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实体经济回归的含义
实体经济回归（有的文章中用“回归实体经济”的说法），通常与企业空心化联系在一起。或者说，由于出现了企业空心化，才引起实体经济回归（或回归实体经济）的呼唤，即要求货币资金回归到实体经济中来。
企业空心化是指货币资金纷纷撤离实体经济而转入虚拟经济领域，也就是指实体经济空心化。其表现是：资金从企业撤离了，企业成了一个空壳。在中国，这种情况的发生大约开始于2008年美国金融风暴以后，2009—2010年欧债危机的爆发对中国经济的冲击使问题加剧了，引起政府、企业界、经济学界和新闻媒体的注意。导火线是带有偶然性的。可能是由于浙江一带从事出口业务的一些民营企业因受到国际市场萧条的影响，资金周转不灵，欠债到期不能偿还，业主们干脆一走了之，这种情况被称做“跑路”。人一走，牵连到与之有借贷关系的、供货销货关系的一连串企业和业主，最终使一些地方陷入经济秩序混乱状态。
在这段时间内，许多制造业企业一直呼吁贷款难、融资难，尤其是制造业的中小企业、微型企业，它们呼吁银行不要“嫌贫爱富”，不要置民营企业于不顾。在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举行的几次经济形势分析会上，委员们都反映实体经济融资难问题的解决已刻不容缓，如果听之任之，不采取有效的对策，中国经济的基础就会动摇，因为实体经济才是中国经济可靠的、坚实的基础。
于是，实体经济的回归成为政府、企业界、经济学家、新闻界的共识。
二、为什么资金会退出实体经济领域
关于“为什么资金会退出实体经济领域”这个问题，可以从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利润率的诱惑
这主要同近年来中国实体经济领域企业盈利状况有关。
20世纪80年代内，由于当时虚拟经济在中国刚刚出现，还没有引起投资者的注意，而改革开放已经开始，实体经济各行各业都赶上了好时机，所以资金进入实体经济领域是正常的。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起，中国经济转入高速增长阶段，各种产品的产量大增，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企业盈利已不那么容易了。进入21世纪以后，产量继续增长，市场竞争更趋激烈，制造业企业日益感到利润空间收窄，如果想继续保持原来的市场份额，必须走自主创新之路，而自主创新绝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需要人才，需要资金，还需要时间。于是企业就逐渐把一部分资金转入虚拟经济领域，认为这样钱赚得快，赚得多。这在制造业企业中有示范效应。在利润率的诱惑下，资金就源源不断地流向虚拟经济领域。
据我们在某些省市的调查，有的地方的有些制造业大型企业，感到成本上升，竞争激化，盈利偏少，决定不如保留制造业大型企业这个平台，以便容易得到银行大笔贷款，然后利用贷款投入房地产炒卖，以便赚更多的钱。
（二）领域进入的难易比较
一个投资者要进入什么行业，既要靠他本人的选择，也要靠他的亲戚朋友的建议。我曾率领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调研组在珠江三角洲一些城市调查，据工商界人士的反映，新投资者进入实体经济领域比进入虚拟经济领域要困难得多。具体地说，进入实体经济领域某个制造行业投资建厂的困难是：入该行的门槛高，起始时投资数额较大，在当地需要有较好的人际关系，本人在这个领域内应有一定的从业经验和专门技艺，有一些自己熟悉的骨干职工能为企业的创建和经营出力，而且登记注册的手续烦琐，此外还要有融资渠道，否则资金链易于断裂。相形之下，投资进入虚拟经济领域则要容易得多。比如说，炒股，只要有一笔资金可以动用，头脑灵活些，运气好些，就可以赚一笔钱；又如，放债给熟人，或熟人的熟人，只要自己对借钱人信得过就行了。当然，炒股和放债都是有风险的，但投资于实体经济领域，不一样有风险吗？广东工商界人士在座谈会上的上述发言，是有些道理的。
关于投资于实体经济领域与投资于虚拟经济领域的风险大小的比较，更需要从退出机制和退出难易程度的比较来判断。让我们转入下一个问题的论述。
（三）退出投资领域难易程度的比较
投资实体经济领域，进入要难于投资虚拟经济领域，这一点，前面已经讨论了。现在再就退出的难易程度进行分析。
关于投资实体经济领域的风险大小与投资虚拟经济领域的风险大小的比较，主要不是针对经营过程中的风险。因为在经营过程中，从事实体经济活动与从事虚拟经济活动都会遇到各种新的情况，客观经济条件会发生变化，国际上也会发生预料不到的大变化。从这个角度来看，投资于实体经济领域与投资于虚拟经济领域相比，风险程度几乎差不多，全凭投资者本人在经营过程中所采取的预防风险的措施得当与否，以及对经济形势走向的判断正确与否。
真正的风险与退出机制有关，或者说，与退出正在从事的经营活动的难易程度有关。投资者蒙受损失的大小，往往取决于退出正在从事的经营活动的难易。这恰似一个人已经预感到正在从事的经营活动将会给自己带来巨大损失，想及早退出，但从实体经济领域中退出却比从虚拟经济领域中退出要困难得多。退出越难，蒙受的损失就越大，这是不言而喻的。
为什么实体经济领域的投资者难以退出呢？主要是在经济形势严峻时，制造业企业前景不佳，出让工厂，很难找到买家；而在经济形势趋向繁荣时，制造业前景看好，想投资于制造业，想购买一个现成的工厂，却又找不到卖家。
既然现存的工厂难以转卖出去，只好申请破产，但破产的申请要有一定的程序，手续烦琐，再加上清理债权债务关系、遣散职工、处理善后工作等，同样花费时间、精力和资金，所以使投资者继续蒙受损失。
相形之下，一个在虚拟经济领域从事投资和经营活动的人，在预感到经济形势的变化对自己不利时，想退出这一领域，却要容易得多。这实际上意味着，从规避风险的角度看，投资于虚拟经济领域比投资于实体经济领域要容易应付时局的变化，因为投资人在退出时没有那么多遗留问题需要处理。
在这里还可以作一些补充。前面已经提到，实体经济领域对新投资者来说是进入难，而一旦进入以后，在经济形势恶化时，退出也难。以后，一旦经济形势好转了，投资者退出后再想进入，那就更难了。因为在制造业领域，特别是在同一个领域，即投资者本人比较熟悉的那个领域，会在同行中受到种种误解，声誉不如以前，业务也不容易开展。
综上所述，这三种情况导致资金宁愿进入虚拟经济领域也不愿进入实体经济领域的局面。
三、资金从实体经济领域转入虚拟经济领域的严重后果
实体经济是一个工业强国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经济基础。基础越扎实、越巩固，今后发展的前景就越广阔。如果资金撤离实体经济领域的趋势不能被遏制，资金撤走的数量越来越大，造成一再提到的企业空心化现象，那么将会对国民经济产生严重的后果。
大体上说，以下三个严重后果是明显的。
（一）实体经济领域资本供给严重不足
实体经济领域和虚拟经济领域之间资本流动频繁，既有从实体经济领域流入虚拟经济领域的，也有从虚拟经济领域流入实体经济领域的，各有流进流出，这是正常状态，不会对整个国民经济的运行发生重大影响。
但如果较长时间内实体经济领域的资金不断地流出而进入虚拟经济领域，那就不正常了。新闻媒体说，这等于一步步掏空实体经济，最终使实体经济空心化，正是这个意思。
实体经济领域资本供给不足的严重后果之一是研究开发和自主创新遇到困难。研究开发和自主创新都是需要钱的。企业必须为此筹措经费，但由于资本供给不足以及由此导致的融资成本上升，使想要进行研究开发和自主创新的企业感到左右为难。民间流行着这样两句话：“不创新，等死；要创新，早死。”意思是说：一个企业如果不从事研究开发，不准备实现自主创新，那么迟早有一天会被市场淘汰出局，这就叫做“不创新，等死。”一个企业如果决定从事研究开发，准备实现自主创新，于是到处筹集经费，但却因融资成本太大，结果还没有等到研发有成果，没有等到创新实现那一天，企业却因负债过重而被压垮了，这就叫做“要创新，早死”。
实体经济领域资本供给不足的另一个严重后果是使不少企业难以维持资金链的正常通畅，从而又影响产业链能否正常通畅。这是前几年沿海省份的一些外向型企业曾经遇到过的问题。那时，我正率领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民营企业调研组在辽宁、广东两省考察，先后在大连、鞍山、沈阳、广州、佛山、中山、深圳等城市召开了民营企业座谈会。我们听到的反映是：最早受影响的是从事出口业务的民营企业，它们由于订单减少，商品积压，资金周转不灵，不得不靠借高利贷维持。后来，债款和利息越压越多，再也支撑不住了，不得不停业，资金链断裂了，一下子牵扯到许多民营企业；紧接着，产业链也断裂了，过去上下相衔接的供货销货渠道无法维持下去，一些地方的市场甚至接近瘫痪。最终靠政府资金和政府通过银行发放贷款才稍稍“解套”。这个教训足以汲取，然而损失已经造成了。
（二）虚拟经济领域泡沫滋长可能导致资产价格非正常上涨，而一旦泡沫破裂，又会导致种种后遗症的涌现
当实体经济领域因资金撤离而发生资本供给不足时，虚拟经济领域因为过多资金的涌入而引起资产价格非正常增长。
一个确凿的例证就是从21世纪第一个10年的中期起，大城市的房价就以惊人的速度上涨，北京、上海、杭州、深圳等大城市的房价达到了过去从未有过的高度。哪里来的购房者？一部分是出于正常生活需求的购房户，他们可能因原来人均住房面积太小，想改善家庭生活而购房，包括新婚夫妇或准备结婚的人购买，也包括家长为即将大学毕业、将在大城市工作的子女购买等等；另一部分则是所谓的囤房户、炒房户。两部分人相互影响。越来越多的人想购房，房价当然就上升了。房价越是上涨，想购买的人就越多。早囤房的、早炒房的，都赚了；即使买到手的住宅、别墅暂时空闲在那里，也是赚了，因为需求依然旺盛，房价仍在攀高。那些抢购房屋的囤房户、炒房户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其中有些是从实体经济领域中转移出来的，也有些是从各种不同渠道、从银行借来的。如果是从银行借来的，岂不是减少了向实体经济领域投放贷款的数额，使实体经济领域的资本供给更加不足？
问题并未止于这一步。一旦虚拟经济畸形膨胀，泡沫滋长，吸引了更多的新投资人进入这一领域，越是如此，就越是意味着泡沫破灭的时机快要来临了。危险积聚着，就等待某一个界限的来到。泡沫一旦破灭，必定产生连锁反应，首先是资金链断裂了，债务链形成了，虚拟经济领域出现的债务危机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实体经济领域，因为在实体经济领域成本上升，市场竞争激烈，盈利率下降甚至亏损增多，有些制造业企业已经转而投资于虚拟经济领域，也有的制造业企业利用自己的平台，从银行贷到款项，转战于虚拟经济领域，或设立子公司经营，或转借资金给合作伙伴，分享暴利。一旦虚拟经济领域内泡沫破灭，实体经济领域内的相关企业受连累，是难免的。这种情况在前几年也发生过。
（三）虚拟经济领域内泡沫破灭而导致的债务危机和对实体经济领域的牵连，不可避免地导致宏观经济调控政策的调整，结果给国民经济带来了更大的不确定性
对政府来说，实体经济的空心化和虚拟经济的畸形膨胀都是不利于国民经济的健康发展的，政府不能不密切关注事态的进一步变化。而一旦发生虚拟经济领域泡沫破灭，债务危机由虚拟经济领域延伸到实体经济领域，资金链处处断裂而演变为债务链，使整个市场秩序陷入混乱之中，政府决心采取强有力的宏观经济调控手段来消除债务链，最常用的办法就是“注资解套”。债务链又称三角债、多角债，“注资解套”是指：政府或政府通过银行，给债务链上某个企业注入资金，让它用以偿还债务，于是一环紧扣一环，一些企业的债务解套了，就便于更多的企业的债务得以解套。
但这种“注资解套”的做法只能解一时之急，既不能改变实体经济空心化的趋向，又无助于抑制虚拟经济领域内泡沫的再度滋生。
如果在虚拟经济领域内发生泡沫破灭，债务链形成，从而在市场秩序混乱之际，政府采取了不恰当的宏观调控政策，反而会给经济添乱，以后再进行治理会更加困难。
比如说，大量资金从实体经济领域流入虚拟经济领域，炒作各种资产，造成资产价格上升时，政府转而采取紧缩的货币政策，以制止资产价格继续上升。其实，这是一种不恰当的调控政策。因为资产价格上升在这种情况下并非由于市场上的货币太多了，而是因为实体经济领域的盈利率低，资金流出实体经济领域而转入了虚拟经济领域，所以资产被热炒，资产价格才会接连上升。政府这时实行紧缩的货币政策，受害最大的反而是因资金流出而深感资本供给不足的实体经济领域，那里本来已是盈利率下降，再逢货币紧缩，日子不就更困难了吗？
因此，必须认真研究促成实体经济回归的正确对策究竟是什么，怎样才能使实体经济领域得以复苏并继续成长壮大。
下面，我们转入回归实体经济的基本对策的讨论。
四、回归实体经济的基本对策
要让资金流入实体经济领域，必须让资金流入实体经济领域以后有利可得；否则，无论是新投资者还是原有投资者都不会留恋实体经济领域：新投资者不愿进入，原有投资者不愿意继续在这里投资扩建。
因此，这方面实际上存在着两个关键性的问题需要切实解决，这就是：第一，如何让实体经济领域成为有利可得的投资领域？包括如何吸引新投资者使其愿意进入实体经济领域，以及如何使得实体经济领域的投资者不仅不撤离实体经济领域反而愿意增加投资，扩大生产规模？第二，如何解决实体经济领域的企业面临的融资难问题？现分别论述如下。
（一）让实体经济领域成为有利可得的投资领域
根据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调研组最近几年在山东、重庆、陕西、辽宁等四省市进行的民营经济调查结果，可以得出初步的看法：民营企业家之所以不愿意投资实体经济领域，主要由于：税费负担重，用工成本上升，土地价格和房价上升，地方政府行为不规范。结果，盈利率过低，甚至较长时间无利可得。新投资者望而止步，老投资者骑虎难下，恨不得早日把这个大包袱甩掉，即把工厂转让出去。
在工商界人士和民营企业家座谈会上，我们听到与会者对上述问题的评论。他们说：
税费负担中尤以费的负担重。因为税还有个“底”，费可能是“无底洞”，除了规定的费以外，还有一些临时性的费，如“赞助费”、“公益性善款”等，这些都列入企业成本之内。
用工成本上升是近几年内有增无减的现象，而且不限于某一城市。企业反映，职工队伍不稳，骨干工人往往留不住，他们要求企业早日解决家属住房问题，企业通常力不从心。
土地价格和房价上升是近几年各地常见的现象。企业普遍认为，这种情况十分不利于扩厂扩建。即使本来有这种打算，也被迫停下来了。
在座谈会上，听到与会者反映最为强烈的是地方政府行为不规范。比如说，前任市县政府领导同某个企业筹备人谈妥条件，在市县境内某处建立一个工厂。建厂工作随即开始，但市县领导更换了，新任领导不承认当时的协议，要增加某些收费，企业筹备人无奈只好同意，否则工程只能中止。又如，市县政府部门某个负责人时常递个条子或打个电话，要推荐某些人到企业中任职工，企业只好答允，否则今后会产生彼此之间的不愉快，等等。这些事情，企业认为不能因小失大，所以通常都忍着。久而久之，这些也都成了企业不愿在这里继续扩大业务的理由之一。
由此看来，要让实体经济领域成为有利可得的投资领域，首要的任务是创造良好的市场环境，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政府工作人员和企业工作人员一律按法律、法规和规章制度办事，减少政府部门的随意性。
政府部门的随意性最容易导致企业预期紊乱，因为企业不知道在政府部门决策和办事随意性的条件下会有什么后果，从而不知道怎样规划，怎样制定对策。紊乱的预期使企业难以把某一地区、某一行业、某一种产品的生产视为长久不变的预定目标，一切都依形势变化为转移，这才是不变的原则。
至于要素成本上升之类的问题，有些并不是政府部门所能解决的。企业通过自己的经验也懂得这一点。如果政府真的能够管制住价格，不让它上涨，政府就必须恢复计划体制下的种种做法，难道企业希望政府又回到过去那种“政府无所不能”的状态？何况，商品价格实际上是互为成本的，政府单独控制某些商品的价格，也只可能短期有效，时间长了，又会产生其他后果。工资成本，政府更难硬性控制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冻结工资通常是无效的，这已经为近几十年的各国经济的实践所证实。因此，企业并不指望政府真的把价格管死，把工资冻结住。企业只希望政府理顺价格和理顺工资，不要让某些利益集团为了一己私利而使市场规则遭到破坏。
面对要素成本的上升，企业最好的应对办法是致力于研究开发，自主创新，产业升级，走出一条新路。但这依赖于融资条件的改善。下面，再分析如何解决企业融资难的问题。
（二）让实体经济领域成为可以通过多种渠道顺利得到融资的投资领域
实体经济领域内的投资者，无论是为了扩大生产规模还是为了平时有充足的流动资金，尤其是为了研究开发、自主创新、产业升级、开拓市场、增加自己的市场份额，无不需要良好的融资条件。这是现有投资者安心在实体经济领域内长期经营的保证，也是新投资者准备在实体经济领域内开创事业的信心的依托。
因此，回归实体经济的另一基本对策，就是及早解决实体经济领域的企业面临的融资难问题。
首先要弄清楚一个问题：银行贷款时一是要看贷款方的资产状况和经营业绩，二是要看贷款方的信用记录是否良好，三是要看贷款用途以及该项用途的风险大小。从一般情况看，从事实体经济领域内的企业的上述三个条件都应当比虚拟经济领域内的企业好，前者更有可能得到贷款。然而在实际生活中却往往看到另一种结果，即某些金融机构更乐意对从事虚拟经济的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的子公司）进行贷款业务。
这是什么缘故呢？这里把个人的因素撇开不谈，包括接受贷款的虚拟经济领域内的企业有关人员同某个金融机构的有关人员有友谊，有个人交往，等等，而只谈近年来客观经济情况的变化。这种变化大体上分为两类：
一类变化是：实体经济受国际市场的影响大，国际市场一有变化，会迅速影响中国制造业的进出口，从而增加了实体经济领域内投资与经营的风险，进而增加了金融机构的疑虑，它们宁肯谨慎些，以免受到牵连。
另一类变化是：实体经济受国内宏观经济调控政策的影响大，宏观经济调控政策一有大的调整，会迅速影响中国制造业企业的订单、价格和库存数量的变化，从而也会增加实体经济领域内投资与经营的风险，进而增加金融机构的疑虑，决定小心行事。
那么，人们不禁要问，国际市场的变化和国内宏观经济调控政策的变化，既会影响实体经济领域的运行，也会影响虚拟经济领域的运行，为什么金融机构在发放贷款时宁肯偏袒虚拟经济领域，而使实体经济领域受到冷遇呢？这在一定程度上同本节前面说过的投资者进入实体经济领域比较困难和退出实体经济领域也比较困难有关。正如前面已经指出的，在虚拟经济领域内，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在看准了投资机会后比较容易进入，预料要发生较大波动后也比较容易撤出。金融机构对于有意在虚拟经济领域内从事投资活动的企业或个人之所以愿意放款，正是考虑到他们进出该领域比较灵活，通常会“见好就收”，所以也就比较放心，给予支持。这样，涉足于虚拟经济领域的企业和个人就容易获得贷款，进行炒作。相形之下，在实体经济领域内从事投资和经营活动的企业或个人，由于缺乏类似的灵活性，在经济形势即将发生较大变化或开始出现较大波动时，往往处于被动状态，也无法撤出投资，损失往往是难免的。
加之，在实体经济领域内，从事投资和经营的不少是国有大企业，它们到底家大业大，实力雄厚，同大银行之间关系密切，它们一般不会有撤出的打算，所以在它们资金紧张时，银行会设法给予贷款支持。至于实体经济领域内的民营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从大银行甚至中小银行那里得到贷款的，通常，求助于高利贷是救急的手段。
还应当注意到，在虚拟经济领域内从事投资活动的，有一些是国有企业，它们或者是专门从事这一领域的国有企业，或者是在实体经济领域内从事制造业的国有企业的子公司，进入虚拟经济领域后就从事虚拟经济方面的投资和经营了。由于它们是国有企业，特别是制造业大型国有企业的子公司，所以融资渠道是比较多的。这些都是民营企业自叹不如而又愤愤不平的客观事实。
由此看来，要让实体经济领域成为可以通过多种渠道顺利得到融资的投资领域，必须重视深化金融体制改革，还必须开辟新的直接融资的渠道。
关于深化金融体制改革问题，以及开辟企业直接融资新渠道问题，在本书第二章第三节中已经予以论述。在本节快结束时，将就实体经济的回归和转型再谈一点看法。
（三）实体经济的回归和实体经济的转型应当统一考虑
在现阶段中国，回归实体经济已经成为当务之急。虚拟经济无疑也需要进一步发展，进一步规范化。但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中国这样的大国，国民经济必须建立在扎扎实实的实体经济基础之上。避免实体经济空心化即企业空心化，应当引起人们的关注。
然而，仅仅回归实体经济是远远不够的。技术在进步，实体经济领域内的企业如果不能抓紧改变生产方式，走自主创新和产业升级的道路，迟早都会在市场竞争中失利，最终被淘汰出局。实体经济转型的重要性正在于此。
自2008年金融风暴以后，即便是经济发达的美国、日本、法国、德国和英国的企业也都认识到实体经济转型的必要。它们一致认为，未来市场的控制权取决于谁能引领技术进步的新潮流，谁占领着世界科学技术的制高点。这一认识同世界经济的大趋势是一致的。
在中国，实际上许多在实体经济领域内从事投资和经营的、有眼光的民营企业也已经认清了市场的未来走向，它们不仅坚守在实体经济领域，而且还致力于创新、转型。在它们中间流行着这样的时尚说法：中国在今后较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但要继续做世界制造中心，还要争取成为世界创造中心，同时还要做世界的营销中心。企业家愿意为实现这样的目标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是可喜的。可喜之处在于：包括这些企业家在内，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有了这种认识。中国被称为世界制造中心，这绝不是贬义词。作为一个从农业社会过渡到工业社会的发展转型国家，中国通过多年努力终于成为世界制造中心，这表明了中国的成就。但既然成为世界制造中心，就要保住这个位置而不应丢掉它，更要赋予它新的含义，丰富它的技术内涵。中国正在争取成为世界创造中心，要认识到现阶段距离这一目标的实现还有相当长的距离。但目标既然已经明确，就应当不再犹豫、彷徨，而应当一鼓作气朝前走。“气可鼓而不可泄”，这句话千真万确。
在争取成为世界创造中心的同时，还应当争取成为世界营销中心。通过营销，才能把价值链圆满地完成，才能使附加值得以实现。这将是发展转型与体制转型相结合的重要成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