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常山的路上又多了两个过路之人。一个走在前头,一个紧跟在前一个的屁股后头;前头的人脸上略带无奈,后头的人满脸得意的笑。
“从来没见过谁拜师拜成你这样儿的。”赵云拿自家徒弟的症状没辙,只有用摇头一途来表示他此刻的无可奈何。
而她则冲他吐吐舌头,然后继续头摇尾巴晃,一直晃到视野之中出现了个名叫真定的小镇子。
赵云是个穷鬼,这是几乎所有写三国的一致达成的共识,不过他们从不在书里这么说,而是称其为简朴。
华佗还有座院子,赵云就只有间茅草房。
还好是茅草房,而不是茅房。
不过幸好还算整洁,不同于其他单身汉的单身公寓。
“我住哪儿?”新徒弟放下行李环视屋里一周问道。
茅草房不大,就一个屋子,卧室书房的都是这儿,自然没有空地儿再加张床榻。
更何况赵云睡的是土炕。
“现搭一间房给你便是。”他指指房子后头的土和石头。
“那搭好之前呢?”
“你先睡我那儿,我睡桌子。”说完,赵云袖子一撸就开始干活。
徒弟见状点点头,心下很是欣慰:他果然对得起广大云粉儿的期待,是个勤劳肯干的好小伙儿。
盖房子是个力气活儿,所以胳膊不过赵云手腕粗的苏云柳自然只能做些端茶倒水递毛巾的边角活儿。
柳云舒,苏云柳。颠倒了个个儿而已。小柳子对自己的新名字感觉很满意。
啊,小柳子是赵云的叫法,虽然这称呼听上去很像太什么监什么,但东汉的宦官们没有这样约定俗成的起名法,而且赵云每次这样喊她时都无戏谑之意,所以她也就受着了。
更名改姓并非刻意欺骗淳朴可敬的师傅,而是她主观上觉得这个新名字听上去更像是个男子的姓名。
忘了说了,小柳子还没跟师傅坦白她的性别问题,一身男装神马的也省得别人闲话不是。
抬头看看天,时辰还早,离饭点还有点时间。小柳子瞅了瞅正在挥汗如雨的赵师傅,把水搁在他一伸手就够得到的地方,说了声出去转转就出了门。
真定是个小地方,转一圈不过个把小时。
看赵云的家境,小柳子不由开始思考改善生活的法子。
各家都是自给自足,行商基本上是没可能了,不过——
一路上都没瞅见过医馆,问了人也说真定没大夫,最近的大夫在栾城,来回一趟也需点时日,且诊金属实不算少。
她眼珠一转,微微一笑:生意有了。
她挨家挨户敲门问有没有病人,顺便跟他们宣传说赵云家来了个大夫,病了可以去那儿瞧瞧,诊金看着给就成。
本来小地方的百姓见了生人都是避之不及的,但是小柳子凭借憨厚的笑脸以及赵云的名头成功的打响了头一炮,一圈下来,瞧了一个拉肚子的、一个发烧的,还有一个外伤流血的,一共收了一个鸡蛋和两根大葱,报酬是少了点,但是在群众中产生了热烈反响。
某人哼着小曲儿回家的时候赵云还在热火朝天的干着。他随手一抹头上的汗水,然后回头瞥了迈步进来的小柳子一眼,点了点头就又埋头干起活儿来,并没看见她包里露出来的葱叶。
顺便说一句,他刚刚抹汗的动作要是放在现代,帅的程度足够让一拨儿姑娘晕倒在地。
赵云家小是小了点,但好在五脏俱全。小柳子从包里掏出战利品,站在锅灶前叮叮当当的忙乎开了。
炊烟升起,香气四溢,搬了半天石头的赵云终是肚饿了。
他直起腰、手摸哀嚎不已的瘪肚子时正好赶上小柳子端了碗刚出锅的大葱炒鸡蛋从厨房出来,于是肚子叫得更加的欢畅了。
“师傅,吃饭了。”她一手端碗一手招呼着,笑嘻嘻的模样瞅着很是喜庆。
赵云承认他现在有些呆,不为桌对面笑得像头狐狸状的自家徒弟,而是为面前热气腾腾的金黄鸡蛋。
当然,还有绿绿白白的葱。
“放心,蛋是东头第二家的,葱是第五家的,都是徒儿看病赚的,可以放心大胆的吃。”
“你说的是李婶家的二牛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可能是吧。”小柳子有点担心菜会凉,赶紧往赵师傅的碗里夹了块蛋,然后踟蹰着给自己夹了个葱叶。“反正是个大块头的病患。”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二牛好多大夫诊过之后都摇头,偏偏被她一个小丫头连针带药地治好了。
李婶带着痊愈的二牛前来致谢的时候,小柳子面上笑得很是含蓄,心里头却已如动感超人般仰天长笑:
哼哼,华佗出品,绝是良药。
与在沛县的日子差不多,她在跟赵云学习枪法的同时把家务活也一块儿担了下来,另外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她也会去跑一趟赚点外快什么的。
赵云很忙,经常要外出找点活儿干赚钱养家,每每此时李婶便会来赵家与她搭把手做个伴什么的。
开始的时候小柳子还以为是李婶热心,后来才知道是赵云亲自上门去拜托的。
李婶人缘极好,品行也没的说,跟赵云家又是老邻居了,彼此知根知底,所以于此事而言着实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
“慢点、慢点。”赵云前脚刚走,这李婶后脚就来了,正满屋找人呢,转过头就见她挑了两桶水摇摇晃晃进了家门。
“挑不动下次就少挑点。赵云走之前不是挑满一缸了么?”瞅见她额上沁出了汗珠,李婶赶忙扯了帕子给她擦了擦。
“没事,就当练力气了。”柳云舒呵呵一笑,顺手把桶里的水倒进门边儿的大缸里。“待会儿想洗个澡。”
这师徒俩有个通病,就是谁也遇不到对方洗澡的时候。她是存心避开他在家的时候,而他则是习惯在半夜她睡熟的时候。且赵云从不让她洗外衣以外的衣裳,亵衣什么的也都是在洗澡之后自行解决。
不是说晚上露水重么?真是奇怪。正在为接下来的洗澡大事做准备的云舒撇撇嘴心想。
澡豆、布巾、热水、澡桶,又查点了一遍洗澡要用到的东西,确实没落下什么,她便跟李婶打了声招呼,小心翼翼的锁了房门。
李婶拾掇着云舒来了之后开辟的一小块菜地,瞅见她谨小慎微的样子不由摇头轻笑。
纤细的骨骼,虽然刻意压低却在笑时泄露出的清亮嗓音,渐渐长开的眉眼,细如发丝的心思。
初次看的时候还有些疑虑,来往的次数多了这李婶就看明白了:
这小柳子分明是个姑娘家嘛!
后来赵云上门来找她帮忙,就更加确定了她的想法。
李婶拔出根野草,又想起她挑水时的吃力劲儿,不禁自语道:
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