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或吃惊、或愤怒、或无奈的看着疯狂的母猪。这个世界疯了,一定是疯了,连母猪都开始攻击人,不是疯了吗?人们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不理解的看着彼此,看着这个日益不能理解的周遭世界。
“啊,沈亮,是沈亮……真的是他哎……”
“是他,确实是他!”
“不会吧,他不是到外地打工去了吗?”
“你听谁说的,他一直在家好不!”
“爸爸,谁是沈亮啊?”人们中一些年幼的孩子问旁边的爸爸!
“沈亮,就是沈亮!”父亲答道。
“孩子,沈亮呢……沈亮是沈源家的独子。”
“可,为什么我没见过!”
“因为他很少出门。”
“什么叫很少出门啊,是从来不出门好不!”说话者的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孩回应道。
“是啊,大概五年没有见过这孩子了!”上了年纪的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以他最为精确的记忆算出了沈亮没有走出家门的具体时间。当人们对沈亮是否走出家门这件事情再次展开追述性的争论的时候,追母猪的沈亮一下子出现在了人们中间。刚刚从从高台上、碾盘中或是远处或家里折回来的人们再次陷入了惊魂甫定的慌乱中。有那么一瞬——对沈亮和看他们的人们来说却宛若一个世界般的漫长——人们像欣赏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般欣赏着沈亮,而沈亮则如同许多年后泛滥的穿越小说里的主人公一般看着这个不属于他的古代或未来世界。他和他们,就那样看着对方,许久,许久,没有任何言语。
“叔叔,出来晒太阳吗?”人们中一个小男孩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叔叔,你干嘛追猪呢……你看它多可怜,血淋淋的带着铁棍子跑……”小男孩的妹妹(从观察者的角度看上去像)补充了哥哥的疑问,以问出了惊异的人们想问却不知如何问或是不敢问的问题。
看着两个稚嫩的小孩和背后黑压压的人群,沈亮不知如何是好,宛若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搓着手,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意识到什么?于是一溜的消失在了人们差异的眼神中。他消失后,她的父亲、母亲追了过来。人们惊奇的问沈源,他那久未跨出家门的儿子为什么在追一头母猪,沈源面红耳赤的看着大家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于是人们再问沈氏,沈氏更是一头雾水。于是人们只能叹息:多好一孩子,可怜呢,和母猪呕气……
那头撞了包括沈贵在内的许多人的母猪,将那根早已冷却的炉锥甩脱以后,继续向西飞奔,越过西沟,逃到了常水小学的门口。原来就冷冷清清杂草丛生的常水小学门口,此刻更加冷清更加杂草丛生,一个少女站在一人多高的杂草中失神望着不远处的火刑柱(此刻又立起一根新的火刑柱),满脸是泪,满是忧伤。看到此情、此景,母猪惊呆了,原来人类也有忧伤、也有不被理解、也有被欺凌的万般无奈的软弱的命运。眼前的少女是主人那孤独残暴的儿子(沈亮),是自负荒唐的沈贵,是街中那些没脑的看客所不能明白的吧!哎,他们多可怜,活着还不如咱老猪。这么想着,背上被炉锥扎过的伤口似乎不再那么疼痛,这么想着,那疲于奔命的遁逃似乎有了某种反抗性的寓意,这么想着,那终将被人宰杀的唯有猪才终将要面对的命运似乎有了某种不确定性的深奥。他忍着疼痛,在少女旁蹲了下来,有模有样的学着少女,失神的看着远方——远方火刑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