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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侠士风范

一轮清光四射的圆月爬上大进士山东边的二进士山山巅之时,架在离西边一口石灰窑不远的石头灶上的大铁锅中的獐子终于煨烂了。

灶膛烈火熊熊、通红明亮,饱含香气的蒸汽扑面而来,溪水潺湲泛着银光,昆虫抑扬顿挫、尽情歌唱,树木枝影婆娑、沙沙作响,周遭的一切折射出祥和的色彩。

月中有影,动影袅窕,婀娜多姿。

突然,影落地上,原来它是一只栗色的狡兔。狡兔三窟,一会儿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它何去何从。

窑工们也许是反应迟钝,来不及下手;也许是已有一头獐子在手,姑且饶它一条狗命。不论何种原因,它都没有受到多大的惊吓。

脸盆如同满月,月中有崇山,盆中有香肉。盆中的香肉填得像小山一样。

“叭!”雷仁声狠狠地打了一下茆不掉的伸向脸盆肉山的贼手。并且骂道:“你这个人是饿死鬼投胎,等不及啦?!”

“嘿嘿!”茆不掉微露尴尬之色。

“三娃子人还未到,酒还未打来,你先吃万一让他知道后他能不嘴上挂油瓶吗?”雷仁声继续教训他。“他会骂我们做大欺小啊!”

“我先吃后不吃!”茆不掉为自已辩解。

“不行!要吃大家一道吃,要不吃大家一道不吃!这叫公平!人在江湖,公平二字是最要紧的,晓得吗?”说罢,雷仁声用巴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晓得!”茆不掉噘起了嘴,满脸的不高兴。

“三娃子回来喽!”金大毛激动地向大家通报。

“三娃子回来喽!”“大个子”跟着喊道。

“三娃子回来喽!”“黑皮”、“麻子”、“疤眼”、“红鼻子”、“武大郎”等人或先或后地喊道。

他们笑着高喊,笑得合不拢嘴。

“三娃子回来就好!”“老把式”笑着自言自语。

“你们说我是慢性子,其实他的性子比我还‘慢’!”“慢性子”笑着自嘲。

他们的心情同金大毛一样。

“打那么多酒,累坏了三娃子!”薛诗华皱起了眉头。

——

“筛酒!开吃!动手!”雷仁声发号施令,“吃是真功,谁不能吃谁是狗熊!放开肚皮喝,一醉方休!”

酒过无数巡,菜只有一味。

酒是山里人酿的米酒,三娃子挑来了一担;菜是蘑菇煨獐子,蘑菇,薛诗华采来了一草帽。

大快朵颐,如狼似虎;豪迈痛饮,吞咽如鲸。

——

“啊哟!我的肚子疼了!”不知何时,茆不掉双手捂着肚子,喊叫起来。

“你这个没有出息的东西!才吃这么一点儿东西就闹肚子了,你像汉子吗?!”雷仁声骂道,“肚子疼出去屙屎!屙过回来再吃!”

“喝!”金大毛双手捧起蓝边大碗,向大家示意敬酒之后,“咕嘟”、“咕嘟”一口喝干。喝罢连声高叫“痛快!痛快!”

“喝!”江都人“大个子”也是海量,“这一块好肉应该奖给薛诗华!他的功劳最大!”说罢,他夹了一块后腿肉给晕晕乎乎、满脸通红、舌头僵硬的薛诗华。

“哧啦!”“老把式”一口将一块肥嘟嘟的五花肉吸吞下肚。

“我不能再吃了!肚子胀得吃不消!当真不吃吧,心里痒痒的,还想吃!那就再吃一二块吧!”“黑皮”笑着自言自语。

“我的亲娘哎!不得命喽!”三娃子双手捧着挺得老高的肚子,摇摇晃晃向外面走去。出了门之后,他因为肚子痛哭了起来。

“这个孩子啊,不能吃就少吃一点儿!‘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省得活受罪!”雷仁声并不生气,也不想管他,“喝!喝!”

“俗话说‘一尺船,一尺桅’,他的块头那么小,他哪有那么大的量啊?”“慢性子”不急不慢地啃着骨头,“不能吃,就多啃骨头少吃肉吧!这骨头上的筋都是活肉,营养不差!”

“我头晕得厉害!”“麻子”双手抱头,身体摇来晃去。

“我想吐!”“疤眼”此时朝外翻卷起来的下眼睑血红碜人。

“这酒如火烧人啊!”“红鼻子”的鼻子看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红,像一个红辣椒。“我现在浑身发烫,真想下河洗澡啊!”

“我们一齐出去吹一吹凉风,好不好啊?”“黑皮”向和他亲近的“麻子”、“疤眼”、“红鼻子”、“武大郎”等人建议道。

“好啊!”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息一个‘畔’后,回来再喝,行不行啊?”“黑皮”征询大家的意见。

“行哦!”大家表示同意。

——

“诗华,你睡着啦?”金大毛拍了拍趴在木板、木头钉成的简陋的八仙桌上的薛诗华的滚烫的、汗涔涔的后背。

“他是一个书生啊!”“大个子”说罢长叹一声,“喝酒、吃肉他可能不在行啊!”

“让他睡吧!他可能喝多了!我们继续喝吧!”雷仁声双手撕肉,边撕边吃边说。“‘老把式’,我喊你一声哥啊!我们两个再干三碗中不中啊?”

“我敌不过你老弟,甘拜下风!不过比吃肉我还能行!比不?要是比的话,我们请‘大个子’和‘慢性子’作证,谁输谁喝酒,管不管?”“老把式”笑着反戈一击。

“我不相信我吃不过你!来吧!”雷仁声应战。

二人连吃十块大肉,难分伯仲。当他们准备吃第十一块大肉时,“老把式”停了下来。他笑咪咪地主动地端起蓝边大碗认罚。

“你们两个,其他人,也要比试比试啊!”雷仁声手指“大个子”、“慢性子”以及另一个桌上的人说道,“不比不热闹!不吃是傻子!不喝不痛快!”

“来!干!”“大个子”要和“慢性子”比喝酒速度。

“来!吃!”“慢性子”要和“大个子”比啃骨头。

“我们撑死了!”另一个桌上的一个人说道。

“他们都醉了!”另一个桌上另一个人指着东倒西歪的几个人说道。

“来!干!”

“来!吃!”

刚才说话的另一个桌上两个人说罢又斗起酒肉来。

“薛老弟此刻与‘蛮蛮’成亲了吧?”金大毛指着薛诗华,和他开起了玩笑。

“酒是色媒人,金老弟说得不错!你知道他的那个‘蛮蛮’是何方人士啊?”“老把式”问道。声音抑扬顿挫。

“也许是山上的仙女吧!哈哈哈!”雷仁声抚掌大笑。

“山上都是公的,一共四位进士,哪儿有仙女啊?”“大个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你讲的不对!既然人家金榜题名了,那么接着就是享受‘洞房花烛’的幸福。人家有了夫人之后,怎么会没有丫环伺候啊?夫人们的姐妹也就是进士们的小姨子也应该很多啊!”“慢性子”与他抬起了杠。

“天机不可泄露!喝酒!吃肉!不要搅了人家的好事情!让他享受‘洞房花烛’的幸福吧!哈哈哈!”雷仁声汗流浃背,面红耳赤,肚大脖粗。

“呵呵!仙女!夫人!丫环!小姨子!真有意思!”金大毛不由自主地将一条粗胳膊放在了“慢性子”的后背上,“你神通广大,我请你帮我介绍一个老婆,行不行啊?丫环也行啊!”

“假如你想抬‘蛮蛮’的话,那么今天晚上你就到山上去睡!我保证不到下半夜你就能成亲!”“慢性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等得太久我等不急啊!”金大毛继续纠缠他。

“这是骗人的鬼话!我不相信!”“老把式”高声地反驳他。

“你们一会儿仙女,一会儿丫环,说得我心里直发毛!浑身直发冷!我出去了,我不想听你们的荦话!”说罢,“大个子”站起身来,跌跌冲冲地向外走去。

“******!外面谁在哭?谁在笑?谁在吐?谁在闹?谁在水里扑腾?‘大个子’,你出去看一看!‘大个子’,等这一个月关响,大哥带你到宁县城里窑子逛一逛,让窑姐破了你的金身之后,你就不会再怕仙女、丫环喽!因为你现在还是一个童男子,所以你见到她们吓得慌!我说得对不对啊?各位大哥、老弟?”雷仁声扫视了桌上为数不多的兄弟们一眼后,认真地问道。

“是啊!是啊!大哥说的对!大哥说的对极了!”金大毛抢着答话。

“既对也不对!”“老把式”板起脸来答道。“逛窑子得花多少钱啊?兄弟们家里正等着钱用呢!”

“要快乐就不要心疼钱,要心疼钱就没有快乐!世上没有甘蔗两头甜的道理!”雷仁声理直气壮地说道。说罢,昂起了头。

闻言,“老把式”默不作声。头越垂越低,后来冲起盹来。

“莫非金大毛也成了‘扬州虚子’?急于抬到‘蛮蛮’?”大家沉默之后,“慢性子”无话找话,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不是‘扬州虚子’,而是真急啊!他是急得不行、骚得难受啊!以后喊你们逛窑子时,得找两个姐儿伺候他,给他降一降骚火!不过,金大毛,我告诉你噢,你要想舒服的话,以后就要多干活、多挣钱!”雷仁声一副恩威并重的模样。

“雷大哥,窑子我不逛!我要的是良家妇女!我要讨正经的老婆过生活!”金大毛觉得雷仁声的话过于直露,便矫正道。

“逛不逛随你!想找良家妇女做老婆也随你!”雷仁声声音拔高,情绪凸现焦躁,有一点儿不耐烦。“不过,要想实现良愿的话,得有机会才行啊!就怕你有缘无份,机会不多,搞得你老大不小抬不到老婆,这样就伤心喽!”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雷仁声才离开八仙桌。

他离开时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单手揉着如同悬挂着的大冬瓜一样的肚子。

二张八仙桌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可以活动的人,他就是“慢性子”。其他人或趴在桌上,或倚在墙上。他们有的吐出一堆狼藉一样的东西,有的能够撑住没有白吃。这些人呼呼大睡,有的梦话多多,有的鼾声如雷。

“慢性子”还在啃骨头上的筋膜。深藏在这些筋头巴脑中的滋味令他着魔,也砥励着他的耐性。

两大脸盆中的獐子肉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早就荡然无存。剩下的是骨架、头颅、脚爪,还有残羹余汤。

雷仁声走出简陋的人工搭成的工棚,来到棚前的空地上。他扫视一番后,眉头越皱越紧。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个人,水中四仰八叉漂着七八个兄弟。

呕吐物到处都是,地上水中,一堆又一堆,一团又一团。面目恶心,异味熏人。

在地上躺着的人中,有人不停地谩骂,不知道他骂那个。水中的兄弟中,有人正在嬉闹。你泼我水,我按你头。

在离山溪西岸较远的地方,有一人蹲在草丛中嘤嘤哭泣。听起来,他似乎很伤心。

“哭、哭、哭!死人啦?!谁死啦?!莫非你娘老子死了?!莫非你哥被阉了?!莫非你姐嫁错了人?!”雷仁声在心里痛骂他。边骂边向他那儿走去。

雷仁声到了他面前,睁大醉眼仔细一看,原来他是小老乡三娃子。雷仁声二话没说,用脚朝他屁股不轻不重地踢去。

“三娃子,谁欺负你啦?告诉我,我为你主持公道!”一股义愤涌上雷仁声的心头。

“我在河里洗澡,他一把抱着我,要我当他的娘们!我不干,他就打我!呜呜呜!”三娃子哭声变高了,显得比刚才更伤心。

“是哪个****的干的?!是金大毛吧?!”雷仁声愤怒地吼叫起来,“金大毛,你过来!”

金大毛听到雷仁声的吼声后,吓醒了酒。他拔腿就跑,歪歪倒倒的他逃向密林深处。

“我可是爷们啊!你想要娘们的话,你就去抢寡妇吧!安家庄林老五死的时间不长,你为什么不去抢他的老娘们啊?!”三娃子哭着说道。

“你听谁说的?!”雷仁声大声地问道。

“我到夏家庄打酒,听夏保长家帐房先生说的。他说一个富裕人家的寡妇,几个月时间过去了,没人抢,在山里真是一件怪事啊!”三娃子源源本本地将夏家帐房先生的话复述出来。

“有这种好事?!”闻言,雷仁声血管贲张,热血沸腾。“肥水不落外人田,我们把这个寡妇抢来吧!让她配我们的一位好兄弟,过个年把生一个崽子出来当大家的侄子!干这个事不郁闷,抢寡妇一定很痛快!哈哈哈!”雷仁声仰天大笑。

“寡妇我不要!”三娃子吓得双手直往外划。

“你‘鸟’没长毛,轮不到你啊!”雷仁声直截了当地说道。

“给他吗?!”三娃子伸手指向密林深处。金大毛正藏在那儿。

“金大毛像一个骚狗子,不给他给谁呢?!金大毛!金大毛!金大毛!你出来!你出来!你出来!兄弟们下山为你抢一个寡妇,帮你成亲。你快入洞房了,你为什么还不出来啊?!金大毛!”雷仁声向密林深处吼道。

“‘乖乖隆地冬,韭菜炒大葱’。我金大毛要当新郎喽!”金大毛从密林深处走来。

“你当小丈夫,人家是老寡妇!”三娃子语含讽刺、幸灾乐祸之意。

“老寡妇我不要!”金大毛吓得连连摆手,后退好几步。

“她是不是女人?!”雷仁声厉声问道。

“是啊!”这一句话问得金大毛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

“油灯灭了是不是一样?!”雷仁声声音依然严厉。

“一样!不一样!不一样!一样!”金大毛语无伦次,前后矛盾。

“你就不要再推辞了,这个主我做定了,这个寡妇属于你的了!兄弟们帮你把她抢来,让她夏天帮你洗臭衣服,冬天帮你暖冷被窝!过个三五年,她就会替你生出一群金小毛、金小丫,他们围着你抢着叫你爹你怎能不开心啊?!到那时,你一定快活似神仙!听老哥的话绝对没错!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雷仁声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雷大哥,既然这个寡妇这么好,那么你为什么不要呢?”金大毛生怕激怒雷仁声,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子没有你那么骚!老子骚时喜欢逛窑子!老子骚时不像你瞎来!你刚才干了什么?!”雷仁声厉声问道。

“没干什么!开一个玩笑!”金大毛调头转身,准备妥当,随时要跑。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话,你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要还是不要?”雷仁声下最后通碟。

“不要!”金大毛语气坚决。

“后悔不后悔?”雷仁声语气软多了。

“不后悔!”金大毛回答得很干脆。

“你老弟是‘肥猪拱门当狼打’哦!你不要,这女人只好便宜别人喽!”雷仁声说罢,转身离去。

“老寡妇、烂女人,谁稀罕啊!”金大毛朝着他的背影嗤之以鼻。

雷仁声走远之后,金大毛转动头颅四处寻找三娃子,他想再教训他一下。见状,“哧溜”一声,躲在草丛中的三娃子像野兔一样飞也似地朝雷仁声奔去。

听说雷大哥要带领大家下山抢寡妇,许多醉汉兴奋得手舞足蹈,酒也醒了几分。又听说要抢的寡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众人如同面临瘟疫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兄弟们抢来寡妇之后,不能养着她让她吃白饭啊!谁要呢?应该不错吧?”雷仁声无法说服大众,心里愁得慌。

“才子配佳人,生出龙凤蛋!让她配俺诗华兄弟吧!”金大毛建议道。

“这个主意不错!我把薛老弟给忘记了!不应该!太不应该!薛老弟平时对大家那么好,大家应该报答他一下,我说的话不错吧?!”雷仁声满脸堆笑,神情诡谲。

“是啊!”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地表示同意。

随雷仁声下山的汉子一共十一个。

他们是茆不掉、金大毛、“老把式”、“大个子”、“慢性子”、“黑皮”、“麻子”、“疤眼”、“红鼻子”、三娃子、“武大郎”。

他们趁着月色下山。月色溶溶,照耀山川,也给行人很大的便利。

他们这一帮人,为了顺利地抢走寡妇,随身带了不少的工具。诸如麻袋、绳子、自制的土轿子之类。为了防止别人反抢,或者庄民们的阻拦,他们还随身带了不少的用于打斗的武器。如狼牙棒、皮鞭、板斧、长枪、石灰粉,等等。白天娶闺女,晚上抢寡妇,是这一带山里的习俗。娶闺女鞭炮齐鸣,抢寡妇悄然无声,仪式不同,规矩不一。尽管兄弟们要暗中下手,但是雷仁声认为明人不应该做暗事。抢寡妇也应该撒一些红纸屑,表示喜庆、祝愿。

安家庄距夏家庄十里路。石灰窑距夏家庄七里路。怀揣成人之美的善心加上路好走,兄弟们翻山越岭的劲头特别大,走得特别快。不到子夜时分,他们就到达了安家庄。

安家庄只有十几户人家,比夏家庄人更少。谁家是林老五家,兄弟们没来过,胸中没数。

怎样才能辩认出哪家才是林老五家呢?

这个难不住雷仁声。

林老五是一个有钱人,曾拥有两座石灰窑,他家应该是一个大户人家。

于是,按照雷仁声的吩咐,他们翻墙入院,进入一户具有高墙大院的人家。响声窸窣,惊动家犬,一吠百和,吓得雷人声等人趴到地上,一动不动。

家犬吠得不息,远处的和声逐渐减少。

家犬吠声惊动主人,有一矮胖的中年女人打开窗户观察片刻之后重新将糊着白纸的木格窗关上。

又过了片刻,从窗内传来嘤嘤哭泣之声。哭声哀怨、凄惨,似被人间难遇伤心之事纠缠不休。

雷仁声爬到墙根之处,仔细听了一会儿后,便下了判断,它就是林老五家。

雷仁声向大家点头示意之后,里面人还在唠叨。

“老五子,你死得好惨啊!‘点天灯’,你这个千刀剐的畜牲,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你干嘛非要我家闺女啊!”中年妇女哭诉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主升天之后,佛主一定会庇护他的魂灵,保佑他的阴魄!”另一个女人安慰道。

家犬的吠声越来越激烈,频率越来越高。且跳踉无状,时时扑向前方。

“吱!”大门打开。门前站了一个身材颀长、长相瘦弱的女人。她是不是刚才打开窗户的那个女人此时已经不重要了。

“娘!娘!娘!”茆不掉将一团红纸屑撒到那个女人身上之后,雷仁声瞧准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只大麻袋套在她的身上。

雷仁声套人,“老把式”捆扎,金大毛扛人,茆不掉开门,“大个子”撵狗,其他人殿后。

“‘千刀剐的’,你等不及了,就来抢人!救命啊!救命啊!”中年妇人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木鱼声声,与呼天抢地之声互为经纬。

哭喊之声惊动庄民。不久,平地响起“当”的一声锣响。

“土匪进庄了!土匪来抢人喽!”有一位声音浑厚、高亢的男人拚命地喊道。

“杀!”他的喊声刚落,一群手执铁叉、大刀、长矛的男性庄民们从庄子里杀出,直奔雷仁声等人而来。

“我的亲娘啊,阵势不小啊!快跑啊!给他们逮着就没有命了啊!”雷仁声高喊一声之后,拚命猛跑,将大家甩在了后面。

“娘!娘!娘!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土匪!坏蛋!杀坯!‘千刀剐的’!”女子在麻袋中拚命挣扎。

“雷大哥,要不要放掉她?”金大毛扛也不是,抱也不是,眼看庄上的人越来越近,他心旌开始摇动,意志软弱起来。

“不中!不管!‘大个子’,你帮他一把!”雷仁声吩咐道。

“我们三个用轿子抬吧!”“老把式”当机立断,“其他人反戈一击,将他们吓回去!”

“还是你带人杀回去吧!我练过武,下手重,万一打死、打伤了人反而不好!你是‘老把式’,做事稳当!”雷仁声气喘吁吁,边喘边说道。

“好吧!接住!”“老把式”将土轿子递给了雷仁声。

此土轿子类似于现代的抬伤病员的担架。与担架不同之处是上面有一个高高在上的油布蓬子。

“金大毛在前,‘大个子’在后,我在中间负责看管这个脾气不小的老寡妇,三娃子引路,茆不掉殿后,其他人跟‘老把式’杀一个回马枪!记住,不要误伤人家,更不能害人家的性命!”雷仁声安排道。

“杀!‘点天灯’来了!一个不留,人人点天灯!”“老把式”边挥舞皮鞭边大吼。

“老把式”在前,“黑皮”、“麻子”、“疤眼”、“红鼻子”、“武大郎”、“慢性子”紧随其身。各人挥舞各人手上的武器,看起来气势汹汹,模样吓人。

“不怕死的人就来‘点天灯’吧!”“黑皮”等众人声嘶力竭地高喊道。

“‘点天灯’来了!快跑啊!”庄民们听说抢人者是“点天灯”的人马,吓得抱头鼠窜。

“你们的二老板是谁啊?!三老板又是谁啊?!”有一个胆子大的庄民怕其中有诈便问道。

“我们的二老板是‘活剥皮’,三老板是‘开口笑’,你想见他们就跟我来吧!”“慢性子”听保长夏华庭说过此二人,便暗暗地记牢他们,现在真好派上用场。

“他们果真是‘点天灯’的人马,得罪不起,快跑啊!”那一位胆子大的庄民大声疾呼。

“快跑啊!”其他人应道。

何为“点天灯”?

“点天灯”是一种比“凌迟”还要残酷百倍的酷刑。受此刑者被施刑者用油浸泡足够的时辰之后,再用凿子錾掉其头上的天灵盖,然后倒入易燃液体,最后点火。那天灵盖倒入易燃液体点上火之后,如同一盏油灯。油灯烧到最后,油尽灯枯,人就成了一具碜人的白骨。

庄民们十分畏惧在这一带横行无忌的土匪头子“点天灯”,视他为恶魔、死神的化身。

庄民们一哄而散,抢亲者化险为夷。

雷仁声等人回到石灰窑前的工棚时,地上、溪里依然躺着七八个醉人,薛诗华依然趴在简陋的八仙桌上睡觉。

“薛诗华,你抬老婆了,快入洞房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与山上的仙鬼厮混白白浪费了好时光啊!”雷仁声拍了拍薛诗华的后背。

薛诗华无动于衷,性急的雷仁声就一把抱住他,然后与“老把式”一道将他抬进一间工棚之中。

薛诗华进入洞房之后,金大毛与“大个子”急忙急乎地将土轿子上的“老寡妇”送入其中。之后,众人全体退出,人人掩面而笑。他们出来后在棚前伫立,静观好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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