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岁的时候,她不幸被查出患有骨癌,并由透明细胞癌转为纤维细胞癌。这种罕见的癌症在人群中患病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一,而她偏偏正好赶上了那个“一”。
一所大医院为她进行了截肢手术,出院前的一天,医生把她丈夫拉到一边,悄悄地说:“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尽量满足,她活不过半年的。” 没有想到的是,这句话竟然让丈夫害怕了,那个没有人性的男人竟彻底抛弃了她,在一个夜里偷偷地离开了她,从此无音讯。
陪伴她的只有五岁的女儿。
丈夫离开后,她一时无法接受,清醒的时候感到害怕,糊涂的时候觉得恐慌。想到即将到来的死亡,不堪痛苦的她决定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一天下午,她用一条腿支撑着身体,目光呆滞地看着正在熟睡的女儿。母女连心啊,女儿仿佛感应到母亲的异常,突然醒了过来,看到妈妈精神恍惚的样子,吓得哭了。女儿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拿起她左脚穿的鞋,一边往空裤筒里塞,一边哭着说:“妈妈穿鞋子,穿上鞋子,妈妈就能走路了。家里没有了爸爸,但还有我和妈妈。”
丈夫遗弃了她,生命也即将遗弃她,但女儿没有遗弃她啊,她还有爱。
她猛然醒悟:我不能死,死了女儿怎么办?谁来给她做饭,谁来给她洗衣,谁挣钱供她读书?她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嘴里不停地说:“我要为你活下去,为你将残缺的家撑下去。”
她又果断地做了两次大手术,同时坚持长时间化疗。她打破了医生半年生命的定论,创造了医学史上的又一个奇迹,当然,同时也让她负债累累。
她的故事被当地的一个记者写成了新闻,发在报纸上,有人给她捐了一点钱,很少,却让她缓了一口气。
活下来是奇迹,能活下来就要好好活。为了偿还债务,抚养女儿,她用人们捐赠的两千多元钱购买了一辆小推车和两台热饮机,开始了艰辛的生存之路。
第一天上街卖热饮,她摇着放着双拐的轮椅车,和女儿一起推着装有两台热饮机的小车。上坡的时候,她和女儿使出全身的力气,小车还是上不去。女儿的小脸憋得通红,但一直紧咬着牙关,她想为了女儿,再难也得坚持下去啊!当时正值三九天,一天下来,她和女儿的脸、手、耳朵都被冻得又红又肿。
晚上,她在灰暗的灯光下数着一天的收入,看到她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后,一直静静地待在一边的女儿问道:“妈妈,今天我们赚钱了吗?”她一把把女儿抱入怀中:“赚了好多,整整十二元呢!”“有钱就能买好吃的了!” 女儿兴奋地朝她做了一个“V”字手势,没有一点的忧愁,她就一下子被女儿的情绪感染了。第二天,她割了一斤肉,一半烧成汤,一半炼成油,那是出院后,她和女儿第一次尝到肉的味道,嗅到汤的滋味。
她开始越干越起劲,后来还添置了冰柜,冬天卖热饮,夏天卖冷饮,为了女儿,她必须这样做,而就在不知不觉的忙碌中,她的身体竟然也逐步得到恢复。
后来,在民政部门和妇联的帮助下,她又在一个人流量很大的汽车站旁承包了一个电话亭,然后,又把冰柜和热饮机搬到了电话亭边。从此,每天早晨六时许,她就拄着拐杖从家中来到电话亭,忙里忙外。
五年后,她基本还清了治疗癌症的欠债,家里的经济条件有了好转,女儿也和其他孩子一样上了小学和初中。在得知她的情况后,一直没有消息的丈夫突然在一个黄昏出现在她的面前,请求她宽恕,让他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问女儿:“你想他回来吗?”女儿使劲地点头。于是,她说:“那你就回来吧,就当是出了一次远门。”
这是一则真实故事,一个本来支离破碎的残缺之家竟然奇迹般的再度美满幸福,而创造这种奇迹的仅仅是一种爱,一种将残缺进行下去的爱。
两个人的演唱会
文/大 卫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折回来,记得我已走出好远了,更确切地说,就要走出地下通道了,但,他们的歌声还是把我给拎了回来。地下通道里的光线不太明亮,但我还是在第一时间瞅到了那两个人。应该说,还有几张纸币、一把被拨得乱颤的吉他。那是一对看似恋人的青年男女,席地而坐的他们,很投入地唱着,我听不出那是一支什么歌,有着莫名的旷远与苍凉。
他们的头,仰靠着墙壁,眼睛闭着,有些陶醉、有些忘我。凭我的经验,他们绝不是什么老江湖,应是初出道儿。你看那男的,吉他弹得还有些慌张,而那女的,声音有些怯,那说不出的旋律,也被她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羞涩。
当时我手头正有一个选题:艺人的现在时。主要想报道混在北京的这一拨吹拉弹唱者的生存状况。这几天,正愁找不到人呢。而眼前的这一对,无疑是理想的采访对象。我把采访机掏了出来,就在准备按下录音键的时候,我又打消了采访的念头。原因主要有两点:第一,他们正唱得很投入,我不应该打扰他们;第二,他们是不是艺人还很难说。
接下来是这样的,我犯了职业病一般对他们展开了想象。比如,他们是某个名牌大学的学生,之所以在地下通道唱歌,是想体验生活;再比如他们想请路人听一听,新写的一首歌有没有可能获得掌声;再一种就是,他们想为某个患病的同学募捐……总之想法有很多种,我记得最后一个想象是这样的:男的和女的都是外地人,他们就这样准备在全国各大城市漂着,北京是第一站,现在他们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所以就来这儿了,吉他一弹,嗓儿一颤,别的不管,暂且把生活费搞定。
我将一把零钱掏了出来。也许是硬币的响声惊动了他们,男的止住了歌声:谢谢你,先生,但请把钱拿走。
我说,难道你们不需要钱吗?话刚出口,又有些后悔了,在这个社会,他们这些艺青,为了艺术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可能最需要钱了,但面对金钱,他们却又保持着相当的自尊与警惕。
可能我的采访机被他们看到了,当他们确认我是记者的时候,两人放松了许多。男的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了一个不规则的烟圈: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们是想用这种方式结束我们的爱情,没有死去活来,没有悲悲切切,我们只想以这种两个人的演唱会,给我们三年的爱情打分。在此之前,我们还打了赌,如果筹到的钱,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二块,那么,我们还有可能不分手。我问,为什么是五十二呢?他说,那是“我爱”的意思。
那你们已筹到了多少钱?我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他沉默了,我瞅了瞅那些零散的硬币和纸币,不多,看来离“我爱”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那个女孩子说话了,她的眼睛有一丝的忧郁还有一丝伤感。她说,我们唱了几天了,钱也挣了一些,但没有一天正好五十二块的。所以,我们今天也不打算收你的钱,什么五十二不五十二的,都到这地步了,还迷信这个?
如果爱情也要靠运气来维系的话,两颗心即使再次走到了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最后,在我给的那一把零钱中,几次推托,他们只收了那一张有些新的五元纸币。当我向他们道别的时候,吉他声又在身后响起来了。
钻出地下通道,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这是不是他们编的一个理由?为了分手而搞一场两个人的演唱会,现在哪还有这么浪漫的人?不过,转念一想,哪怕这是一场骗局,是他们重复了一千零一遍的游戏,我也要为他们祝福。毕竟,他们的歌声足以撕破这个城市冰冷的寂寞;毕竟,他们提醒了我,当爱情遭遇分手的时候,除了写信、打电话、抽烟、酗酒,甚至诅咒、谩骂、厮打之外,还多了另外一种很有意义的告别方式。在昏暗的地下通道,举办两个人的演唱会,不像你我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在这个每天都有歌星在追光灯下蹦来蹦去的城市,并不缺少虚假的激情,而是缺少真正的风景。
不过,写作此文,有一个背景,那就是我遇到那两个人的时候,正在前往保利大厦的路上,歌手腾格尔有一个很重要的新闻发布会将在那儿召开。那是我第一次当娱记,因为遇到了他们,耽搁了些时间,我去的时候,腾格尔的新闻发布会早已开始了。面对镜头的腾格尔,一脸微笑侃侃而谈,他说些什么我记不住了,我只记得另外一场正在地下通道里举行的两个人的演唱会,只记得那几句苍凉的歌词--“我已经痛苦了很久……心还没有伤透……最后的告别就要到来……亲爱的人儿呀……让我再一次握住你冰凉的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