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古人饮食不均衡普遍缺钙的缘故——当然这是柳云舒自己的猜想,丁子脩的脚伤好的不是很慢,而是相当慢。
在柳云舒的建议下,丁家的厨房每日都会熬上一小锅大骨汤或是猪蹄汤给他做补钙用,而丁母那边也寻了个好木匠给他做了副拐杖利于他行走。
全家上下加上一个大夫都在竭尽所能的让他赶快好起来,而丁子脩自己也在冥思苦想着。
只不过他冥思的苦想的是怎样能让自己的脚好的别那么快。
一来是不用那么早回陈留赴职,能与母亲多团聚几日;二来嘛——
他抬起头望着皱着眉头的柳云舒,窃喜莫名。
捉弄人的感觉还是挺好玩儿的。
丁子脩是家中老大,从小便被要求要给弟妹做好榜样,然其父并非什么省油的灯,作为亲儿的他基因里也就自然而然的多少带了些不安分的因子。
自从那晚被云舒出言「调戏」了之后,丁子脩便对她心生惧意,一见着她就五脏俱颤,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气都喘不均匀。
见到个大夫都如此窝囊,他还怎能助父亲稳住这大汉江山?
之后,他曾经旁敲侧击过那晚的事,却不曾想这人竟一丁点印象都没有,直道他这些日子养伤睡多了,做梦而已。
思及几日来的战战兢兢辗转难眠,丁子脩满心的不服气,于是便想了这样的招数报复。
云舒不知他有心报复自己,只道是个体差异,同是脚踝扭伤,自家先生年长却好得快,而丁子脩年轻却好的慢。
饶是如此,一个月下来,丁子脩的脚还是好了个七七八八,而云舒也接到了常山的回信。
信是李婶口述、她家隔壁的一个书生代笔的,上面说道衣裳已经收到,还提及了衣裳的大致特征,只是赵云先一步去了磐河,所以衣裳先由李婶代为保管,等赵云回来就交还给他。
终究还是晚了一小步。柳云舒暗叹一声,脸上立即表现出多云的样子。
磐河赶不上还好,最多是瞧不见热闹;而襄阳若是去迟了,便是人命了。
有道是,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思及此,她便打定了主意,明儿一早看过丁子脩的伤势就告辞南下,却想不到晚饭时丁子脩竟提出明日一早就回陈留,而她也趁机委婉的将想要离开的事情讲了,丁母幽幽一叹,说了句「先吃饭」,而后的晚饭就在沉寂中度过了。
晚上,柳云舒想了些脚伤的注意事项和保养方法,一一记载了下来托侍女给他送了去。
次日一早,二人同丁母用过早饭,便牵了各自的马,互道一声保重,于丁家门前分开,便策马挥鞭各奔东西。
在柳云舒的记忆中,襄阳是个相当牛X的城市。打开网页百度一下总会找到「贯通南北、承启东西」,亦或是「交通要辏、七省通衢」,再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名头:铁打的襄阳、华夏第一城池、兵家必争之地等等,总之是历代的经济军事要地。
如今她正驾马狂奔赶往南阳郡。南阳于襄阳,坐上船顺水直下即可。
等到了襄阳,应是去近郊等着便是。
不得不说,良驹就是良驹,这绝影不仅速度快,就连对饥渴的忍耐力都大大增强,倒是省了她不少草料钱。
十数日下来,南阳郡已是近在咫尺,这一人一马俱已疲惫不堪。
柳云舒瞧见爱马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很是心痛,于是便松了缰绳,放他自己去吃吃草饮饮水。
说到此,云舒不得不再次感慨良驹就是良驹。绝影从来不会做出自己偷跑而把她一个人甩下如此没品的事,加上模样乖巧得紧,充分的展现了作为一匹良驹的良好品行和风貌,她越发的觉得当初腆脸收下它是件多么明智的事儿。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柳同学此刻叼着根草躺在江边,一脸悠闲地享受着江上吹来的自然风,甚至还很欠扁地吟上两句诗,殊不知历代的才子在吟诗作对时均没有如她此时一边甩铃铛一边抖腿的习惯。以上不羁的种种加上一身男装,估计很少有人能将她与「女人」这两个字挂上钩。
配合着她叮当作响的是她在南阳偶然看上的铃铛,大大的铜铃声音清脆,上头还刻了漂亮的花纹,这姑娘看时觉得很衬自家爱马那身漆黑锦缎似的毛皮就买下了,甚至还请工匠在一个不影响美感的地方刻下「圆圈R」作为防伪标志,而铃铛上头绑着的茉莉花则是她瞧见一个卖花的老妇后怜悯之心作祟的结果。用线穿着花蒂跟铜铃缠在一起,清新的香气,闻着很是舒坦。
“站住!”一声暴喝如响雷一般在这平静的江面上炸开。
诶?居然有人胆敢坏了本姑娘的雅兴?
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云舒旋即张开双目。
江上远远驶来两只船,一前一后,速度俱是不慢,船上人也都多少挂了彩,看架势该是一场追杀。
有时候人要是傻劲儿一上来,真是拦都拦不住。
这不,这傻丫头竟将这一场追杀当成了动作片欣赏,更傻的是竟然还拍手叫好,直到后面船上的人开始放箭。
尼玛,也不管会不会误伤就放箭。一支箭直擦着她的耳朵边儿狠狠地钉在了后头的地上,那满心的傻气儿也被同时带走。
丫的,你欺负谁呢!
她跑到后面一点的位置,确定不在他们的射程范围内,打了声呼哨,绝影就颠颠地跑了回来。
取下挂在马畔的弓箭,朝前小跑两步,搭弓瞄准放箭,动作一气呵成,皆是出自赵云的亲传。
一箭射手,一箭中臂,一箭穿腕,虽力道不足不会伤筋动骨,却已够他们受的了。
最后以为他们要登岸,她甚至于连兵刃都亮了出来。
明晃晃的枪尖折射了太阳的光芒,刺眼的光线愣是将她围了一圈,扎眼一瞧很有点佛光普照的错觉。
许是她的pose摆的很是唬得住人,后船上的人一摆手直接调转船头跑了。
此时前面的船只已经靠岸,之前因为距离的远只瞧见那人身形略微壮实便以为是个汉子,结果当他从船上面踉踉跄跄的下来离得近了看才瞧出还只是个少年。
唉,这世道也真是的,哪有这么小就加入黑社会的。柳云舒不由感叹道。
少年脚步蹒跚地走到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她刚要伸手去扶,他又「噗通」一声倒地。
竟然晕了。
看在今天心情不错的份上,云舒掬了些干净的江水给他清洗了下伤口,而后把他拖到避风的地方上药包扎。
一切都搞定之后才发现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城门肯定关了。
于是柳姑娘难得善心大发了一回,把干粮泡软给那人喂了点,然后拾了些干树枝生上堆火,紧接着枕着卧在地上的绝影睡了。
这一睡险些误了大事。
睡梦间觉得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在舔自己的脸,睁眼一瞧,绝影眨着它那毛茸茸的大眼正在对她频频放电。
哦,到了开城门的时辰了。
云舒迷迷糊糊地收拾好东西,又给还在昏睡的少年扔下了点药和干粮,就由着绝影驮着她晃晃悠悠地进了南阳。
这进了南阳才知道,打下午起,来往襄阳与南阳之间的船全部禁渡,据民间小道消息称好像是因为孙坚要打过来了。
从襄阳过来的人数剧增,靠着临时调来的几只船才缓解了渡口的压力;而去襄阳的人寥寥无几,可以说就只有她一个。
把守渡口的官兵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好几遍,似乎在判断是不是孙家的奸细。有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计可施的柳云舒只得编了个足以让人声泪俱下的谎话,同时祭出银钱,才终得以被放行。
一人一马立于江上,柳云舒一身青衣飘飘洒洒,绝影浑身黑亮如同染墨,江风刚劲有力吹得她有些飘飘然,尖形的船头破开的碧色江水闪着点点珠光。
襄阳,终于露出它的城墙一角。
手指襄阳,唇角勾起。
东吴,本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