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称帝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依旧有些不适应,首先很多老弟兄见了自己第一件事就是下跪,李渊想扶起来骂几句,可有觉得不妥,毕竟现在的身份有别。李渊有些感慨,原来做皇帝这么孤独。他趁着没人用手婆娑着自己身上的龙袍,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站在武德殿里,都能听见门外咚咚的脚步声,李渊知道李世民来了。
像普通人家一样,李渊的三个儿子,老大李建成忠厚老实,最听话,现在是太子;老二李世民狡狯机变,好讲个义气,现在是秦王;最小的李元吉则任性妄为,被封为齐王。如果真的能像普通人家,李渊这个岁数应该窗前教子,膝前教孙了。可如果说非要挑出一个最没用的词,那就应该是‘如果’了。李渊现在有些神经质,因为他的敌人来自四面八方,任何军报都会让他紧张。
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李世民的身上已经显现出了霸气。他有着李家人特有的颀长身材,走起路来龙行虎步。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到了,“爹,前方军报,甘肃的薛举要进攻泾州。”
李渊皱起眉头,“薛举……有多少人马?”
“号称三十万,可我估计最多也就是一半。”
李渊快步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泾州……离我们很近啊。”
李世民也在看,“是啊,泾州一旦失守,那京城就危险了。”
李渊眯起眼睛,视线划过京畿道,他的着眼点是河南道的东都洛阳,那里现在正打得一塌糊涂。他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洛阳的局势,因为李密和王世充在二虎相斗,不管哪一方获胜,对于自己都是一个很好的进攻契机。不得不说,薛举在这个时候进攻实在是不巧。
“传我的命令,你明天带八万兵马进驻泾州,就是一个字,守!薛举的兵马虽然多,战线一长,他的补给就会跟不上。先拖他一阵子看看。”
李世民那张年青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嗯,知道了。对了,三胡又派人送粮食来了,这小子,实在看不出,竟然有这等本事。”
说起李元吉,李渊就很高兴,他的小儿子长大了,不但固守太原郡,还不停地运送粮草马匹,早知道李元吉有这个本事,多留一些粮草兵马给他也是好的。李渊起兵的时候只给晋阳郡留下可怜的一千二百士兵,粮草也少的可怜。他原先的想法是,晋阳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叫李元吉撤出来,追随自己来大兴。因为晋阳方面要承受的攻击来自突厥,即便把起兵时的一万多人都留下,也不一定守得住。
可这小子就是行,不但兵带的像模像样,还不时给这边运送粮草兵马,到底是老李家的人。
“行了,知道了,一会儿我亲自去看看。”
粮仓门口乱哄哄的,李元吉送来的东西实在是丰富,除了粮食之外还有猪、牛、羊,虽然大兴的兵将们吃的不错,但肉无论如何还是稀罕的。前来领牲畜的各营的士兵们差一点就成了哄抢,值守粮仓的军官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叫骂着、抽打着,想让来领肉的队伍排出个先后来,可那近似于徒劳,无论如何这场景是欢愉的。
彭啸和其他押运粮草的晋阳军士兵站在不远处开心地看着。司库过来跟彭啸套近乎,有些神神秘秘的,“彭司马,听说晋阳府现在马匹不少,能不能下次来的时候,顺便带一匹突厥马过来。那个……我想要一匹。”
彭啸有些讶然,他还是头一次听说,马匹也有顺便带的,但这实在也是件小事,“行,下次来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一匹。”
多亏了何潘义这位“军火商”,晋阳府有钱了,守军已经增加到了将近三千人,一半的人都穿着突厥轻甲,使用着工艺精良的突厥武器。
依照李元吉的意思,想将部队扩大到一万,但彭啸不同意。现在的晋阳府没有攻击压力,养活这么一只庞大的军队,要平白消耗许多钱粮,“只要训练得当,这三千军马挡得住三万人马。”彭啸对李元吉说。
彭啸建议李元吉把多余的钱粮送到大兴来,统一调度,送到战事最为吃紧的前线去,有道是“好钢用在刀刃上。”李元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他向来对于彭啸是言听计从的,到后来他还催着彭啸赶紧把这批物资送到大兴来。
司库不知道其中奥妙,只是连连点头,袖口从彭啸的手上划过,彭啸的手里就多了一锭银子,那手法真让人赞叹。彭啸还在发愣,“你这是……”那司库已经走远了。
一起来的士兵们就笑,“彭司马,弟兄们跟你这么辛劳,晚上请兄弟们喝酒呗?”
“对啊,都在为你操心那。”
“听说京城里的飞燕坊的女人不错,彭司马请弟兄们去一趟,长长见识吧。”
彭啸也笑,“看看你们那副德性,就这么点出息?看得下这点小钱?”众人哈哈大笑,士兵们跟彭啸从不拘束,当然那是在训练之外。
那边的队伍总算是分出个先后了,以各个营的强横程度分出了先后,挤在前边的都是比较能打得,战斗力强的营。可刚分出了先后,猛然间人潮中分,十几个异族汉子像是分水的犀牛,挤开了众人抢到了最前边。在士兵们的叫骂声中,肆无忌惮地开始往下拉牲口。可让人气结的是,士兵们只是嘴上叫嚣,没有敢上去动手的。
彭啸有些诧异,就叫那司库,“这些是什么人?”
司库也有些不忿,“是刘文静刘纳言从突厥带回来的士兵,牛的很,打仗不见得多厉害,抢起东西来一个赛一个的。”
彭啸的脸色就很难看,到底是一手带出来的兵,都没用彭啸使眼色,跟他一起来的士兵们已经围拢在他身后。他们都知道彭啸对于突厥人有一种刻骨的仇恨,所以刚才还在嬉闹起哄,现在一个个变得杀气腾腾。
十几个异族汉子看起来个头儿都很矮小,但粗壮结实,颧骨高耸,脸色黝黑。与突厥人还不太一样,他们的下巴下光溜溜的,没有留胡须。一个维持秩序的新兵抢了上来,“不要抢!去排队!”
为首的异族汉子几乎是一脸温存的冲着那新兵笑了笑,那新兵也友好的回了个笑容。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似乎不怎么起作用,那异族汉子忽然一拳轰了过去,那个新兵几乎摔跌出去半条街。十几个异族汉子哄笑起来,那场景真是气人。
正在往下拉牲口的一个异族士兵忽然停住了,因为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那是彭啸。那异族汉子瞪起牛眼,嘴里叽里咕噜的骂了一句,使劲挣了一下,却没能挣开彭啸的手。那汉子着急了,想打彭啸。可人们只听见一声惨叫,几乎都没看见彭啸怎么动手,那汉子已经飞了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看样子一只胳膊脱臼了,呲牙咧嘴地半天抬不起来。
一片叫好声中,十几各异族汉子围拢过来,彭啸带来的士兵们早就默契地站在了彭啸身后,个个手都按在刀把上,一时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彭啸带来的士兵们对于其他营的士兵是不屑一顾的,在他们的心里,只要跟着彭啸和李元吉就不会有受气的时候,只要是他们下令,纵然前边有千军万马也一样的向前冲。
曾经有一位士兵感慨,“能遇上这样的主将,祖上没少积德。”
异族带头的汉子走了过来,冲着彭啸一笑。又是这伎俩,其他人都在为他担心,甚至有人由不住出言提醒道:“小心。”
因为李元吉特殊的训练方法,晋阳军中打架就像是家常便饭,这些小伎俩早就见过了。彭啸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拳轰了过去,那异族汉子被打得鼻血直流。还没等反应过来,彭啸拉着他的头发,又是一拳,那汉子被打得晕头转向。彭啸不准备放过他,要打就要彻底地打服了,彭啸下了狠手,第三拳把那汉子打得直接晕了过去。
彭啸在雁门外亲眼目睹突厥的流骑屠杀汉族居民后的惨状,很久都不能释怀。今天竟然有突厥人当着他的面欺负汉族士兵,他没杀人已经算是客气了。
后边的异族汉子看见头领被打,哇哇叫着拔出刀冲了过来,彭啸抽出腰刀一挥,那异族汉子的突厥弯刀竟然被一刀两断!异族汉子脸色惨白地看着半截断刀飞向空中,旋转着落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被震惊了。剩下的异族汉子的勇气完全被彭啸的强横镇住了,再看看彭啸背后那帮子杀气腾腾的晋阳军,连逗留的勇气也没有了。十几个异族汉子灰溜溜地拉起头目飞快的逃走了,这时周围才爆发欢呼声,那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欢呼声。
一个掌声格外响亮的拍着,来自于人群之外,众人回头,呼啦啦的跪倒一片。李渊拍着手走进了人群中,“你就是彭啸?”
彭啸赶紧跪倒,“末将彭啸,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