。
“嗯。”她朝那夫妇俩点点头,咧开的嘴角毫不掩饰她对这枪的喜爱。
拜别了乡亲们,柳云舒踏上了前去酸枣的旅程。
李婶说,要到邺城才有便宜点的驿站,所以她得先步行到邺才行。
在驿馆吃了些东西挑了匹性价比还行的马,云舒就出了城。
其实按她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先在邺住下比较好,可是为了省点银子加之人命关天,也就只好忍下身上的酸疼和疲惫转路南下。
许是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没油水可捞,一路上也没见着几个能让她松松筋骨的。
“救命啊!”
猛地勒住缰绳,胯下马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本来云舒打定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快赶到酸枣,可是那呼救声偏偏出于一女子之口,而她平生最讨厌打劫妇孺、调戏民女什么的,所以既然这事儿让她碰上了也就不能置之不理。
驱马奔向声源所在,果然,几个劫道的围上一副马车,就要动手了。
车夫已经被打倒在地,车上就剩下了两个姑娘家。
“住手!”
她一声暴喝,翻身下马,顺手从马鞍一侧抽出枪来,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招呼了过去。
事后证明,她的这次冒险是值的。
“小女子甄宓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打跑了劫匪,车上的女子朝着她楚楚下拜。
甄宓?!竟然是三国美女之一的甄宓?!
柳云舒回首望向那帮劫匪逃跑时的方向,吞了口唾沫——
妈的,眼光真好,我要是个男的我也劫!
“姑娘?”一只纤纤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晃得她直头晕。
“呃,那个,在下只是一介山野粗人,贱名不值一提。”云舒拱拱手,陪笑道。
慢着!她刚才叫我什么?!姑娘?!
“我的男装这么容易就能识破么?”云舒下意识地把自己上下打量个遍,甄宓和她的丫鬟捂着嘴偷笑。
“女子看女子,总是很容易的。”甄宓拉着她的手说道,玉手纤纤整得她脸上红扑扑的。
“对了,不如你跟我们回去吧,到了邺城我会好好答谢你的。”
“不用了不用了,”她连忙摆手。“我还急着赶路呢。”
“可是你的马都跑了啊!”甄宓的丫鬟指了指原本该是她的马匹呆着的地儿,果然只剩下一团空气。
柳云舒的心脏此刻唰的沉了下去: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就这样打了水漂。
包袱也还系在上面啊,你个没有义气的东西!
“如何?要不要跟我们回去?我会让人给你准备马匹银两。”甄宓柔柔说道。
如今这样还能怎么办?她唯有点头应允一途。
袁家父子都有事出去了,所以袁府除了下人便是女眷。
甄宓带着云舒去了马厩,说是想让她自己挑匹马,她看了半天,指向里面唯一的一匹黑马。
柳云舒看马没什么眼光,也没读过《相马经》,挑上它也只是单纯喜欢它的毛色而已,然甄宓却是一愣,她身后头的小丫鬟脸也白了。
“云舒好眼光。”甄宓盈盈一笑,着人把马牵了过来。
“少夫人,那可是您的嫁妆啊!”小丫鬟急了,拦着马夫不让他把缰绳给她。
“我说了,云舒挑上哪匹就是哪匹,做人怎能言而无信?”甄宓柳眉倒竖竟有些怒了。
云舒只觉得自己活像是夹在汉堡中间的肉饼,牵也不是不牵也不是,还着急赶路,真是郁闷得快死了。
“咱们的命是云舒救下的,此救命大恩就是把命给她都不为过,更何况区区一匹绝影。”
绝影?!云舒又是一惊。貌似是匹良驹来着,难怪小丫鬟不肯放手。
最终还是主子的命令大过天,小丫鬟依依不舍地把马缰交出不说,还被甄宓叫去账房取路费给她。
又是好马又是银钱,而于云舒而言却只是举手之劳,原本就已经愧疚不堪,谁料她们主仆二人将她送至门口时,甄宓又掏出一支紫竹笛,说是以后若有事她可相帮就以此笛为信物,她定会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此一番慷慨陈词说的柳云舒老脸滚烫,埋头上马,道了声谢便趁城门未关之际仓皇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