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贼野心勃勃,上有权控朝野之心,下有称霸武林之意,他想天下唯他独尊,故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马哈只鼻孔里冷哼了两口气,含愤而道。
老二攥紧了手中的软鞭,冷笑:“狼子野心,岂容他得逞,无论天涯海角,我发誓,就算是死也要追杀此贼,为小姐们报仇。”
老大也是决然昂首,抬刀指天:“我手中之刀,不饮那毛骧之血,誓不为人。”
马哈只抱起了女儿们的尸身,起身缓缓从那屋子里行去,步子沉重,就像踩在了心坎之上一样,老二却抚摸着二小姐的脸蛋,温柔地吻上了她的额头,声音也是温柔不已,泪水滴答滴答在那张俏脸上绽开了花朵:“小姐,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我不会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的。”
老大一手搂起了马三保,一手搂起三小姐的尸身,转过身,向屋外走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呈半圆之状,从山下围了上来,天色还没尽暗,可以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出那些人身着的锦衣卫服和手持的大刀,一个身穿白色战甲的百户勒马定缰,立在那大院前,老大看那人身材欣长高大,长须飘拂,看起来很威风的样子。
老大手按刀头,森然道:“老子正想杀人,尔等却自送上门,甚妙,甚妙。”
那百户一身官腔,手一挥,令道:“你们所看见之人,全乃朝廷钦犯,一律诛杀,鸡犬不留。”
“遵命。”所有锦衣卫一起山呼海啸,声浪震天,拔刀之声一片响起,震撼人心。
老大的身后,缓缓走出了马哈只与老二,三人拂手傲天,站作一排,一起凝视着这漫天的杀气,这当世的一流高手,站在了这里!一起面对这浩荡的杀气。
在一个黑沉沉的地牢之中,血红色的炭火熊熊燃烧着,炭火中,一块烙铁被烧得发红发亮,映得那满牢的人脸上一阵血红,如同九幽地府的鬼魅一般。
墙壁上挂满了审讯的器材,一个赤膊大汉手舞一根牛皮粗鞭,呼啦一声迎那绑缚在铁柱上的男子抽去,男子怒目圆睁,满脸是血,昂首挺胸,双目却射出铮铮傲气,俯视着那坐在火炉边交椅上面的毛骧。
毛骧的身后一字排开七个七彩颜色的太监,面无表情目光清冷,皆冷视着那被绑在对面铁柱上的朱棣,毛骧一脸玩味地盯着朱棣的脸,对身后之人尖声道:“孩儿们,如果处死眼前这个人,我们父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从此荣华富贵飞黄腾达不在话下,不过在杀死他之前,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想对他做的?还有什么气想对他出的,尽管出吧,最好让其生不如死。”
“义父,我们应该每人在他身上烙一道,让他死也要记住,是毛家军送他下的地府。”那离毛骧最近的毛橙赫赫毒笑道。
毛骧闻之,拂手哈哈大笑:“甚妙甚妙,此法甚妙啊,橙孩儿你先动手吧,让这个金太子尝尝蓝家军的厉害。”
“遵命,义父。”那毛橙从毒血身后走出,用钳子夹起了一块红铁,那铁才炉发烫,身近三尺都会被烤得像被火烧一般,他夹起了它,一脸悲愤的颜色,盯着朱棣,脸上的肌肉颤抖着,眼眶已经红了:“燕王爷,以后霸业终成,别忘了那些为你死去的人。”
朱棣眉毛一闪:“你说什么?”
“去吧。”毛橙一声尖啸,火红的烙铁凌手一转,竟按到毛骧的身上,只听嗤地一声,一股青烟腾起,毛骧胸口的蟒袍已被烧开了一大快!烙铁直接按上他的心脏部位,毛骧怒喝一声:“逆子,你要造反吗?”
“义父,我等兄弟虽已是阉人,但民族大义天下兴亡却是记在心上的,何况我们兄弟是马家人,不能辱没了我们家祖上的英名。”毛橙说时,掌已发出,一掌拍向毛骧的胸口而去,毛骧显然是惊怒不已,没想到自己的义子们敢反水。
朱棣也是大为惊诧,那日落入毛骧手中,他以为此命难保,后来被锁入地牢,百般折磨,今天正要准备动上这烙铁的极刑,势必要让他体无完肤的去死,可谁知毛骧的义子突然反水,站在了自己这一边,朱棣打破脑袋在想,是什么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突然醒悟,要做一个好人了呢,难道是昨晚,被他们压送的路上,自己跟他们说的那席话?
原来昨日在滇阳侯府朱棣被毛骧所捉,后毛骧把他交给几个义子压送回滇城,在回滇城的路上与他们有了一次对话。
铁笼中的朱棣一脸坦然,他问身边的毛橙:“你们为毒血如此卖命,为了什么?”
“因为他是我们的义父,理当如此。”夜色中看不见毛橙的脸,但听得出他的声音异常坚定。
朱棣嘿嘿笑了:“你知道你们的父亲马哈只,他死心塌地跟着本王,是为了什么吗?”
毛橙身子一震,厉声道:“你如何知道那马哈只是我们父亲的?”
“本王当然知道,你们兄弟姐妹十二人身上的玉佩信物,便是你们相认的惟一见证。”朱棣目光沉沉,逼视着毛橙,他道:“可惜有些人忘记了兄恩弟义骨肉亲情,为了所谓的义父之恩要与同胞兄妹自相残杀,这是不是违背了天伦之道?是不是大大的不孝?”
“你说得轻巧,我马氏一家虽欲被明所灭,所以我们要报仇?”毛橙双目血红,咆哮道。
朱棣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要报仇,但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报仇吗?难道你把全天下皇帝家的子子孙孙全杀光,难道你把当年灭你家的所有有关的人全送进地狱,你的仇就报了吗?”
毛橙冷笑到:“当然,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好的报仇方式。”
“莽夫。”朱棣骂道:“你父亲跟你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
“父亲跟着你那么多年,你当然替他说好话,难道他因为你重视他而忘记报仇了吗?”毛橙听朱棣提起马哈只,脸上的表情既是激动,又是痛苦:“如果他真忘了报仇,那他不配做马家子孙,我们兄弟会杀了他的。”
毛橙说到此处已咬牙切齿,眼中毒光闪出,显然他对自己的父亲马哈只,是含有深深的恨意的。
朱棣摇头笑道:“你父亲不但没有忘记报仇大事,而且还常常在本王耳边提起,提示本王莫要忘记,你们马家为何而遇难?”
“他何故这边提起?只是提起而不报仇,有用吗?”毛橙已经愤怒了,他对着关押朱棣的铁笼咆哮着,似要把对马哈只的一腔怒火发到朱棣身上一般。
朱棣说:“提起是因为让本王不要忘记,有朝一日登基九五,要以皇帝的身份,到马家祖坟前举行国祭,为先帝所犯下的错误,真正的认一个错。”
那毛橙犹如被人拍了一棒,立时惊醒!他失声道:“他真这么跟你说?而你真的答应了?你贵为燕王,能答应这么屈辱的条件?”
“先帝本就有错,但战争必有伤亡损殆,而本王作为王家子孙,理当为先帝所犯下的错而反省,弥补过失,所以,本王答应了,而且是时时刻刻记住,作为一代帝王,不该犯下的错,应该警醒的东西,就不能抛诸脑后。”朱棣满脸的诚挚之意,毛橙看在眼里,心中波涛汹涌,他的脸色缓缓平静了下来,夜色愈来愈暗,似乎要把这个世界淹没一般。
但是朱棣那些话语,却在他心上一遍遍的跳跃着,让他始终无法平静,最后他跟那朱棣说道:“如果你没有本事做皇帝,这一切都是空谈。”
“如果让本王活着出去,大明天下,本王势必夺得。”朱棣雄心浩浩,仰天而笑,其他所有人都笑了,纷纷道:“都快要死的人了,还幻想着当皇帝,哈哈,真是异想天开啊。”
唯那毛橙再也没语,只是细细盯着他的脸,一路盯着回到了毛骧的地牢。
而现在他竟突然反水,想必是昨夜朱棣的话给了他触动,让他立时醒悟,决定反抗,站在朱棣这一边!
其实朱棣与他所讲之言,乃是见机杜撰的,因为在此之前,朱棣还根本不知道马哈只有这么一群儿子,但当他知道以后,才觉得先帝征讨滇亦犯下了许多过错,心中也萌发了向那些死在兵戈下的平民百姓认错的念头,故昨夜与毛橙一说,没想到这真能改变他的命运。
而那毛橙昨晚闻朱棣那么一说,心中立时醒悟,回去便与其他兄弟商讨,报仇之事,无非是图心中一个痛快,但若真一剑杀光天下仇家的子子孙孙,那又能改变一些什么呢?难道死去的人就能活回来?难道现在他们杀死的人的后代就不会再回来找他们报仇?而自己的父母族人却永远就只能是冤死?黄土之下,谁能知道,千便年后,散在历史烟云里,什么都没有。
但如果有朝一日那朱棣真的能以皇帝的身份,去拜祭马家的祖坟,去对那些亡灵说一声对不起,那它们的在天之灵,应该也会宽慰的!
他家的祖上,本来就以行善传家,而到了这一代却暴劣残忍,那些黄土之下的先祖亡灵知道了,想必也不会安心吧。
人之邪情善念的转变,或许就在那一瞬之间。
当所有兄弟都同意救出朱棣后,他们决定对毛骧下手,虽然毛骧是他们的义父,传授了他们一身功夫,但是在他们心里,这位薄凉残忍的义父,只把他们当作是一群杀人的工具,完全没有一丝父子恩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