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飞笑着,浓黑的双眉一抖,笑语警告潇庭道:“你可是我接到冰绝悬谷的人,你要是途中放弃了,我就拖了你的裤子打你的小屁股。让你的小屁股开花开成五瓣!”潇庭嫌恶的瞪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蒋飞估摸着时间,出来办事已有好一会儿,耽搁太久,回去不好交代,便告辞离开。潇庭待他走后却不进屋子,而是在这附近四处转悠了一下。
此地怕是也有耘王府内聚集十万修习者的那块空地的一般大,都是一排排的屋子,格局与造型与府中招待来人居住的屋子九分相似。他逛了大半日,却不见一个人影。冰地之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若不是这些房屋设计得祥和,将一片萧杀之气掩去,潇庭此刻早已怕得回到屋内躲着。
略略的看了一下,天色已暗,便往回走。来到住所面前,推开紧闭的房门走了进去。他借着外面照进屋内的灰暗的光线走了两步,磕磕碰碰的撞到一条凳子上,十分疼痛。眼珠一动,从眼中飞出一道火焰的幻象,将屋子照得一片红光,四周事物立刻清晰起来。
这屋子不大,中间留了一条一米多宽的道给人走路,两边便是些简单的床铺。一眼便看清左右各有五张床,被子均是灰色。看来这里是个杂居的住所,比不得耘王府中的待遇。
他心里顿时有些失落。本以为自己在参加选拔失败后从新获得修习成为领悟者的机会,各方面的待遇即使不比在耘王府中好,也不该比王府中差。但是现在看来,单只是一个住所,便如此的简陋,他不得不怀疑耘王话语的真实性。
他本就是街道边和很多人挤在一起睡大的孩子,此刻即便是住所简陋,但有屋顶有床有被子,比大街的环境好得实在太多。他不怕住所简陋,不怕饭菜简单,不怕训练残酷,只是怕自己在这里耗费十年的时间,出去时却任然只是一个艮一级的修习者。
担心着能不能成为一名领悟者的问题,突然听到一连串粗声粗气的嬉笑打骂声渐渐移近屋子。“是他们回来了?”
那些粗俗不堪的言语来到屋子近处时,突然变成了讶异。一个尖细声道:“怎么屋内有亮光?”又一人不以为然的笑道:“我们又多了一个伙伴。”另一个声音惊奇道:“怎么今日的亮光特别的亮?”刚刚那个不以为然的笑声听了,也惊异起来:“确实是特别亮了一些。”
几人说着,似乎正在大步的靠近屋子。潇庭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便收回磷火,转身直走几步,“咔”的一声将这扇冰冷的木门拉开。
门外几人见屋内灯火突然一灭,立刻漆黑起来,都不由得一愣。正欲一脚踢开门时,那门却自己悠悠开了,又惊得一愣,全都呆呆的站立在门外,张大眼睛定定看着屋内一个破衣少年从一条竖缝随着门的敞开,渐渐呈现出整个瘦弱的身子来。
一股浓重的汗味在门打开那一瞬间汹涌着进入屋中。潇庭立在屋内愣愣看着眼前这七八个或高或矮,活胖或瘦,或是长得一表人才,或是面如黑熊的少年。很快,他便从惊愕中醒了过来,看着几人淡淡道:“我叫潇庭,以后便和大家在一起训练了。”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高个子少年笑对潇庭点点头,道:“我叫童跃,是这里年龄最大的,今年十四。”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几乎已经长成了成熟男子的样子,不仅身形高大,脸上轮廓也清晰无比。潇庭身高才到他胸口,乍一看,两人的年龄差距不在七岁之下。
之后其余的几个少年也一一介绍了自己,大家就算是相互认识了。
众人相约进入屋中,童跃伸手去冰冷粗糙的木桌上摸火折子,灰暗之中突然亮了起来,见潇庭一双细眼里火光闪烁,面前一团火红的火焰幻象将四周黑暗驱走。童跃对他的帮助表示感谢后,很顺利的拿了桌上的火折子,将木桌上的一盏冰灯点燃。
潇庭的磷火只是虚火,不能点燃冰灯,虽然照明四周,但终究还是要靠真实的火焰来点燃冰灯,这不免有一些遗憾。想到这里时,他突然一惊,面前金色的磷火幻象一失去他磷火之力的控制,便立刻消散在那盏晶莹的冰灯宁静的亮光之中。
“或许磷火之力爆发出的力量可以不是虚幻的力量,而是真实的?”他正在想得入神,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潇庭,你怎么也进了冰绝悬谷?”潇庭转头看着身后那个身材魁梧得像一头强壮的大黑熊一般的大脸少年。注视着牛舆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却觉得那尖细的声音和眼神似曾相识。
牛舆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变得彻头彻尾的样子,潇庭已经不可能认出自己来,便道:“我就是小牛儿啊!”
小牛儿!?潇庭万分诧异的盯着这个小眼睛大嘴巴长得奇丑无比的少年看了无数遍,将他现在的形象和自己对小牛儿的记忆在脑海中重叠了无数次,但没有一个地方对得上号。差别实在太大了!
潇庭始终不敢相信,愕然问道:“你,你真是小牛儿!?”这个自称为小牛儿的牛舆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眉心的一颗豆大的黑痣道:“我真的就是!”
潇庭这才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注意到他那张硕大的脸盘眉心一颗细小的黑痣。这颗黑痣在他宽阔的额头上小的几乎看不出来。这一颗黑痣,正正的生在他的眉心,确实是他认识的小牛儿。
牛舆见潇庭眼中那一抹感动的泪花,知道他此刻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身份,猝不及防的将他那庞大的身体毫不留情的压到了潇庭瘦弱的身上。如同一个受尽委屈无处倾诉的孩子终于见到不见多日的母亲一般,抱着潇庭伤心的哭泣。
潇庭整个人都几乎被他围住,浓烈的男子汗味扑面而来,想要把他推开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潇庭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一起来的雪都,之后几番周折,此刻又再次相见,总算是缘分不浅。他只好任由马舆痛哭一阵。
牛舆了好一会儿,方才放开潇庭。潇庭早已被他的满身的臭汗熏得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立刻蹲到地上畅畅快快的呕了几口口水出来。
牛舆不知道他苍白的脸色都是拜自己所赐,问道:“潇庭,你怎么啦?”潇庭蹲在地上,勉强让自己的胃舒服一点,没好气地道:“没事。”说着,便站了起来,盯着这容貌与小牛儿天差地别的牛舆,始终是看不习惯的,好奇道:“你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两人在就近的一张床铺上并肩坐下。牛舆回想着自己离奇的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经历,眼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恐惧来。他目视虚空,仿佛透过那宁静的白色的亮光看到了过去。回忆道:“我在耘王府这一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就在府里四处走逛。只要是人少的地方我都不敢去,而且府中那些只要种着有毒的花的地方我都躲得远远的。
“但是有一日当我站在那个可以测试人力量等级的池塘边时,我向池水中看了一眼。”牛舆说到这里,眼里跳出一道惊恐之色,两只厚大的手掌紧紧握拳,看着潇庭,激动的问他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潇庭看着他,摇头戏谑道:“难不成你还看到鱼了?”有水的地方就会有鱼,但是万生水里却不会有鱼。牛舆一本正经的道:“不是,不是鱼,而是一条蛇!”潇庭见他目视虚空,仿佛再次看到了他记忆中的那条可怕的蛇,尖细的嗓音有些发颤。
潇庭愣愣注视着他的硕大脸庞,好奇道:“蛇?水里面的蛇有什么好害怕的!”他对牛舆的大惊小怪不禁感到可笑。牛舆依旧目视虚空,眼里浮现出那条突然从澄澈的万生水中钻出来的蛇,向潇庭描述道:“那条蛇不是水蛇,而是一条全身银白的冰蛇,就像是冰做成的一样。它从水里钻出来,只露出了一个头,一对火红的眼睛。”
牛舆的眼神再度紧张起来,尖细的声音颤抖着:“他的眼睛似乎还会勾魂,我本来怕得想叫,但是在看到他的红眼睛后,我就叫不出来了。后来,我就好像听到它跟我说,叫我下去,跟它一起走,所以我就跳进了水里。”
他说完这一段情节,似乎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注视着听得一脸惊讶的潇庭,道:“我跳进水里后就没有知觉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入水的时候听到好多人一起呼叫,好像是在叫‘救命’。”
潇庭一听,想起那日耘王府因为前一日有人落水,而封锁了万生水池塘的事情。原来那落水的人竟然是牛舆。但是他说来说去也没有说明白自己容貌大变与这件事的关系,只是见他这样紧张,潇庭也不想催促他,耐下心来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冰绝悬谷。我也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但情绪还是不稳定。潇庭也知道牛舆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经历了这样一件让他刻骨铭心的可怕事件,留在他心里的创伤自然难以在短时间内消除。
牛舆的语气又转为凄凉,叹道:“后来我知道,到这里的人,都必须要等十年才能离开,我就心灰意冷。我想我爹、我想寒柳雪园、我想他们、、、、、、”他说着,有哭了起来。
潇庭见他一张强悍的大脸上“梨花带雨”,又好笑又可怜。但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牛舆听见他笑,便止住了哭泣,委屈道:“你笑啥嘛,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笑得出来。”潇庭忙忍住不笑,看着他道:“十年而已,等你成为了一名领悟者,你在这片大陆上的地位便高人一等,到时候就不用再让你爹过苦日子了。”细眼坚定如冰,满腔热血感染了牛舆,使他不由得小小震撼了片刻。
牛舆的震撼很快又变成了愁眉苦脸,道:“你以为我们都能成为领悟者么?我们这里一共有十个人,到最后,只有两个人能够活下来。”潇庭一听,万分诧异,惊叫道:“两个人!?怎么会这样!”牛舆见他如此惊讶,觉得是自己的话勾起了他的兴趣,得意笑道:“本来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