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月,她和丈夫、还有孩子们,他们无一所有,他们无所不有,他们淳朴的生活,淳朴的饥饿,淳朴的应对着来着生活的挑战,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不知自己将往那去;那个年月,死亡、各种各样的正常、飞正常的死亡成了生活的常态,但对生活的勇气与信心从未在信仰里缺失,他们没有坑过、骗过、害过任何人,他们淳朴的存在,现实的活着;那个年月,即便是公公因一个过去的女子小凤和种种噩梦般的过去被折磨成“疯子”的时候,她作为对方的儿媳也只能和丈夫一样学者忍受,学者眼睁睁的忍受;那个年月,即便是丈夫的弟弟因权力和财产与丈夫闹得不可开交而后分家,她也只能选择闭嘴,不发表任何意见:不争、不抢、不抱怨、不吵闹。人家会认为她是没有头脑的傻子,生孩子的机器,可她自己,唯有自己才明白,所有的争抢、吵闹不过是生活的常态,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徒劳伤神、没有任何实在的意义。生孩子,每一个孩子呱呱落地的时候,是她最最开心快乐的,那意味着生命的延续、信仰的延续,尤其是那两个双胞胎儿子呱呱落地的时候,她开心的简直失去了理智。她一直想要儿子,尤其是两个女儿落地长成,其实几个子女或胎死腹中、或幼年夭折之后,两个双胞胎儿子的呱呱落地,那种意味什么?全部,对,那成了她的全部。她多么希望他们能够长成,多么希望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看着他们双上步入某个重点大学,双双步入国家公职人员的行列。很多次梦里,她甚至预见了那一幕幕的发生,那是在革命先烈(那个时候他已经彻底忘记或背弃了她的祖国,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中国农妇)们所构想的共产主义社会,她的儿子,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儿子,穿着藏蓝色的工作制服,程亮程亮的皮鞋,提着标准的皮包,带着如花似玉的俊美媳妇,开着最最豪华的二一二吉普车开进山沟,下车之后,恭恭敬敬的站在自己和丈夫的面前,喊他们爸爸妈妈。那个时候,梦到这些,或是幻想这些的时候,她总是那么情不自禁的合不拢嘴,丈夫或是两个女儿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总是笑而不语,她想,也唯有自己能够明白抱着两个婴儿幻想他们未来式多么开心的事吧!
然而,噩运降临了,就如同艳阳的天空总也挡不住时不时出现的狂风暴雨一般。那是夏秋时节一个潮湿的午后,饥荒刚刚过去不久,她的双胞胎儿子亮儿、浩二刚刚两周岁之余,学会走路不久,她忙着收拾屋子的时候,哥哥带着弟弟沿着台阶走到了院中,院落的正南方向是乱石堆砌成的菜园,两个儿子,一个带着一个走了进去,那里面有一朵即将凋谢却十分美丽的葫芦花,他们正准备过去采,忽然一条一米多长的毒蛇从葫芦花下面的潮湿处窜了出来,两个孩子还不明所以,一个就倒了下去。另一个见状,立马哭着跑回了屋子!
就那么一瞬间,当她看着菜地里日渐冰冷的儿子,她感觉自己被抽空了一般,顿时觉得生命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