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尘走向平台的过程中,无意间衣摆触碰到了那些五彩斑斓的水珠。
悬浮着的水珠也打湿了镜尘的一席银色长袍,而被打湿的部分,却没有呈现那水滴的五颜六色,而是银色愈发地被凸显明亮起来,亮得甚至有些刺人眼目。
镜尘阖上了双眼,盘膝而坐,神智入定。
月檬双手抬起,十指仿佛在空气中弹奏一曲华音一般律动着,炬炬双目紧紧盯着平台上开始躁动的五色水滴和被包裹在其中的镜尘,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了一声声上古祈神般的迷离之音。
同时一颗水珠触碰到了镜尘的额头,然后就化作一道符文随着月檬的声音开始共鸣。
“起。”突然停止祷祝的月檬大喝一声,双手做了一个托举的动作。与此同时,镜尘全身应声而起,悬浮在离地三尺。
那些贴在镜尘衣服表面的水珠也开始渐渐滴落,落到地上,又在月檬和镜尘的中间汇聚成了一个水潭。随着最后一滴水球落了下来,水潭中慢慢站起了一个人,肌若冰玉般白璧无瑕,一头长发脑后荡漾,无风自动,而这个人的面貌几乎和现在的镜尘一模一样,只是更像再大一些的镜尘。
这是.......
月檬像是看见了什么时间最为可怕的东西,一时间不敢确定,声音也开始不止颤抖。
“风……帝……竟然是风帝……又怎么可能是啊……”
“只存在于典籍之中的一种,比先祖的风元素更高的存在。连先祖都没有见过。”月檬的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一幅幅小时候母亲教自己看那《镜月录》,先祖镜月唯一的笔录,的画面,母亲的声音依稀历历可闻。
“风帝,风元素至高,乖戾,主杀伐,天生不祥。”母亲执着月檬的手,另一边的百无聊赖的月岑抬头看了一眼,不再说话了。
“先祖也没有过多对此的记载,可能也就是一种,存在于传说中的吧。”
“既然是传说,那为什么晴棂祖师大人的事情都是真的,这风帝就是不存在呢?”小月檬似乎还没有听够,嘟囔着小嘴把书抢了过来,想要翻出什么来。
“这……不是……血蚀大人吗……”只堪堪一页,一张手绘的古老画卷展开。
那是一张男人的画像,银色长发,双手反持着两柄剑。
那容颜似乎让小小月檬魔怔一般,还让她想到了镜月宗前的那屹立不倒的镜月像。
尘儿他……月檬一时语塞,艰难地从回忆中挣扎出来。
难怪看这小子越来越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银色的水人向着镜尘飞去,没等月檬反应过来,就已经在接触镜尘的刹那化作光雾,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镜尘也缓缓落到了平台上,睁开了眼睛。
月檬眼神有些呆滞,讷讷道,“先回去吧,灵魄已经觉醒,明天你娘会去教你如何聚元。”
随后月檬来到了藏书阁,准确来说是跟着镜尘来到了他在偏院设封印的那个地下书库。
古老的羊皮卷在月檬纤纤玉手施展法术的牵引下打开。月檬不敢有丝毫大意,只是不到半刻就已汗沁额头。这些卷宗实在是太古老了,古老到让任何人都说不准它的年代。
卷首只有三个古朴大气的字。
镜月录。
这是镜月留在世间的唯一遗物。
“世本无名,何来之名……”
月檬慢慢翻开一卷卷遗录,很难想象,过了这么久,字迹依旧如新书写一般清晰。
本座之魄为风,为风之峰顶……
但仍有一物,凌驾于诸风灵魄之上,名曰风帝……
世间几无人以此为魄……
本座亦未尝见其模样,因有缘人记述,录与本座,方知风帝模样……
下面是镜月所作的一副关于描述风帝的画。
一头银色的长发随风飘然。
雌雄双剑反持在手中。
一双银眸向上呈四十五度仰望。
月檬又一次吃惊于风帝的容貌,竟然真的和自己的记忆中的一样与镜尘无二,只是稍年长于镜尘。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又桀骜不驯,温和的眼眸中似乎充满了寒光,瞬间可以洞穿一切。
那是原来的镜尘,邪风灵灵沐空。
存在在这个世上只有四人能给出这个名字。
而两人在灵界,一人失踪,至今未归。
第四人便是镜尘,风帝原身灵沐空。
但还有一人能认出此像……
月檬合上羊皮卷,没有再多和镜尘说些什么,就怅惘地离开了偏院,向镜月殿慢慢走去。
镜潇,镜宁,月岑都在那里,等待着月檬的到来。
“如何?”月岑看见月檬阴沉得不自然的神色,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姐。”月檬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与恐惧之中,有些艰难地抬起头......
“竟然……是风帝,”听完月檬的叙述,连早已看破红尘古井不波的镜潇也变得有些木然,担忧之情已经跃然面庞,“连先祖也没有见过的,诸风中……至高无上……的……风帝?”
“典籍中关于风帝的记述实在是太少,就算是先祖大人……也并未见过风帝本尊,”镜宁转向月檬,“檬儿,你确定那真的是风帝?”
“我现在只能这样说,尘儿的灵魄与先祖录述无二。”月檬坐下,“风帝实在极为稀少,就算是三千年的苍云界人族历史中也只存在那一位。”
“你们也没看出来吗,尘儿的容貌已经和那位越来越相像了吗?”月檬叹了口气,“希望不是吧,要不然又……”
“是啊,那位大人......”月岑有些颤抖,“不知道大人他是否还在人间。”
。。。
镜云,镜雨这两天是蹭上了镜潇的冰雨。用镜尘的话来说,微甘微苦,给镜潇那个只会寻常做法不识面目的人也是浪费,还不如留下做冰凌花。
夜半,镜尘缓步走到了地下二层,打开了禁制,翻阅着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古老书卷。
突然间,一本古老到不知道年代的羊皮卷吸引了他的目光。
镜月录。
镜尘停下。
手指尖微微有些颤动。
颤抖的手翻开了羊皮卷。
接着翻阅着。
映入眼帘的风帝像。
滴哒……
一颗白若水晶的泪珠滴落下来。
度空,以为是你,知道是你,真的是你……
傻丫头……
这么多年了,你这是还是在责怪我吗,责怪我那是独自将你抛下吗?
沉浸于对风灵的思念的镜尘这才注意到手上的羊皮卷已经一分为二,分离出了另一本厚厚的书简。
镜月录。
同样的名字。
不同样的情感书写。
哥......
镜尘没敢看下去,匆匆合上书简,将它封入空间,既就从地下二层走出,眼圈红红。
第二天镜云看出了镜尘的异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了镜尘的身边坐下,抓着镜尘的左手,头枕着镜尘的肩膀,默默地安慰着镜尘。
镜雨则撒娇卖萌向镜尘。
“哥,今晚吃啥。”
“哥,好久没出去玩了,带我出去呗。”
“哥……”
镜尘将镜云镜雨拥入怀中,宠溺地摸了摸镜雨的头发。
“明天吧,今天我有点不舒服,明天再带你出去吧。”
镜尘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上盘坐下来,向内审视着身体的变化。
经脉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地蒙上了银色,这是淡淡的风元素在其中流淌。
傍晚,从镜月主殿急匆匆赶过来的月岑查看了一下镜尘的状况。
我该不是生了个怪物吧。(没错,你们没看错,亲妈就是这么想的。)
这才刚定魄,月檬告诉我还没来得及教他如何聚元。
这孩子,实在超乎了意料。
孩子,既然你被选择了这条路,那母亲就陪你,在你身边,照顾你,守护你。
风帝,这才是真正的你后面的人吧。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因为风帝的那一次降世给世间带来的是无尽的灾祸。
无尽的战火。
无尽的离别。
相思缠绵终不得破镜重圆。
是正非邪,凭人心笃念。
一念为圣,一念堕魔。
如此你埋藏心底。
从小就把一切埋藏心底。
孩子,你还有娘啊。只要娘还有一口气,就永远不会看着你堕入魔道。
哪怕你已深渊维谷。
月岑走进镜尘,把他的一丝挡眼发顺到一旁,安静地带上了门,去楼下给镜云镜雨做饭了。
而镜尘的意识在入定后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仿佛没有了重力,没有了任何的束缚。
只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没有尽头,不止起始。
无论在哪里,好像都是世间的中心。
自己是世间的主宰?
还是这个世间唯一的生物。
不。
不是唯一。
胜似唯一。
镜尘的意识向前漫无目的飘着。
漫无止境地飘着。
白雾渐渐浓郁,渐渐稀薄,又渐渐浓密起来。
那这白雾的下面又是什么?
那是似乎是一望无际的利剑,闪耀着寒光。
这是一个剑冢。
但是这里的剑实在是太多了吧。
多到连像干将莫邪湛卢龙渊那样的绝世名剑在这里要是如灰土般随处可见,孤独又无奈地聚在一起,消磨着无限的时光。
再也不用担心是否会被锈蚀。
此处,却没有凡人踏足,因即使来到这里也会瞬间被万剑洞穿。
这里的剑是有生命的。
那他们如此是在守护着什么?
他们守护着的是一对可以令世间失去华泽的灵器。
也是双剑。
剑长三尺。
此时却仿佛被蒙上了灰尘一般灰暗。
分不清哪把阳剑和阴剑。
但是,它的排行在这世间之中始终排行第一。
魔风圣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