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人们总是沉默的,沉默的穿衣吃饭、沉默的田间劳作,沉默的面对擦肩而过的彼此,不再有热闹,不再有喧嚣,不再有高谈阔论。如同往常一样,沈贵(被带到派出所不久后,在大儿子沈梁和县里某位大领导的活动下,派出所以尊重常水沟习俗为由放了出来,李想的父母尽管悲痛,但考虑到自己儿子有错在先,且为难以启齿的大错,所以没有继续追究),躲在屋子里(正房早已翻修好)的玻璃后面,看着院中、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这时候,他看到大儿子沈梁站在街中的大石头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村口不远处的南坡,他的双胞胎弟弟沈柱则蹲在院门口的台阶上(这个角度他刚好能够看到)痴痴入迷的看着一本书。真见鬼了,这两个家伙,一个从来不爱思考,一个不怎么看书的,此刻却如同那些白痴的沟里人,陷入了让他不能够理解的境地。在之前,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尤其是小儿子——有什么话可总是找自己说的,现在,距离李想被送上火刑柱的那天已经过去许多天了,不管大儿子还是小儿子,见了他只是略带害怕的礼节性的点点头,喊一声“爹”,这让他非常不舒服,难以适应。好几次,吃饭的时候,在院门口纳凉的时候或是父子一起在田间劳作的时候,他总想找兄弟俩聊聊,可每次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门口,隔壁大哥家那头母猪奇异的怪叫惊醒了深思的沈梁、看书的沈柱和观察兄弟俩陷入深思的他,也惊醒了许多在家里、街中或田间地头劳碌的人们。他急冲冲的走出去的时候,那头母猪宛若发了疯一般正好朝他撞了过去,他被撞倒了在了门口的青石板上。他的两个儿子没有过来问他好不好、需不需要搀扶、伤着没,而是奇异的,用研究动物的眼光痴痴的看着在青石板上痛的发抖的他。那头猪,撞了他之后,回头看看了,露出讥笑的目光与笑容,宛若在说“傻了吧,没想到猪也会撞人吧,再看小心我再撞你”之类的言语。这时候,沈亮拿着一根火红火红的红炉锥(晋北人烧火时,用来让火生的更旺的用钢金做的简易工具)朝他飞奔过来。
“你要干嘛……你要干嘛……侄儿(许多年来,对大哥的儿子,他第一次这样脱口而出)……叔,可没招你惹你……”惊慌之下,他以为沈亮拿着红炉锥的沈亮要杀他。
“你这畜生……你给你站住,快点站住……你再跑……”沈亮没有理他,抄着红炉锥朝母猪飞奔了过去。这时讥笑(他)的表情的表情变成了恐惧,变成了对沈亮的前所未有的恐惧。借母猪害怕极了,基于奔命,但还是晚了一步,那跟被烧的火红火红的红炉锥被沈亮用力的甩了出去,插入了母猪的后背,母猪“嗷嗷嗷嗷”的的交的更响了。当沈源和沈氏从院子里跟在沈亮的背后冲出来后,那种“嗷嗷嗷嗷”的声音简直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哀嚎的母猪,尽管害怕,尽管背上带着火红火红的炉锥(这时候已经红炉锥的温度已经降了很多),但还是没有理会后面发了疯一般追着它的沈亮,继续向前飞奔着,冲进了大街中心围在一起在沉默中晒着太阳的人群。惊醒过来的人们,有的撒腿就跑,有的躲到了墙角的高台上,有的跳上了碾盘(碾米用的类似于石磨的石制工具),那些没有来得及躲避的人则被母猪撞倒了在了街边的石凳边、牛粪上、阴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