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毛泽东与《西游记》的故事
《西游记》,其起源或见于《西域记》和慧定《大唐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或来自秦汉诸书和民间传说;其框架也有说是《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西游记平话》等,大概经过了历代文人的增删、调整和充实,到明朝后期才先后定型为现见的章回小说,成为民众喜闻乐见的传世之作,家喻户晓,走遍万里。
《西游记》的作者是吴承恩(约1500—约1582),明朝小说家,字汝忠,号射阳山人,山阳(今江苏淮安)人。
毛泽东究竟什么时候开始读《西游记》?读了多少遍?至今尚未见有可信的文字记载。但可以推定,他在儿时,即在几个私塾求学期间,就已接触到其中若干故事片段了,比如他就曾在课桌板下玩赏孙悟空折纸。从此时起,他谈论了70多年的《西游记》。
在四大古典名著中,他最开始读到的就是《西游记》,直到晚年还在读它。在平时的工作、生活中,他会经常提到《西游记》这部小说与小说中的人物。他还非常重视对《西游记》和佛经的编译。
1、最开始读的是《西游记》,到晚年还在读它
毛泽东幼时在私塾读书时,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他设法寻找各种书籍,大量诵读那些当时被人们认为是“歪门邪道”的杂书,主要是中国古典小说《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等。他在读这些书时极其用功,也像“正课”一样分别打上圈圈点点,写上批语,记录当时的体会。他的记忆力很强,小说中的人物和情节大都记得清清楚楚,平时给别人讲故事或写文章,都能灵活运用,讲得(或写得)活灵活现。上课时,他听着听着,便偷偷地看起古典小说来。有时,他还在课桌下面用纸做“菩萨”,“菩萨”全是书中的“舶来品”,如刘备、宋江、孙悟空……
若干年后他回忆说:“我熟读经书,可是不喜欢它们。我爱看的是中国旧小说,特别是关于造反的故事。我很小的时候,尽管老师严加防范,还是读了《精忠传》、《水浒传》、《隋唐》、《三国》和《西游记》。”“许多故事我们几乎背得出,而且反复讨论了许多次。”(赵志超:《毛泽东和他的父老乡亲》,湖南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110—112页。)
毛泽东何时读《西游记》?另据萧三称,早于读《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他非常喜欢旧中国流行的许多小说:《精忠传》啦,《说唐》啦,《西游记》啦,《封神榜》啦,后来就是《水浒传》啦,《三国演义》啦……他都读了又读。他读完经书之后,和别的小学生一样,把小说藏在经书底下偷着看。”(《毛泽东同志的青少年时代和初期革命活动》,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年版,第14页。)
又据李季《毛泽东同志少年时代的故事》(1951年版):“他非常喜欢中国的旧小说,如像《西游记》啦,《精忠传》啦,《说唐》啦,《水浒传》啦,《三国演义》啦……这都是些非常有趣,又很有意义的书。差不多每个小孩子,对它都很有兴趣。可是,大人们和他的老师,都说这些是‘杂书’,禁止他们读。”
毛泽东的一生都爱读、常读《西游记》。屈小强在《〈西游记〉中的悬案》(四川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一书中记载,毛泽东直到晚年,还将各种版本的《西游记》找到一起,对照着读。
1958年9月16日晚上,毛泽东观看庐剧《牛郎织女笑开颜》。这是—个新编剧,剧中提出人民公社要管天管地管神仙。毛泽东看得兴致勃勃。他对剧中表现的那种战天斗地的精神很赞许,但又认为剧中跟王母娘娘和龙王作战的场面弱了些。他幽默地说:“跟王母娘娘和龙王没有一场恶战,还管不了他们,我们的农业队长穆桂英、罗成、黄忠、赵云都是会打仗的嘛,应该好好打一仗哩!”(吴晓梅、刘蓬:《毛泽东走出红墙》,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年版,第227页。)
“王母娘娘”,见《西游记》第五回《乱蟠桃大圣偷丹,反天宫诸神捉怪》等多处。王母,道教里定为女仙之管辖者,源自《穆天子传》等故事。
穆桂英、罗成、黄忠、赵云等,都是明清小说中的文化人物。当时北方农村普遍有口号:老年学黄忠,壮年学赵云,少年学罗成,妇女都学穆桂英。
1959年7月2日晚,在庐山会议上,毛泽东特意点了《思凡》、《悟空借扇》几出神话内容的赣剧,给各路要员们观看。(《党的文献》杂志1993年第3期,第71页。)
《悟空借扇》,剧目名,演《西游记》孙悟空三借芭蕉扇故事,从第五十九回到第六十一回都与此有关。《思凡》,剧目名,演小尼姑寻找爱情故事。
1961年10月10日夜晚,毛泽东偕董必武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步入中南海怀仁堂,观看绍剧《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毛泽东步履雄健,神采焕发,入场后在第四排略靠右侧的一个座位坐下。他随手脱掉藏青呢上衣,只穿了一件打补丁的白衬衫,在看戏过程中不时有会心的微笑、赞许的点头和风趣的插话。当看到猪八戒从白骨精变化的天王寺中且战且走,逃出魔窟时,他仰身朗然大笑起来。毛泽东兴致勃勃地看完全剧,站起来向台上鼓掌。当他快走到安全门边时,又返身回走,再向台上谢幕的演职员挥手致意……
就在这次难忘的演出后一个月,毛泽东到了杭州。他向浙江省委负责同志关切地询问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演出和绍剧团的近况,还提出要见见剧团的同志们。不巧的是,当时剧团还在河南一带巡回演出,一时不能回来。毛泽东听说以后,就将一篇诗章交给了省委。这就是后来发表的《七律·和郭沫若同志》:“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怀念毛泽东同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230—231页。)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是根据《西游记》第二十七回白骨精故事改编的。它是浙江绍剧的传统剧目。此次排演,系将旧剧中的《平顶山》和《三打》的情节糅合起来,推陈出新,创作为同名新绍剧。1961年10月25日,郭沫若观看浙江省绍剧团在北京演出的绍剧《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他看过戏后做了一首诗,借以反对当时所说的现代修正主义:“人妖颠倒是非淆,对敌慈悲对友刁。咒念金箍闻万遍,精逃白骨累三遭。千刀当剐唐僧肉,一拔何亏大圣毛。教育及时堪赞赏,猪犹智慧胜愚曹。”
2、平时经常提到《西游记》及其人物
1927年3月,毛泽东在他光辉夺目的著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说:“中国的男子,普遍要受三种有系统的权力的支配,即:(一)由一国、一省、一县以至一乡的国家系统(政权);(二)由宗祠、支祠以至家长的家族系统(族权);(三)由阎罗天子、城隍庙王以至土地菩萨的阴间系统以及由玉皇上帝以至各种神怪的神仙系统——总称之为鬼神系统(神权)。至于女人,除受上述三种权力的支配以外,还受男子的支配(夫权)。这四种权力——政权、族权、神权、夫权,代表了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是束缚中国人民特别是农民的四条极大的绳索。”(《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第二版,第31页。)
“阎罗天子”,见《西游记》第三回《四海千山皆拱伏,九幽十类尽除名》,即阎罗王。《西游记》里有十殿阎王。
“城隍”,旧时城镇均分别设有城隍,为地方保护神。
“土地”,即土地神,是旧中国民间最普遍供奉的基层神祇,因只管一方土地而得名。
“玉皇上帝”,一般称玉皇大帝,道教奉为统辖万神的尊神,它的原型是上古的天帝、上帝,《西游记》里其全称是“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1944年3月22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宣传委员会召开的宣传工作会议上,作《关于陕甘宁边区的文化教育问题》讲话。在谈到破除迷信,使老百姓不敬菩萨时,他说:“我从前从长沙到上海,乘的船有两种,一种是洋船,一种是木船。洋船他们不敬龙王菩萨,坐洋船的人也没有关心敬龙王菩萨的。但是木船他们就要敬龙王菩萨,龙王菩萨是他们的‘保险公司’,木船是容易翻船的,为了避免翻船,他们不得不投一笔钱到龙王菩萨这个‘保险公司’里面去。所以要老百姓不敬神,就要有科学的发展和普及。科学不发展、不普及,敬神在他们那里是完全需要的。”(《党的文献》1994年第4期第12页。)
“龙王”是管辖水域的主神。《西游记》里从第三回《四海千山皆拱伏,九幽十类尽除名》开始,多处见有龙王,如四海龙王、泾河龙王等。唐僧骑的白龙马也是龙王太子变来的。
1945年8月,毛泽东在重庆谈判期间,接见了一批“小民革”(即民主革命同盟)的领导人,从吃晚饭谈起,共谈了10个小时。这次,毛泽东兴致很高,开怀畅饮,旁征博引,讲的是史册古籍《红楼梦》、《西游记》等等,却又都切中时弊,针砭国民党的法西斯独裁统治。毛泽东以古寓今,风趣横溢,妙语连句,在场的人都听得入了迷,忘了时辰,无不为之感佩。(《人民的大救星——毛主席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349—350页。)
1948年4月12日,毛泽东途经山西五台山,游览了各处庙宇后,在山上的一座庙宇后面,看见一尊菩萨胸前被挖了一个洞,问是怎么回事。导游者说,土改时翻身农民同寺庙清算,听人说神像胸腔里藏有金子,便挖开寻找。后来他们又到了台怀镇附近的一座龙王庙前,只见它灯火辉煌,香烟缭绕。庙里主持告诉说,这座庙不仅没受破坏,而且农民曾派来专人保护。于是,毛泽东借题发挥说:“你们看,从这里应得到的结论是多么明显,群众对山上的菩萨和山下的龙王的态度是多么不同。山上的那位菩萨同群众的利益距离太远了,而龙王管着下雨,对农民的关系太密切了。群众就是这样对待问题的。”(董学文、魏国英:《毛泽东的文艺美学活动》,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123页。)
那次,毛泽东等人在参观五台山塔院寺时,据阎长林回忆:“我们来到了龙王殿,方丈介绍说,龙王殿建于清代,殿内供金脸龙王老五,俗称五爷。五龙王塑像背后,有大爷、二爷、龙母、三爷、四爷。传说五爷最爱看戏,所以,在五龙王殿对面,还专门建了一座大戏台,供五龙王看戏用。每年6月庙会期间,一个月的庙会,就要唱一个月的戏。毛主席听了风趣地说:‘五龙王连着看一个月的戏,他不累吗?’”毛主席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阎长林:《在大决战的日子里》,中国青年出版社1986年版,第73页。)
1949年,毛泽东在接见赛福鼎时,风趣地说:“我还要去王母娘娘洗过脚的天池洗个澡呢!”(《缅怀毛主席》(上),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36页。)
按,相传王母居西天昆仑山瑶池(天池),故有此说。
1952年10月30日,毛泽东视察黄河。据王化云(治黄委员会主任)回忆,在火车由河南兰考向开封行驶的途中,他向主席报告了查勘队行走万里查勘黄河源;同时为了了解从长江上游引水入黄是否有可能性,也查勘了金沙江上游通天河的情况。毛泽东笑着说:“通天河就是猪八戒去过的那个地方吧!”大家都笑了。(《河南日报》1957年3月28日。)
“通天河”,见《西游记》第四十九回《三藏有灾沉水宅,观音救难现鱼篮》,描述观音莲花池里的金鱼精在通天河,与猪八戒、孙行者等斗法的故事。本书第四十七回、第四十八回、第九十九回,也都与通天河有关。
又据林一山、杨马林《功盖大禹》里说,在王化云汇报准备将来从通天河引长江水入黄河,以补给西北、华北水源的不足时,毛泽东笑起来,幽默地说:“你们的雄心不小啊!通天河那个地方猪八戒去过,他掉进去了。”(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年版,第66页。)
1957年7月9日,毛泽东在上海干部会议上说:“有那么一些人不肯改,那你就带到棺材里头去见阎王。你对阎王说,我是五张皮的维护者,我很有‘骨气’,共产党、人民群众斗争我,我都不屈服,我都抵抗过来了。但是你晓得,现在的阎王也换了。这个阎王,第一是马克思,第二是恩格斯,第三是列宁。现在分两个地狱,资本主义世界的阎王大概还是老的,社会主义世界就是这些人当阎王。”(《毛泽东选集》第五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455页。)
1957年10月13日,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第十三次会议上,作《坚定地相信群众的大多数》讲话。他说,右派分子分两种人,“一种是改正了以后,可以把右派分子帽子摘掉,归到人民的队伍;一种就是顽固到底,一直到见阎王。他说,我是不投降的,阎王老爷你看我多么有‘骨气’呀!他是资产阶级的忠臣。”(《毛泽东选集》第五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491—492页。)
1959年3月,毛泽东在武汉听取黄克诚(解放军总参谋长)、张经武(中央驻西藏代表)、张国华(西藏军区司令员)和雷英夫等就达赖集团在拉萨发动全区性的武装叛乱之事进行汇报。当汇报结束,毛泽东对于西藏问题的大政方针确定后,请他们吃饭。饭间,毛泽东情绪很高,分别给他们敬酒。毛泽东当时有些感冒,他有了小病小灾不太吃药,但相信酒可以治感冒,于是他破例干了几杯。趁着酒兴,毛泽东论《三国演义》,析《红楼梦》,讲《西游记》,评《水浒传》,上下几千年,纵横十万里,讲得大家如醉如痴。(雷英夫、陈先义:《统帅部参谋的追怀》,江苏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第233页。)
1959年春,据上海京昆剧团演员孙花满回忆,毛泽东曾和他有过一次谈话。“主席还曾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我说姓孙,叫孙花满。他说姓孙是孙悟空。主席的湖南话我听不懂。他就解释说是齐天大圣。我听懂了。他说你的名字很好,孙花满,花满了,‘百花齐放’,这样好嘛!说得很风趣。”(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编:《毛泽东在上海》,中共党史出版社1993年版,第219页。)
在上个世纪60年代的一次国庆观礼会上,毛泽东见到了沙千里,风趣地问候:“沙僧,你好!沙僧,你好!沙和尚是不是你的本家?”(李树谦:《毛泽东的文艺世界》,辽于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99页。)
沙和尚在《西游记》中最先出现于第二十二回《八戒大战流沙河,木吒奉法收悟净》。
1960年春天,北京三座门,中央军委所在地。灯火辉煌的会议厅里,出席军委扩大会议的上百名各路将领,戎装整齐地列队静候在这里,等待最高统帅的接见。车门打开,毛泽东走下车来,掌声骤起……“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他出口成章,掌声在这浓重的湖南乡音中止住了。毛泽东用自豪的目光扫视着他所熟悉的每一张面孔。站在前排的将领纷纷向统帅行军礼,毛泽东频频点头。
突然,毛泽东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后几排的一个将军,提高嗓门,大声说道:“你,姓孙!孙行者!”全场的目光一下子积聚到一个蓄着银色短须,佩戴中将军衔的将领身上。这位将军就是孙毅。(齐鹏飞、王进:《毛泽东与共和国将帅》,红旗出版社1993年版,第325页。)
“孙行者”,就是孙悟空,见《西游记》第十四回:三藏欢喜道:“我再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悟空道:“好!好!好!”自此时又称为孙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