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史不是考试的重点,所以云舒对于这期间发生了事情只是略有了解,能对得上年份的很少很少,不过好在她平日里看的书比较杂,故而对接下来的襄阳之战还是有些记忆的。
根据她的印象,孙坚会很顺利地从江陵一直打到襄阳,后来因为追杀一个叫吕公的而落单才中了埋伏,年仅三十七岁就挂了,死相貌似还很惨的说。
蹲踞在小树林儿里摸了半天的下巴,柳云舒决定从这个吕公下手。
可是这吕公是谁,长相什么的亦不清楚,这可叫人如何是好。
正在愁眉不展之时,只见个樵夫打扮的老者背了几根竹子唉声叹气的朝这边走来。
一时好奇,柳云舒便上前问个究竟,一问下来才知好奇心神马的不只会害死猫,还极有可能救下一只虎。
老者说,岘山之上有很多竹林,他平日就从山上砍竹,做成竹篾编个筐篮什么的卖钱做家用,可是今天一早有官兵上山封山,强行将他赶下山去,这不,竹子才弄了这点,哪里够用,家里头小孙子可是还等着吃饭呢。
岘山,竹林,官兵。云舒觉得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拿出些钱来给老者救急,老者连忙摆手推辞,终是抵不住柳云舒的强拉硬塞,无奈身上确无值钱的玩意儿,而后就许诺下个月的大集云舒可以到他的小摊子上挑些喜欢的物件。
云舒称好,便拜别老者,牵着绝影摸到了老者说过的竹林附近。
好嘛。柳云舒没有张小梦的近视眼,看的是一清二楚。
挖陷阱的挖陷阱,做机关的做机关,俨然成了智力大闯关的准备现场。她不觉开始联想起三十七岁的孙坚进到这竹林子里头该是怎样一番场面。
血肉横飞?尸骨无存?如果是尸骨无存的话该是一啊还是二啊?反正听名字她就不想看这电影。
意识到思绪的跑偏,云舒赶忙摇摇头,鸟悄下了山。
回到襄阳城里,本想找个客栈酒店什么的住下,可是问了几家下来,住店钱都要比她之前住过的几个城的贵上好多,吃食更是贵的离谱。
汝妹的,还想发战争财不成。一气之下,她便独自拉了马,到郊区树林里寻了棵枝干粗壮长了些叶子的树,寻思爬上去裹了几件厚衣裳睡权当野营了,结果吭哧了半天都爬不上去,倒是把绝影乐得直打响鼻。
老子不爬了还不成。云舒发泄似的猛一拽缰绳,这通人性的马儿就乖乖卧下供她做靠枕,再盖上件厚衣服,她习惯性的蹭蹭绝影油光水滑的皮毛,脸上映着篝火的红光渐渐进入梦乡。
白茫茫的大雾来临之时悄无声息,若不是因为那一滴晨露恰好地在了她的眼皮子上,等她醒来怕已是日上三竿。云舒揉了眼摸索着起身,彻底睁开眼时却发现这竹林中只有自己一人。
绝影呢?包袱呢?怎么这么静?
一片死寂。
柳云舒顿时打了个寒战。这竹林太不正常了。
等一下,竹林?
昨晚睡的地方是一片小树林,怎么变成竹林了?难不成我梦游了?
前方雾蒙蒙的根本看不清路,唯有身后小路蜿蜒伸向一处有光的地方。
有光就有希望。云舒如此想着抬腿就往光点处奔去。
距离越来越近,光点也越来越大,云舒也越来越觉得有盼头。
待到一阵强光过后,映入眼帘的是——
满地的尸体。
嗓子像是被谁扼住,巨大的恐惧憋在她那小小的嗓子眼里无处倾泻。
没有炮火的痕迹,有的只是明刀明枪的拼杀。四溅的血迹,飞散的肉块,扑鼻而来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她几乎已经站立不能。
真真的血流成河,真真的尸横遍野。
身后又传来一阵刀兵之声。猛地转过头去,四面八方一起发射的乱箭将中间一人活生生射成了刺猬。
一双眼蓦然睁大。
朱红的头巾,玄色的鱼鳞甲,那人该不会是——
呼。满腔的浊气终是吐了个干净。
绝影看着忽然坐起身的主人淡定的眨了眨眼。
背后额上俱已大汗淋漓,手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绝影的鬃毛,柳云舒坐了好一会儿才稳住了心神。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还好,还来得及。她喃喃自语道。
麻利的收拾好自己的家伙事儿,本想咬上几口干粮充饥,却在想起之前的梦境后没了食欲,只好把干粮又塞回了背包里头,只喝了几口水当作早餐。
时辰还早,一人一马便沿着山中小路溜溜达达的走了走。许是昨个探查情况时无意识的记忆,此时的路径竟与昨夜梦中的路线一般无二。
只不过脚下踩着的土还是干净的,没有丁点血迹。
如何才能在刘表军前头截住孙坚而又不被敌方发现呢?沉浸于思考之中的柳云舒此时忽然发现个问题,那就是绝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一如梦境一般诡异的情形,她不由浑身一抖。
哆哆嗦嗦打了个呼哨,而后侧耳仔细听,不一会儿打竹林里头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大哥,你吓死我了。绝影墨色的身影出现之时,柳云舒双膝一软险些给跪了。
这是什么?重新补了钙后的云舒忽然发现绝影的嘴边有个黄色的东西顺着它来的方向长长拖曳了一路。
尼玛,这不是根草绳子么。拾起来后仔细辨别,她确认这个一端还在马嘴里嚼啊嚼的东西确实是一根长草绳而不是蛇之类危险物。
你这吃货,为了根绳子就把主人给扔了,之前又没饿着过你,真是白表扬你了。
巴掌扬得高,不意味下手肯定重。批评归批评,她还是舍不得对它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不过这里怎么会有绳子?这么长的绳子,差不多有两指粗细。云舒目测了一下,这绳子往道上一横,绊倒匹马都不成问题。
等等——
猛地一拍巴掌,云舒兴冲冲的揽住绝影的脖子。
呀,真是个好孩子。
距离刘表军设置陷阱处大概二三百米的地方,小路在这里拐了个弯。
这个位置有个特点,就是不拐过这个弯就瞧不见前方有埋伏和陷阱,而一旦过了这个弯,按照当时马的速度,想掉头就已经来不及了,变成刺猬是必然的。
所以,柳云舒选择了在这个弯上游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下手。
万事俱备,只欠孙坚。
史料称孙坚「容貌不凡、性阔达、好奇节」,由此可见其模样很是对得起江东之虎这个称呼,而《三国志》中记载孙坚素爱在头上裹一红巾,柳云舒的眼前不由得出现一个三十七岁的大叔头戴红色头巾,嘴里说着「药、药、切克闹」的场面。
好吧。额上一滴冷汗滴下。一代豪杰的形象就这么被她一个小姑娘给毁了。
绝影鼻翼扇动,一动不动的站在云舒身边,虽然一双大眼是睁着的,可是她知道它这是已经睡着了。
吃完了就睡,还真是随主人。云舒撇撇嘴轻笑道。
就在此刻,远远的传来马匹奔跑的声音和时不时兵刃撞击的响声,仔细辨别即知这绝不止一匹马,应是一前一后两匹马,两者之间还有点距离。
逃命么,自然要挑匹脚程快的马。
马蹄声由远及近,柳云舒心中默数「三、二、一」,而后死命一拉——
噗通——很好;再噗通——嗯?
柳云舒赶紧冲出竹林一探究竟:好嘛,后面的马压了前面的人,此人估计不死也得掉半条命,只是这后面马上的人呢?
脑后劲风袭来,耳尖稍微一动同时侧身架枪格挡;来人举刀再劈,云舒脚下一滑,拧身从正面将刀刃隔开。
动作和反应都没有错,只是她忽略了男女之间的力量差。
眼瞅着雪亮的刃一点点压下来立马就要砍上肩膀,柳云舒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是……来……救……你……的……”
孙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猛地撤下刀上的力道,然还没等她好好喘口气儿,那刀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在她的脖子边上刹闸停下。
乖乖,这么机警的一个人是怎么中了那么低级的计谋的?!
云舒顶着一脑门子汗正在拼命搜寻着能够让孙坚相信她的证据,眼角不经意的一瞥,却发现之前被马压住的小兵正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爬。
“不能让他跑了!”她必须得给孙坚找个替死鬼,无论如何不能让此刻这个唯一的替死鬼逃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边柳云舒的话音刚落,孙坚那边业已出手。
惨叫过后,那人的手已被孙坚掷出的飞戟死死钉在了地上;回过头,放下心来的云舒才觉出侧颈有点疼。
刚刚她大叫之时忘了尚有把刀搁在自己的脖子边上,这一着急一扭头,一道血印子就留下了。不过还好孙坚的刀撤得快,只流了一丁点血。
时间不等人。柳云舒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掏出一瓶麻沸散就往那小兵嘴里灌,灌了半瓶之后又打开针囊,在他身上各处大穴刺了进去。
孙坚觉得自己平生头一回如此纳闷,这青衣小哥(==|||)先是施计绊了自己,之后却又因怕刘表的人逃跑而不顾自我安危,而现在——
“铠甲脱下来。”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怪异的要求让孙坚也摸不到了头脑。
“快点,时间来不及了。”柳云舒也不管他的身份,不耐烦的吼道。
竹林里头静悄悄的,埋伏于此的刘表军个个全神贯注的盯着林中唯一的一条羊肠小道,他们在等一个人,一个戴着红色头巾的男人。
他们知道,作为诱饵的兄弟们怕是极难活着将他引入这竹林之中,即使引来了,也难逃与他一同被射死的下场。
黄祖的计谋真的很毒。其毒在于宁可自毁八百也要伤敌一千,这无疑是一种近似于同归于尽的玩法,可是面对孙家势如破竹的进攻态势以及襄阳的现状,无论怎样都要搏上一搏。更何况在他眼中,孙坚一人的命何止一千孙家兵可言,更加远胜于荆州那八百士兵,要怪就怪这彩头太过诱人。
坐镇襄阳的刘表呷了口热茶,以掩饰其内心的焦急。
时辰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