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懂。唯有她懂,那一颗一颗的蚕豆,是他想她的心。九十二颗蚕豆,九十二种想念。如果蚕豆会说话,它一定会对她说,我爱你。那是他用一生凝聚起来的语言。
九十二颗蚕豆,从此,成了她最最宝贵的珍藏。
没有强忍住的眼泪,没有强绽开的欢颜,
劫数已近,
他却真正的,真正的笑逐颜开。
爱的木偶戏
文/凉月满天
当我们提着一篮水果,一堆点心,去看望她的时候,柳丝吐绿,桃花盛开,一只胖鼓鼓的小鸟像饱满的逗号,抓着柳枝荡秋千,一边荡一边歪着头看我,唧唧喳喳地叫。一切都是好的,穿梭不息的人也是好的。可是,她,恐怕是出不了医院的大门了。
其实,她算是很幸运的。自从十年前得了很严重的病,一直到现在,她所有的岁月,都是跟死神赛跑赢回来的。眼看着病友一个接一个去世了,她还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一天地撑着。陪她一起撑的,是她的丈夫,一个平凡无奇的男人,做着一份平凡无奇的工作。原本胃口极好,生猛不忌,可是,自从她得病,他就开始到处烧香祈愿,发誓吃素食,芹菜、白菜、海带丝、胡萝卜丝,拌在一起,红红绿绿,满满一盆子,山羊一样吃。早起拜佛,每晚打坐,刮风下雨不肯间断,无一日不坚持,只求佛能保佑自己的妻子。眼看着一个两百斤的胖子瘪啊瘪的,就瘪成一张薄薄的纸。
也许佛看见他的虔诚,所以十年来,她一直晃晃悠悠地活着,上班,下班,做饭,吃饭,吃完饭散步,脾气上来骂老公、打孩子,像一尾“打挺儿”的金鲤。
可是现在,她仍旧是病了,旧病复发,新病又添,两个病,都是晚期。
做了手术,躺在病床上,原本就是银盘大脸,现在也没变小。刚打了两针很贵的蛋白,精神头很足的样子:“放心吧,我没事。就是一个子宫肌瘤。”我们也随着她说:“是啊是啊,女人的常见病嘛……”
一群人围着一个病人,所有人的嘴巴都一开一合,像跳一场谎言的踢踏舞,节拍一致,气氛热烈。她老公也在一边兴高采烈:“对啊对啊,女人的常见病……”
第二次去看她,距离上一次不到一个礼拜。她刚刚又做了第二次手术。这回,脸缩成一个倒圆锥,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躺在病床上,咳也不敢咳,一咳一身汗。满心的不耐烦,盼着尽快出院。我走了一着险棋,煞有介事地问怎么回事,怎么第二次动刀子,同时心里明镜似的:准有一套完美的谎言等着我。
果然她丈夫说,哎呀!上次做手术,医生不负责任,消毒液在腹腔里积存太多。这回特意从大医院请来一位专家,把里边清理得干干净净,手术非常成功,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出院了。然后像哄孩子似的,拍拍老婆的头:“别着急,医生一说让咱们出院,我抱上你就跑!”
我扑哧一笑,她强忍着,没忍住,也扑哧一笑,然后一边疼一边皱着眉叫。
她老公迅速出手,轻轻地,慢慢地,把垫在她后背的枕头抽出来,轻轻地,慢慢地,扶她躺好,再轻轻地,慢慢地,把支起来的床头放下两格。然后拎起另一个枕头,轻轻地,慢慢地,垫在她一侧的腰后。让人想不起来这就是原来那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名言挂嘴头,“活着干,死了算”的李逵式人物。
我们和他说闲话儿,东家长西家短,一个大富翁去一次太空花了几千万美金……这时女人抬抬手,手上扎的输液针管让她不舒服,她想把它绕到头后。老公一眼瞥见,赶紧过去:“干吗啊?你这孩子,真不听话,没有头绳咱去买嘛,干吗拔人家的输液管扎小辫啊?”一边极快、极轻地给她放好。我们笑,女人也抿着嘴儿笑。
我心里纳闷:他是第一个知道她病入膏肓的人,也是最后一个陪着她走完生命全程的人,结婚二十年,一朝要分开,他却一点都不悲哀。没有强忍住的眼泪,没有强绽开的欢颜,劫数已近,他却真正的,真正的笑逐颜开。
要走了,他送我们出门,女人也在病床上软软招手,用听不见的声音说再见。他回头看看,笑容满面,转过身,关上门,脸色一下子晴转阴,像一个抽了筋的布娃娃,弓腰塌背,整个人看起来都矮了三寸,说你们回吧……声音苍老、疲惫,眼神茫然、空洞,像是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亲眼目睹了一个被爱的谎言牵引的木偶人,做的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是她默默地缝补着那个爱情霓裳上的破洞,
让他出轨的情感及早地回归。
爱情锦裳
文/崔修建
认识林虹,他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她年轻漂亮、气质高雅,作为那家中外合资大公司里的白领丽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成熟而又清纯的魅力。
家有贤妻的他,并不是一个花心的男人,但林虹的出现,确实给他很大的诱惑。他的感情开始出轨--他渴望在婚姻之外,与她拥有一份特别的浪漫。
尽管他竭力地掩饰,但还是未能逃过妻子敏锐的眼睛,只是她仅仅是轻描淡写地提醒了他几句,并未予以深究。对自己的移情别恋,他也有过一丝歉意,可一想到眼下他跟林虹亦不过是红颜知己的关系而已,便又释然了,只是行动上更隐秘了些。
应当承认,结识林虹后,他开始对妻子有些地方瞧着不那么顺眼了,有时莫名其妙地冲她发火,可妻子每次都忍让了,激烈的家庭战争始终未曾爆发。
那天,他接到林虹的传呼,跟妻子撒谎说是帮同事搬家去了,匆匆下楼。
但没过多久,妻子便出现在他和林虹约会的“温馨咖啡屋”。
“哦,这位就是林虹女士吧?我家先生经常夸你的。”妻子假装不期然撞上了,微笑着上前打招呼。
“阿伟,你的太太好漂亮的,你可是打了埋伏的。”林虹亦站起来从容应对。
“我,我……”站在两个聪明的女人中间,他一时竟手足无措。
好在妻子看出了他的窘态,马上给他一个台阶:“你们先聊着,我有点儿急事先走了,欢迎林女士有机会到家中坐坐。”
其实,这段时间妻子的单位特别不景气,已经放假两个多月了,她除了在家里摆弄摆弄电脑,根本没什么急事的。
回到家中,本以为妻子会和他吵闹一番,谁知她竟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跟他谈女儿的功课,谈她电脑学习的情况,谈她准备创办一个家政服务公司这样的宏伟计划……全然忘却了眼前的他已经感情“走私”了。
“其实,今天我不应该跟你撒谎,我是……”他愧然道。
“不用说了,知夫莫如妻,我知道你还没学会撒谎。”妻子一脸的自信。
这时,楼上的珊珊来了。一进门,便大声地嚷着:“真倒霉,刚买的呢裙就被烫了个烟窟窿,不知道是哪个坏男人干的,白瞎了我这上千块钱的好衣裳了。”
真的,顺着珊珊的手,他看到后腰处那个很显眼的烟洞,不由得惋惜道:
“这么漂亮的衣裳,破了一个洞,是挺可惜的。”
“脱下来,看看嫂子能不能给你补一补。”妻子热情地说道。
“咋补啊?我去了好几个服装店,都说没办法。”珊珊迟疑地说道。
“让我来试试。”妻子说着,搬出她装满针针线线的“百宝盒”,开始穿针引线,左横右量,上比下试,琢磨着如何缝缀那个破洞。
他和珊珊边看电视边闲聊,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妻子将补好的呢裙递给珊珊:“看看,你嫂子的手艺怎么样?”
“哇,太棒了!”珊珊惊喜地跳起来,一下子将妻子搂住。
他探头一看,那个烟洞已被妻子用丝线连缀出的一朵漂亮的玫瑰花遮住,而且这朵花像原来就缝在上面似的,和整件衣服浑然天成,根本看不出有一丝缝补过的痕迹。
“嫂子,你的手真巧啊,经你这么一加工,比原来的更漂亮了。”珊珊欢天喜地地穿上呢裙,果真更靓丽了。
珊珊不停地道着感谢走了,妻子又坐到电脑前,噼噼啪啪地给女儿打起练习题来。
望着灯光下妻子那副认真的模样,这段日子里经历的事情不邀而来,跟刚才的情景搅和在一起,让他心头陡然一颤:他之所以拥有一个温馨的小家,应该多多感谢慧心巧手的贤妻啊,是她默默地缝补着那个爱情霓裳上的破洞,让他出轨的情感及早地回归。
身陷红尘,爱情锦裳难免会沾染灰尘,这需要精心洗濯,偶尔挂了破洞,更需要一颗宽容的心充满爱意地去细致地缝补。那样,纵使岁月沧桑,相信执手的你我总会拥有弥足珍贵的华衣。
残缺之爱
文/徐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