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法场了,劫法场了!”那惊恐声顷刻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叫喊,黑压压的人群像炸了的马蜂窝四处逃散。转眼间,那些算命占卦卖草药的、江湖卖艺变戏法的、挑柴卖草剃头的……,纷纷从口袋里抓出白石灰,砸在刽子手和护卫官兵的脸上。这生石灰打在脸上酸痛酸痛,抹擦到眼睛里更是痛苦万分,甚至失明。别看刽子手“秋决”时杀人凶残,真正到了两军对垒打起来时,就大大地不如官兵了,而那些官兵只顾蒙着眼睛喊痛,哪有回手之力?
慌乱的人群中,突然窜出来一白一黄的两匹大马,风驰电掣般地跑到到叶功成、武天雄的面前,一个鹞子翻身,立即下来两个人,割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分别扶住上马。扶上了白马的叶功成并不甘心,他指着监斩官喊道:“老子杀了你!”,说罢就要翻身下马,立即被先明死死拽住,两腿一夹,就要冲出人群。此时一个人手握长枪跳上了监斩台,叶功成指着监斩官喊道:“六猴子,杀了他!”戢县丞担任监斩官,本来就心有畏惧,风云突变如此之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打颤,慌乱中躲到了桌子下面,嘴巴却在叫唤:“给我顶,顶……”。他“顶”字还没喊完,就被六猴子刺中心窝,一命呜呼了。
德子的任务就是救走武天雄,可他拽不动武天雄。武天雄坚决不走,说道“我没事!”随即,手脚灵活地从一个刽子手那里夺过鬼头大刀,劈了刽子手,然后跳上马,跟在叶功成的后面。德子并不知道武天雄的一身硬功夫。武天雄关在牢房里时,狱卒们平时就看不惯趾高气扬的钱把总,加上武天雄的师兄弟们暗中花钱打点,因此,他没有叶功成吃的苦头多、受的伤害大。
先明牢牢记住了黄金龙的叮嘱,叶功成伤势严重,救他出来后抄小路直奔五卦山,所以,任凭叶功成怎样要下来,他就是不松手。叶功成见六猴子杀了戢县丞,想到自己腿脚伤势严重,他在心里说道“金龙哥,等我好了,再同你一起杀清兵!”此时,他已安心地坐在了马背上。
钱把总自知责任重大,又不想再让知县看笑话,因此格外注视刑场上的蛛丝马迹,但他没有想到变化如此之快。当看热闹的人一窝蜂地炸开时,他大感不妙,可他的高头大马在人浪的冲击下无法施展。他猛地看见两个人骑着一匹白马跑出来,而且那个赤着上身的正是今日要斩杀的囚犯,那白马已经闯开了一条通道,于是立即挥舞震天戟跟了上来。白马上坐着两个人,怎么样也跑不过他这一人一骑,眼看着就要追上了。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了一个六尺高的汉子,一把抓住了他坐骑的尾巴。马尾巴是马繁衍生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是用来保持平衡的。马尾巴被抓住了,那马惊得像人一样树了起来,差一点把把总摔在地上。把总双腿一夹,本想利用马的快速把那个高个子人摔在地上,但是,仍凭烈马惶恐不安地乱蹦,那一双粗黑的手竟像铁钳子一样紧紧地卡在马的尾巴上。此时,跑在前面的白马已经拉远了距离。
钱把总恼羞成怒,挥舞震天戟刺杀过来。那汉子在闪过身子躲避震天戟时,不提防被马踢了一蹄子。乘着汉子受伤晃动之际,把总的震天戟刺中了汉子的肩胛。但那好汉仍然死死地抓住马尾不放,把总又是一戟扫来,那汉子才仰面倒在了地上。
“干爹——”叶功成看到了这一幕,痛苦地喊着要下马,但是被先明死死拽住了。“干爹——!”叶功成听到了武天雄的喊声。他看见武天雄骑着一匹黄鬃马赶到把总的身边,挥舞着手中的鬼头刀,向把总砍去。那把总还没有来得及收回震天戟,就被他的师弟拦腰斩断了。
武天雄翻身下马,抱着盛铁王带血的身躯,泪流满面,喊道:“干爹!干爹!”这是盛铁王今天才收的干儿子。铁王无力地睁开了眼睛,他很想看看已经跑远了的叶功成,很想望着武天雄笑一笑,但是他的笑容凝固了,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再也听不到叶功成和武天雄叫“干爹”的声音了,他再也看不到他的打铁铺了。武天雄仰面朝天:“师傅,师傅,我把那个鬼戳的杀了,徒弟为你报仇雪恨了!”
武天雄小心翼翼地把盛铁王平放在地上,拜磕了三个响头,对德子叮嘱道:“兄弟,拜托你把干爹送回盛洪卿了!”说罢,拿起鬼头刀朝刑场跑去。
刑场上的仗打得正激烈。所有的义军将士都认识武天雄,因为他是今天众目睽睽待斩被救的囚犯,何况他还打着赤膊。武天雄虽然不认识义军的众兄弟,但他有个死办法,那就是见了穿清官兵服的就砍。他在死牢里见过黄金龙,黄金龙也认识他。黄金龙正在与清兵苦斗。武天雄尽量靠近黄金龙的身边,大声喊道:“金龙哥,钱把总被我杀了!”武天雄的喊声犹如晴天霹雳,清兵们一听把总被杀,顿时吓得失去了斗志,纷纷往县城里跑去,义军乘胜追赶。
突然,从南门口彪出了一队300来号人马。为首的是个身材匀称、脸色白里透红的汉子。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举着宝剑说道:“黄金龙,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今日‘秋决’,有你的兄弟在里面,所以,县大人早就算到了你要来劫刑场,专门让我在这里等候。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坐不改姓,行不改名,靲一始就是!”
黄金龙一愣,原来果真是靲家少爷,怪不得靲前煌担心我会腹背受敌呢,这靲前煌的确是讲义气之人!黄金龙丝毫不紧张,也喊道:“靲家朋友,虽未曾谋面,却久仰大名。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之间何必兵戎相见?”黄金龙又对靲一始的乡勇们说:“乡勇兄弟们,你叻和我叻一样,哈不过是靠种田种地过日子戈人,哈有父母。真要是兵戎相见,兄弟残杀,我叻下不了手!”乡勇中有的人低下了头,
靲一始一见不妙大声说道:“莫听欬瞎说,欬是在挑拨!”然后又对黄金龙嘿嘿一笑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县府已每月拨付银两,我只得从命。倘若你舍得出银子,在下也会效犬马之劳!”武天雄讽刺地说:“大言不惭,五尺男儿,相貌堂堂,竟会趴在地上,甘当他人的走狗!”靲一始不以此为耻,反讥笑说:“你就是今天那个要斩的囚犯吧?官府奈何不了你,我就不会放过你!”随即,他命令道:“都准备好,给我拿下!”
正在这时,东边又彪出了近200人马,为首的那个牛高马大,手握一柄风翅镗。他的旁边有一辆战车,战车上正坐着的是那个牛知县,牛知县阴阴地冷笑着说:“黄金龙,你今天已经钻进我的口袋了。你那天晚上怎么对付我的把总,我今天就怎么对付你!哈哈哈,赶快受降吧!”黄金龙说:“你的手下没有告诉你吧?你的把总早就成了刀下鬼!”牛知县又是冷冷一笑说:“那种有勇无谋之辈,迟早都是刀下鬼!秀才用兵不用刀。告诉你,你的南边是靲团练带的400多号人马,你的东边是兴国州调来的兵勇,你东南边武宁的援军就要到了,你西边、北边即将调来武昌县和沈家营的队伍,你四面受敌,插翅难逃了!”
东南武宁?刘会林心里一惊,他听说过武宁也有义军在反元,若是武宁官兵真的到了,那就暗示着武宁的义军所剩无几了。恰这时,一骑快马自东南飞奔而来,跑到县令耳边如此这般一说,只见县令脸色大变,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扁扁嘴唇微微一撇。刘会林顿时明白了八九份,武林的官兵被拖住了!
黄金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那大冶话中带着的北方口音,听起来是特别的好笑:“哈哈哈,睁开你娘的个鳖眼,你跟老子好好地看一哈,靲家那队团练有400号人马啊?”牛知县站了起来仔细地望了望靲一始的乡勇,顿时变了脸色,心里在狠狠地骂道:“靲一屎啊靲一屎,你真是一砣屎吃到独啊!给你四五百人的银两,你只派一半来!”靲一始没有想到,这牛知县今天会亲自到场,只得夹着尾巴跑到牛知县面前说道:“还有一半人马不日将派来!”牛知县把嘴巴一撇说:“还有不日吗?我今天就要围剿!好在不久武昌县和沈家营的军队要到,你就等着吧!”就在这时候,西北边彪出一支人马,旗帜上飘扬着一个大大的“清”字。牛知县咯咯咯地狂笑起来:“沈家营的兵马已经到了!靲乡勇、朱把总,上啊!”顿时,两队兵马响起隆隆的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