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恭仁,曾经是隋朝名将张须陀的部下,因为他是秃顶,人送绰号“唐和尚。”后来张须陀战死,唐恭仁万念俱灰,直接卸甲归田,做起了打铁营生。
彭啸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张突厥硬弓。院墙边的大树上挂了一个酒袋,彭啸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搭弓射箭,弓只拉得半满,倒不是他拉不动,而是他在练习速射。“嗖”“嗖”“嗖”一连三箭,全部命中,虽然只有三十步远的距离,但是这个成绩还是不错的。
拉风箱三个月,每天两千下彭啸已经能应对自如,只需要大半天的功夫就能完成。彭啸现在知道唐铁匠要他拉风箱的原因了,因为他现在手里拿的突厥硬弓没有三百斤的力量是拉不开的。
彭啸走过去从树上取下了酒袋,把箭拔下来,突发奇想地把酒袋扔向了空中,“嗖”的一箭射去,没中。彭啸有些沮丧地看着酒袋往下掉,忽然身后“嗖”的一箭,箭杆几乎贴着彭啸的头发飞了出去,正中!彭啸吓了一跳,还没回头,又是一箭射出,带着酒袋继续向前飞,紧接着又是一箭。彭啸看着那酒袋被三支箭顶着远远地几乎要飞出院墙了才落下。
彭啸回头,要不是唐铁匠手里拿着弓,真看不出箭是他射得,彭啸从没有见过有人能射得这么快。
唐铁匠问彭啸:“快吗?”
彭啸点头,“快。”
“准吗?”
“准。”
“要射会动的东西,就要提前知道它会向哪个方向移动,这叫……”唐铁匠还没说完,彭啸插嘴:“预判……提前量……”
唐铁匠听不懂彭啸在说什么,但大概意思跟自己要说的差不多,他哼了一声,那是因为被打断表达的不满。彭啸抬起手,在自己嘴上虚击了一下,表示一种自责。唐铁匠对于彭啸并不严厉,所以彭啸偶尔会小小的放肆一下。
几个月下来,彭啸渐渐的有了家的感觉,吃饭的时候有人叫,天气冷了会有人提醒加衣服。总之在后世有很多不曾体会到的温情,竟然在这个时代体会到了,彭啸感觉实在有点讽刺。
唐灵儿看见唐铁匠和彭啸站在院子里说话,就搬了两把凳子出来,能有这样的乖巧伶俐的女儿真是幸福,要是能娶到唐灵儿作老婆的话……彭啸偷偷地看了一眼唐灵儿,正巧唐灵儿也看过来,彭啸慌乱地坐下,却摔了一跤,他的凳子还在唐灵儿的手上。
唐灵儿大笑起来,“呆子~”
笑归笑,还是把凳子递了过来,彭啸就坐在唐铁匠身边。唐铁匠也笑,可很快就不笑了,他望着远方的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最近还做噩梦吗?”
彭啸愣住了,这几个月来,他竟然把雁门发生的事情忘记了。一开始拉风箱的时候他每天都累得半死,几乎是头一挨着枕头就睡得人事不省,“没有,我都忘了。”
“我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有一身武艺,跟你现在的想法一样,也想着驱逐番邦,扬我国威。大业九年我扔下灵儿和她娘从了军,当时百万大军征辽东,光是部队开拔就走了整整四十天,那是何等的气魄啊。”唐铁匠激动地身子微颤,唐灵儿这时也搬着凳子过来坐下。
“可还没等正式开打,就遇上反叛了。我就跟着部队从辽东返回来平叛,原想着平了叛就能打高丽了。可大业十一年,皇上被突厥围在了雁门,于是我又跟着部队去勤王。当时心里就想不打高丽,打突厥也是好的。可谁知道,去了雁门后,突厥早就撤走了。我当时心里失落得很,就想回家,就在那一年我遇上了我的大哥张须陀。”
经过这几个月跟唐灵儿的对话,彭啸渐渐的对于这个时代有了一些了解,唐铁匠嘴里的皇上就是隋炀帝杨广,高丽就是朝鲜。按照彭啸在后世对于朝鲜的了解,这国家实在不大,但是在隋朝,杨广三征高丽,居然以失败告终,实在是丢尽了脸。
隋朝名将张须陀,虽然是靠着镇压起义军成名,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猛。按照彭啸的理解,张须陀是个像小说里赵云一般的存在,是一个人敢向几十个人发起冲锋的人。而且真正让人称赞的是张须陀是极重义气的人,所有的弟兄都愿意为他去死,因为他可以为兄弟们去死。虽然在后世彭啸知道三国时的关羽是讲义气的代名词,可他却认为关羽的义气太狭窄了,因为他只有刘、张两个朋友。可张须陀死后为他哭泣的人何止成千上万。
大业十二年,张须陀奉命清剿瓦岗寨,唐铁匠也在其中。战局一开始非常的顺利,有些过于顺利了。隋军追疯了,因为瓦岗军跑疯了,张须陀带着两百轻骑追着四五千的瓦岗军,他们与自己的部队脱节了。追到了大海寺,唐铁匠忽然发现隋军被包围了,面对着五倍于己方的瓦岗军,唐铁匠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可张须陀出现了,他在瓦岗军人群之中来回地冲杀,没有人敢拦他,因为没有人拦得住他。
在成功的救出了一部分弟兄之后,张须陀忽然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问题。弟兄们已经被瓦岗军死死地咬住了,双方胶着在了一起,要把双方分开唯一的办法就是战到最后一人。张须陀作了一件让唐铁匠在睡梦中也会哭醒的事,他跳下了马,对着瓦岗军大喊着:“张须陀在此!张须陀在此!”
所有的瓦岗军立即扔下了还在拼命的弟兄们,冲向了张须陀,他们都想亲手杀了他,因为张须陀打得太狠了,太让人恨了,张须陀必须死!
唐铁匠和剩下不多的弟兄,准备重返杀场,就是死也要和张须陀死在一起!
唐铁匠说到这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张大哥看见众人又往回杀,他急了,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对着弟兄们喊‘再这么打下去就是为了求死而死了,没有人应该死,快走,不然我现在就死’……”
彭啸的眼圈也红了,唐铁匠怜爱地轻轻地抚摸着唐灵儿的头发,“张大哥死后,我心灰意冷,回到了家。可回了家才知道,灵儿的娘半年前得了重病走了。我这一辈子最亏欠的人一个是张大哥,另外一个就是灵儿的娘。”
“爹……”唐灵儿呜呜地哭着,扑进了唐铁匠的怀里。
唐铁匠看着彭啸,“张大哥最喜欢说的话是一名真正的勇士最怕的不是战死沙场,而是后悔没有战死沙场。我后悔啊……”
“爹……不要再说了……”
彭啸的眼睛有些模糊了,他此时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大海寺,四周的号角声,马嘶声,呐喊声,震耳欲聋,无一不在触及他心灵的最深处。
唐铁匠的声音有些沙哑,“本不应该是这样,我跟张大哥的梦想是深入漠北,驱逐突厥,而且以我们的能力绝对能把突厥杀得片甲不留。可我们干了些什么,整天在跟自己的同族打仗。知道那些关外的百姓们为什么受欺凌?因为我们的心不齐,我们在相互残杀,争权夺利。”
彭啸的血气上涌,太阳穴跳得像是要爆了。
唐铁匠的话像烙印一般的刻在了彭啸的心里,“等到哪一天我们的心齐了,团结了,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辱我们的同族。”
彭啸猛地站了起来,他坚定的眼神望向北边的天空,那是他发自肺腑的呐喊,“我要上战场,我要让这场该死的战争尽快的结束。到那时,我要带领千军万马横扫漠北,让所有欺凌过我们,还有想欺凌我们的人,想起我们中国人就吓得发抖。这是我彭啸的誓言,是我终其一生的梦想!”
深冬季节,街上难得看见行人,凛冽的北风穿过巷口发出鬼哭神嚎一般的动静,卷起地上的积雪,欲迷人眼。
唐铁匠袖子挽到了肘部以上,光头上冒着热气,彭啸更是夸张的光着膀子。唐铁匠自烈焰飞腾的炉膛里,用火钳夹出一块通红的钢条,放进铁砧上早已准备好的另外一块钢锭的“V”型槽中,彭啸的大锤砸下,火星四射。
唐铁匠的声音似乎也被炉膛里的火光和烟雾映衬着有些飘忽不定,“钢分阴阳,阳性太足,容易断裂;阴性太足,则会被打弯。我取两种钢,混合在一起,以求打出来的刀阴阳相成,刚柔相济。这种办法前所未有,所以成败也在此一举。”
彭啸的眉毛胡子上已经结上了一层白霜,手里的大锤随着惯性砸下,借着反弹的力量挥起,“当”……“当”……彭啸的心跳几乎与之同步。经过上万次的折弯之后,彭啸的心境也像百炼成钢一样的净化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半年多的时间,彭啸现在他在做最后的一项工作——磨砺,这工作无聊透顶,彭啸、唐铁匠、唐灵儿三个人用了大大小小十八种磨刀石,已经磨了将近一个月了,可唐铁匠还是认为不够好。
正在磨刀的彭啸忽然停住了,他发现磨砺过的剑身上出现了一些印痕,他用水把剑身洗干净,剑身上出现了像云朵一样的图案。彭啸大叫着,唐铁匠和唐灵儿应声而来,唐铁匠激动地身子发抖,“是云纹,成了!成了!”
唐灵儿也在激动着,彭啸更是激动到泪奔,“师傅,这把刀是您造出来的,我们以后就叫它‘唐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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