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的声音喑哑难听,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讲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眼底却分明划出一条长长的泪痕,“为什么?”到最后终是带上一点哽咽。
为什么,为什么可以前一刻还浓情蜜意,信誓旦旦,下一刻便将剑刺进她的心口,为什么他可以在一边冷冷的看她受尽折磨,整整七十九鞭,他就那么冷冷的站在一旁,连一句轻飘飘的话也不肯给她。刚刚他来的那一瞬,她甚至还存了那么一点幻想。
慕白低低的笑起来,又分明像是在哭,“杀了我吧,杀了我。”杀了我,就解脱了。
沈轻轩却只是头也不回的走开了,像是没听见身后慕白的低语,玄色的袖袍从慕白无力的手中挣开,不费半点气力。
满身血污的人静静地躺在地上,闭着双目,一动不动好像死去了般,却低低的哼起了歌,“灵山客,灵山客,独自去游天上月,本欲带上花一朵,无奈山上百花谢。灵山客,灵山客,群仙为谁来鼓瑟,遥闻天上鼓瑟声,声声悲愤声声切。灵山客,灵山客,舍身忘情情益烈,不闻雄舟从军走,唯见潮起潮又落。灵山客,灵山客,从此相伴唯黄鹤,昔日良弓与骏马,至今无人能骑射。灵山客,灵山客,悠悠长恨何时灭,奔波欲掬灵海水,泪水和流到长夜。”
喑哑难听的声音响在这阴暗可怖的牢房里,说不出的阴森可怖,像是来自忘川的丧曲。
歌声渐渐地弱下去,地上的人也渐渐没了生气,血污下的一张脸没半点颜色,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在冰冷的冬夜里渐渐僵硬的身躯。
最后一丝意识里,慕白仿佛听见谁在叫她的名字,“阿白,阿白!”那样急切的,悲怆的声音,仿佛能感觉到声音的主人巨大的痛苦。是谁,是谁还会这样急切的,悲痛的叫她的名字。
不是沈轻轩,沈轻轩早已将她遗弃,大约已经忘了,阴冷的牢房里还有这样一个濒死的女子,他曾对那女子说要许她一世长安,百年白首。不是青媚,媚儿为了她早已死去,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那么小小的。
是谁,她想不起来,也无力再想。她仿佛感觉到一张温暖的斗篷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有人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好像怀抱着稀世的易碎的珍宝。
她的感官迅速的衰退,疼痛,温暖,什么都感觉不到,剩下的只有无穷的漆黑和冰冷,接着,就连冰冷和漆黑也逐渐远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起她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被道士所伤,奄奄一息,有人那么温柔的将她抱起,为她包扎,那人的眼睛,那么温柔,好像要把人沉进去似的。
他对她笑,眼角眉梢都是绵延的真心的温柔,那样的温柔,怎么会是假。
那样温柔的笑靥转眼间却化作冰冷的刀锋,他执着滴血的剑,一贯含笑的眉眼冷下来原是这样的冷漠无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