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要装聋作哑
文/仲利民
紫芸的口才厉害,我早就有所耳闻,但是我却不知道她是如此非同寻常地厉害。那年,大学里举行一场辩论大赛,我踌躇满志地准备摘下那个桂冠,可当最后关头,面对低我一届的紫芸刀子般的口才我却大失水准,她一个又一个令人折服的观点驳得我慌乱了阵脚,虽然我一再告诫自己:要沉着,要寻找她的缝隙。可是她的发言水泼不进,场下观众掌声如潮。
捧着亚军的奖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输得心服口服,而且对这位对手没有一点成见与敌意,这让我搞不懂自己的心理。后来,在校园里与紫芸相遇,她总会落落大方地向我打招呼:“嘿,才子!”我故意装作不高兴地回敬她:“别挖苦我了,败在你的手下,还这么讥讽我?”她居然大大咧咧地拍拍我的肩:“别那么小家子气,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耿耿于怀?我也是通过辩论认识到你的厉害的,差一点被你挑落马下。”接着她对我说,“啥时向你请教点写作的诀窍?”听到她的话,我又恢复了自信,虽然我在辩论上输给了她,但是我在写作上全校还没有人敢抢我风头。但是我嘴上还是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有空多指教。”
说来也怪,非常自负的我居然对紫芸佩服得很。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多了一对年轻的身影,我们常常就某个问题展开激烈的争论,虽然也有面红耳赤闹得不愉快的时候,没多久,两人又黏到一起了,我们甚至搞不清是谁先低的头。
大学毕业,我去南方闯荡,紫芸待在学校里继续学业。虽然分隔两地,我们在浓情蜜意地诉过相思苦后,仍然不忘争执一番,大到宏观的社会、未来,小到生活的细枝末节,只要意见不合,争执声就通过电话线穿越千万里地飘来飘去。
就这么争执着,等来了毕业的紫芸,我们顺理成章地牵手走进了围城。同一屋檐下,争执声更多、更密。不知为何,原来争执过后我们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讨论,可是现在不了,不仅在思想观点上有争执,就连生活习惯乃至身边的琐事也成了争执的理由,有时不是争执而是变成了争吵。看着身边这位斗红了眼的紫芸,原来对她的好感与尊重消失得无影无踪,觉得她为一些小事那么不可理喻地同我争吵,已不再是可容忍的争执了。
许多次,我同紫芸讲,我们之间除了争执,就不能有点共同话题吗?就不能享受点温馨的时光吗?哪知,她根本听不进我的劝说,如同那次我们在辩论赛场上一样,气势咄咄逼人,仿佛我永远都是她手下败将一样。
我们的感情在辩论中产生,难道要在争吵中完结?面对我们越来越冷淡的感情,我苦苦思索着,寻找着挽救我们爱情的良药。有一天,我从一本名人传记中读到他对爱情的体味--爱要装聋作哑。是啊!我们起初的争论仅局限于学术观点,后来无限延伸到各个领域,直至生活的方方面面,哪里还有盛放爱情的空间?如果我们把争执局限在学术观点上,而把爱情与婚姻剥离开来,留给我们一份享受生活的空间,该会如何?
从此,我真的找到了我想要的温馨的家庭氛围,紫芸好像也感觉到了我的努力,尽量避免着把争执引向生活,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大学那段初恋的时光。
心戒
文/朱 砂
那是个典型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暑假,正在读研二的她来姨妈所在的城市探亲,火车晚了点,她拎着大包小包一出站便被两个小偷盯上了。走到黑暗处,小偷欲抢她的包,她死死地护着,大呼救命。
彼时,他刚参加完一个同学的婚宴,正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她的呼喊声,飞奔过来。小偷亮出刀子,警告他少管闲事,他呵呵地笑了两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警服,说:“老子就是吃管闲事这口饭的!”
小偷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看他血气方刚的样子,定是刚从警校毕业的。
两个小偷互换了一下眼色,落荒而逃,他要去追,被她死死地抓住胳膊,他这才看到,她的脸已经吓得没了血色。
那晚,他送她去了姨妈家,她要了他的手机号。
第二天晚上,她请他吃饭。第三天晚上,他给她做向导,骑着他的单车载她游览了整个城市。
周末,去爬山时,她很大方地把手伸给了他,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握住,脸涨得通红。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她窃笑,快乐至极。
返校前,最后一次逛街,他给她买了一部手机。那个时候手机还是一种奢侈品,她问他哪来的钱,他说老爸赞助的,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他有个当总经理的爸爸。
走出商店的大门,他在地摊前花四块钱买了一对铝制的情侣戒,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左手戴在她的中指上,他说,这叫画地为牢,他这个小片儿警占定她这个未来的大记者了。她也不甘示弱,拉过他的左手,霸道地把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他提醒应该戴在中指上,因为只有结了婚的人才能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她狡黠地笑了笑,调皮地回答:“我就是要让对你有想法的女孩子都知道,你是个有‘家室’的人!”
他笑,脸上,幸福满满。
以后的日子,他们不停地打电话、写信,诉说着彼此的思念。
每到周末,两个人做的最多的事便是跑到网吧聊天,每一次下线前他们都会分别吻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用这样的方式代表亲吻了对方。现代化的网络工具缩短了彼此的距离,爱与真情在十指间传递的同时也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五月的一个周末,她在网上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他,拨他的手机也不通,把她急坏了,就差连夜赶过去寻他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打来电话,说手机丢了,不仅如此,他还告诉她,最近他调到局里去了,工作比以前忙了许多,周末不能再上网了。他给了她新的手机号,说以后有事就打电话联系吧。
他升迁了,这让她非常高兴,在她心里,她一直认定他不是个甘于平庸的人,说来也是,一个警校毕业的高才生怎么可能一辈子只当个小片儿警呢。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自从他调到局里后,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她怀疑他有了别人,一路深究下来,他承认了。
她怀着无限的委屈把他约到他们当初经常去的河畔,却远远地看到,正在向自己走来的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一只手揣在裤兜里,那女孩挽着他的胳膊,亲密万分。
他大方地为她们做着介绍,她知道了,那女孩子有一个当局长的父亲。
他语气平和,那样子仿佛爱情从来就不曾在他们之间发生过。
她噙着泪,向他索要那枚戒指,他笑了笑,一脸尴尬地说:“扔了,几块钱的东西,谁还会留着它。”
委屈的泪刹那间涌上双眼,她愤怒地抬手打了他一耳光,落荒而逃。
她此生再也不想见他。
却不料六年后,当已为人母的她去采访省十大杰出人民警察的颁奖活动时,竟然和他狭路相逢。那一天,她知道了一个让她震惊的事实:六年前,他在拆除犯罪分子安装在一家商场的炸弹时,发生了爆炸,与那枚戒指一起被炸飞的,还有,他的整只左手。
他以为,他们可以相逢一笑,却不料,当她走近他时,却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你不是个英雄,不是,你是个凶手,我恨你!”
她的话没有错,他确实是个凶手。
任何以爱的名义所做的退让与隐瞒都是一种愚蠢和残忍的行为,它看似成全,却将另一颗心永远置于了愧疚的深渊。就像曾经的那枚戒指,它虽然没有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却永远戴在了她的心头,成了她一生最痛苦的心灵桎梏。
爱的力量
文/程应峰
爱着而不被爱,被爱而不爱,应该说都是令人沮丧的。一生相守、彼此相爱是两性情感所能达到的最佳境界。
哲和霞的相识纯属偶然。那天,在地铁车站,霞没带零钱,偏偏换币机出了毛病,生性腼腆的霞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在旁边出卡机上取卡的哲见她满脸焦急的神情,顺嘴问道:“到哪儿?”霞应了一声。哲便将几枚硬币投入出卡机内,取出卡递至霞的手中。就这样,一张小小的地铁卡在他们之间架设起了一道爱的桥梁。
哲生长在农村,几经拼搏才进入这座城市的一所名校就读;霞自小就生活在这座城市,在优裕的环境中长大。虽然,哲和霞的生活背景截然不同,但他们是如此年轻,如此富有才情,因而在一次纯粹的偶然之后他们便无拘无束地相爱了。爱是美丽的。这份美丽就像一枝鲜活的玫瑰,灿然开放在他们心中,开放在他们生命里。
哲修完硕士课程,怀着无与伦比的幸福与霞步入了婚姻城堡。都说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冲出来。也许,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婚姻生活正是这样。但哲和霞的城堡是一座温馨的城堡,婚姻让他们心灵相通、情感相拥,他们的生活因爱而忘我,因爱而辉煌。
霞在一家电视台做节目主持人,结婚之前,因工作原因,霞难得起一次早床,也没有早起的习惯。自搬进她和哲精心营造的新家之后,虽然霞所从事的工作没变,但她每天总是在哲之前轻手轻脚起床,精心烹制好早点。哲每次品尝着霞精心烹制的早餐时,总显得特别有神采,好像品尝的不是霞的手艺,而是一份与生俱来的幸福。
生活中,哲和霞是一对充满情趣的恩爱夫妻;事业上,他们是一对满腔热忱的知心伴侣。他们在畅饮生活的琼浆玉液的同时,勤勉为人,踏实做事,将事业的风帆高高扬起。
然而,在哲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发生了一起重大的工程事故,这次事故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作为这项工程的技术人员之一,哲被牵涉其中。哲想:“如果真的是技术问题,作为技术人员理应承担责任。”但哲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哪个技术环节出了错?”哲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项工程事故背后隐藏着当地部分实权人物一桩桩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哲不知情的情况下,哲和技术组的其他成员被公诉人起诉,继而被暂押待审。
突如其来的打击,使霞猝不及防,她一下子从幸福的巅峰跌落下来,虽然她感觉自己苍老了许多,但她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幸击倒,她觉得这时候的哲一定极其颓废和感伤。无疑,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哲更需要她的关爱和理解。
她清楚地记得,哲被暂押前的那些时日,总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她问他的时候,哲显得很茫然,说:“技术上不应该存在问题啊!”
与男人比较,女人在关键问题上显得细腻而敏感。霞想,也许哲根本就没有什么过错,这项工程事故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问题,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弄清事情的真相。霞这时已有孕在身,但她顾不得这些,她围绕这项工程作了大量的调查取证,她意识到,在这项工程里,部分官员涉嫌贪污受贿,致使包工头以劣充优,大赚不义之财。因为公正和正义的存在,工程事故调查组的工作终能由浅入深。正是在这样的时候,霞恰到好处地为他们提供了极其珍贵的第一手材料。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就在霞因孕在身而感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奔走的时候,那些贪污腐败分子终于被正义的力量推上了审判席。而哲等也被宣布无罪释放。
那天,哲走出囚室,霞腆着大肚子迎了上去,也许是因为过度劳累,也许是因为过于兴奋,两双手牵在一起的一刹那,霞一声轻唤便昏倒在了哲的怀里。
霞被推入急救室的时候,哲泪眼朦胧,不能自已。哲知道,霞为他付出了太多。
霞被推出急救室的时候,医师对哲说:“你妻子因过度奔忙等原因早产,孩子顺利出生了,大人也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哲握着霞的手,为她轻拭眼角的泪痕,此时此刻,哲觉得妻子的脸是如此莹洁美丽,她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地老天荒的情感,一种天长地久的爱意。虽然,命运之神已经跟他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或许,人生的路途还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挫折和磨难,但只要有她在身边,他便觉得前景依然光明而灿烂。
在生死相依,彼此相爱的两个人的世界里,爱的力量总是强大的,当灾难、贫困、疾病、死亡利箭般射向爱的城堡时,它们总是来势汹汹,但最后注定以失败的方式坠落。
我和老铁的爱恨情仇
文/凉月满天
我被我爹扫地出门
一个男人到底要多厉害才算厉害?反正我是见识过厉害男人的。他叫老铁,就是我爹。
我爹牛眼,厚嘴,吃饭有人盛上,穿衣有人递上,地位至高无上。一走路大脚板咚咚咚震得地皮响,背个盛满凿子、刨子的工具箱,走到哪里都像个阎王。大巴掌打在头上如金钟玉磬,耳朵里嗡嗡响。我们和我娘都怕他,所有村民都服他——三十年前,谁家吃饭不是菜团子掺糠?只有我家有大米白面,最不济也是“皇粮”--黄粮:金黄灿烂的棒子面。我爹是好木匠,锯板、打材(棺材)、五斗橱方桌大立柜,上手就来。民间有谚曰:“锯子一响,肉碗端上。”
他最不喜欢我,当然,我也不喜欢他。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是老大,一个女娃,底下两个弟弟。他是指着两个儿子给他顶门立户,光宗耀祖的,至于我,白生,白养,大了还要赔一副嫁妆。读书?要学费?“老子苦扒苦做挣来的钱,不能都叫你打了水漂!”
这时我上初三,大考前夕,老师结伴到我家做说客,磨破嘴皮子,他就是不让我再上学。我娘悄悄推我:“去,给你爹说两句好话,说再也不犟了,他就让你上学了!”我才不。肚里磨牙,恨不得撕碎了他。
到最后老师说了一句话:“老铁,这孩子你甭管了,交给我。花不着你一分钱。”拉起我就走。
这学上不上?老师家里也不宽裕,学费真的要她替我垫?
我一封信写到当地妇联,信中诉尽我爹的罪状,强烈表达了“我想读书”
的愿望。
我也没想到两个星期后,妇联主席会亲自带着人来家访,把信拿给我爹看,让我爹成全我的梦想。他蒲扇样的大手捏着四大张信纸,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冲我娘大吼:“你养的好闺女,小崽子个儿没长成就想造反!上学?这辈子都甭想!”
我娘吓得索索发抖,妇联主席看不过眼:“老铁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果你不待嫂子好些,不让你女儿上学,我们就把这件事上报县长。”
一句话把他吓住了,粗暴不是愚蠢,发威使蛮他也知道看对象。扭头进屋,捧出五百块钱,啪!摔在桌上:“拿去!给她!老子有俩儿子,还怕没人养老?以后,不许她再进我的门!”
不进就不进,巴不得!
母亲句句是遗言
这就算扫地出门了。读高中,考师专,毕业也不肯回乡,我跟着未婚夫远远到了南疆。
十年间,结婚,生子,得子宫肌瘤,动手术,不死也去半条命。麻醉药渐醒,前尘往事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要不是我爹,我不会变成在外游荡的野鬼孤魂。
我娘来了。面色苍白,身体瘦弱,气喘吁吁,紧紧捏着我的手。她杀鸡宰鸭,变尽花样,我吃得多,长得胖,身体很快恢复了原样。看我好起来,她收拾小包袱要走。临走的头天晚上,她陪着我睡在一张床上,一边咳嗽一边絮絮地跟我说话:“妮子,别恨你爹。你脾气太犟,处处像他。你不知道,他整天教育你两个弟弟,让他们跟你学习……”
我困劲上来,迷迷糊糊地答应:嗯,嗯。
一个月后,一封加急电报拍过来:母病危,速归。
等我赶回家去,我的娘啊,已经停在灵床上,盖着心头被,又小又黑。她还不到五十岁——来照顾我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肺癌晚期。二儿一女,再加一个阎王爷,生生地把她早早送进坟墓里。回忆走前那一晚,句句嘱咐我的,原来都是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