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言晓诺,你一个人游荡了这么久,不会乐不思蜀了吧?”
“怎么会呢,当红的音乐才女与神医顾城的婚礼,我怎么会错过呢?!”
“说好当我的伴娘,你可不许迟到。”
“知道,三天后,扬州瘦西湖嘛。”
“晓诺,答应我。”
“好。”
“要永远幸福,绝不许伤心落泪。”
“言晓诺流血流汗不流泪!”
挂断电话,我环视着久别了的我和梦茜的家,薄薄的尘埃中,满是我们曾经快乐的身影。
一年前,梦茜在音乐盛典一举夺得冠军,除了获得了从师音乐泰斗的机会,更吸引了媒体的关注,一夜之间成了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导的宠儿,人气一路飙升。
而我,则尘封了曾经赖以为生的古筝,背着简单的行囊,第一次走出了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小城,踏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而这一年之间,梦茜和顾城的爱情发展的异常顺利,这次回来,也是因为三日后要在扬州参加他们的婚礼。三年前失之交臂的扬州,终于成为了我旅途的最后一个目的地。
“我爱上你给的痛,心甘情愿等你的梦……”
手机铃音再次响起,我瞟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挂机键。这一串如噩梦的数字,还是尽量远离的好。
将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我胡乱扎起头发,冲到洗漱间,准备我的房间清理行动。
当电话铃音不厌其烦的响起第三遍的时候,我终于无奈的放下水盆,甩甩手上的水渍,忙吞吞的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你又想怎样?”
“晓诺,你明天可不可以去看看你爸爸……”电话那一端,再没有了熟悉的嚣张,竟隐隐夹了哀求的语气。
“看他?他什么时候需要我了?有你在还不够吗?”故作可怜的戏码,我早已看够了。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可是只有你才是他唯一的亲人,算我求求你,好不好?”她的声音,已有了明显的哽咽。
“他生病了吗?在哪一家医院?我明天下午飞扬州,之前若是有时间,我会过去的。”其实,去了又能怎样?亲情早已不在,见面,又有何用处?
听到我的回答,电话另一端沉默了许久,终于在我耐心快要消耗殆尽的时候,她再次开口,“晓诺,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话痛快一点,吞吞吐吐可不像你当年嚣张的模样……”
“其实……”
“你不要骗人了!他怎么会……”竭力开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狠咬牙关,却依旧阻止不了身体的颤抖,那小小的手机,仿佛重若千斤,抽空了身体的所有力气。
为何。
为何,她会说,那个男人在一年前就死了,甚至他的葬礼是梦茜一手操办的,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
一定是这个女人耍的把戏,她那么讨厌我,只是想给我添堵罢了,对,她一定在骗人,去年我明明还收到了那个男人寄来的快件……
快件!
疾步冲到阳台,目之所及,落满了灰尘的纸盒,是一年前那个男人寄来的。
拍落灰尘,寻了把剪刀,小心翼翼的拆开尘封了一年的秘密。
一只精巧的黑金木盒内,静静的躺着一支做工略嫌简单粗糙的玉簪。通透的绿色玉身,隐隐一点红色的痕记。
如泪,几欲坠落。
小时候,妈妈如墨的发丝间,似乎常常飘着这一点红。泛黄的记忆中,恍惚记得妈妈曾说过,这支玉簪是他和妈妈定情时,送给她的,那个时候,他没有钱,只在扬州的雨巷中买下了这一支玉簪。后来,他生意成功,买了许多钻石珠宝送给妈妈,再后来,他的身边,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女人……
直到那个女人堂而皇之的站在我们面前,不知羞耻的述说着她和爸爸的爱恋,妈妈满脸苍白的听她说完,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温婉善良如她,面对这个破坏了自己家庭的女子,依旧不能吐出一句难听的话语。
当我举着水果刀,尖叫着将那个女人赶出家门时,妈妈早已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医院急救室外,我痛哭着给爸爸打电话,得到的却只有一次又一次冰冷的忙音……
木盒的下面,压着一纸素笺,隔了一年的光阴,墨迹已有些淡化,却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出,那是他的字迹。
颤抖着手打开纸笺,逐字逐句的艰难阅读,泪,不知何时,轻轻飘落,晕开了熟悉的横折弯勾……
“晓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在天堂祝福我的女儿,可以一世幸福快乐。
25年前,我和你妈吗在扬州的雨巷相识,相恋。后来,你的降生,令我欣喜若狂,我想上天竟是如此偏爱于我,给了我两个世间最最纯洁美丽的女子。
那个时候,我是那样的拮据,只买了这一支玉簪送给你们母女,我暗暗许诺,终有一日,我要让你们过上最最幸福的日子,穿最漂亮的衣服,戴最奢华的饰品……
可是,太快的成功,令我迷失了自己,以致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失去了那个陪我度过艰苦岁月的妻子,失去了我最引以为傲的女儿……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我想,我宁愿我们永远留在扬州的落花中,不去追寻人世间的纷纷扰扰……
……
……
……”
泪,不知何时,早已汹涌。
那些遗忘的记忆,透过泪痕,渐渐清晰。
一年前,初闻噩耗的心痛,医院醒来的那一碗孟婆汤,甚至恍惚的梦境中一次次出现的如仙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