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飞饬总兵杨文,急调辽兵进抵直沽。不料杨文又被燕将宋贵杀败,辽兵既败,接着杨文被擒,朝廷辽兵无一卒南下,来救济南。
建文四年五月,燕军长驱直入,拿下泗州,守将周景初被迫投降。
“本藩‘清君侧’之军历经四年奋战,天助我也,今已兵达祖籍,安民已毕,就要往谒祖陵。诸位有何高见?”燕王兴味盎然,坐在泗阳营中,笑问众将。
“此番喜讯,当先告于家乡父老!”朱能等说道。
“此言极是!”燕王道。
于是,燕王亲着素服,带着世子、王子和众将前往祖陵墓地。陵园四周百姓父老,闻讯纷纷前来叩见。燕王多赐以酒肉,亲加慰劳。父老乡亲,个个兴高采烈,拜谢而去。
“我军当急渡淮水,以临应天府。”燕王道,“怎奈盛庸已领兵马数万,战舰数千,陈兵淮南,严阵以待,欲阻我南下,如何是好?”
“殿下可先派员去淮安,送书给驸马梅殷,请他借道让我等前去淮南进香。”邱福说。
“此言有理!”燕王说罢,即差人前往淮安。
不一日,快马报道:“驸马梅殷不肯借道,且大骂燕王不遵先命,是不孝之辈!”
“本藩此次进军,本是为少主清除奸臣。天命所归,何人敢挡?”燕王听罢大怒,“识时务者为俊杰。驸马梅殷若不早日见机归顺,则悔之晚了……”
燕王说罢,遂作书,令将迅速送到驸马梅殷营中。驸马梅殷见书又勃然大怒,并割去了来使的耳鼻。
“本想杀了你这叛卒,暂且留下你的口,叫你回报殿下,必须知道君臣大义!”驸马梅殷怒然说道。
燕使没命地跑回燕营禀报了这一切。
“如今如何处之?”燕王闻罢也无可奈何。
“我等何不取道中都凤阳?”高炽、朱能问道。
“此言正合我意!”燕王说道,“且派人察看凤阳军情如何!再者,昔日暗投本藩的王平将军如今如何?王平乃李景隆部下的一位智勇之士也!”
“末将已派人察访,可惜王将军投燕之情,早已泄露,他本人已于去年被凤阳知府徐安斩杀。”邱福上前说道,“末将此番察访凤阳,又见凤阳知府徐安已拆除了浮桥,烧去了船只。我等过淮的交通几呼断绝!”
“凤阳知府徐安实在可恶!将来必须拿他碎尸万段……”燕王大声地向诸将说道,接着又叹息道,“唉!凤阳缺少了楼橹,淮安粮草丰足,此二地都不易快速拿下,我等不如乘胜直趋扬州,占领仪征。这样一来,淮安、凤阳自然震动。待我挥兵大江之上,京师孤危,必然发生内变。此乃事半功倍、速战速胜之策……”
众将欣然叫绝。
“然而——目下如何渡过淮河?”邱福略有顾虑地说。
“这……”道衍军师摸着前额,踌躇了一会后,突然叫道,“贫僧倒有一计,可能破敌!”
说罢,道衍上来与燕王耳语了一阵后,燕王笑着示意,众将遂纷纷上前听令。
“令朱能率轻骑二千,沿淮河北岸西行二十里觅船,快速渡河,绕到南军营垒的南边杀进!”燕王令道。
“邱福也率轻骑二千,沿淮河北岸东行二十里觅船,快速渡河,绕到南军营垒的南边杀进!”燕王又令道。
二将得令,各引军去了。
“其余兵将随本藩留守本营,轮流击鼓高呼以疑敌军。同时,准备过河的一切器具……”燕王接着说道。
众将分头去后,燕王遂号令其余将士,扑向淮岸,舣船扬筏,张旗鸣鼓,作出即将强渡的架势。南军在对岸见此情景,十分紧张,严加设防,全军力量,都用在岸上,专等燕军渡河,以便在中流拼杀。却见燕军鼓噪半日,仍未有过河的行动。于是,防备之心渐渐松懈,并回营歇息去了。
过了不久,忽然,南军大营后方叫声骤起,无数燕军杀出,人叫马嘶,吓得南军魂不附体。主帅盛庸一直将大军列向河北,怎么也未能料到,燕军竟敢绕道南来,疑是由天而降,慌忙出帐上马迎敌,不意群马惊跃,又把他掀下,幸而有随从救起,赶紧掖登小船,仓皇逃去。这边南军群龙无首,自然大乱。后方朱能、邱福等先来的燕军又汹涌杀来,南军阵脚已乱。这时,前方抵御燕王渡淮的大军也立即溃散开来,接着,燕王趁机大举扬帆渡河,不一会,燕军大队人马,势如排山倒海,向淮南压来。
于是,燕王扫清南军,缴获了大批军需器械和船只,拿下了盱眙,攻陷了扬州,杀死都指挥崇刚和巡按御史王彬,占领高邮、通泰、仪征等城,最后进军高资港。此时,燕军兵将已逾四十万,战舰已过六千艘,旌旗蔽日,鼓乐震天。
燕军大队人马已临大江北岸,南朝举国震动、惊恐,建文帝在与群臣紧急计议。
“今燕军已临江畔,京师不保,我朝危急!”建文帝泣道,并向御史大夫练子宁、侍郎黄观、修撰王叔英等说,“朕令三位临危受命,分道到各州府征兵,以防京城遭燕军袭击。”
“臣等前往……”御史大夫练子宁、侍郎黄观、修撰王叔英等应声去了。
“目下,各镇守将见朝廷临危,都观望不前,甚至还有在暗中以钱贿赂,有意归燕之叛徒!”方孝儒叹道。
“陛下,请看!”黄子澄说着,拿出一叠奏章向建文帝说,“朝中六卿大臣,纷纷上奏,力图向外逃避!”
“此时弃城逃避……如此,国中更为空虚了!”齐泰惊道。
“朕当速颁‘罪己诏书’,以安定人心!”建文帝向齐泰、黄子澄等人说道。
“国运已到最后关头。陛下,我等群臣当立即商议后事……”齐泰、黄子澄、方孝儒等人齐声叹道。
“正是!事已至此,朕与群臣当立即商议后事!”建文帝哭泣道,遂和众人计议。
“今天为缓兵之计,陛下应遣使向燕王割地求和!”方孝儒道,“等四方援兵来后,再作决战。”
“事到如今,还有何人能往?燕王也未必会答应议和?”建文帝泪流满面道。
“庆城郡主乃燕王之姐,陛下可请吕太后出面,命庆城郡主前去江北的燕营走一遭!”方孝儒道。
“此言极是!”建文帝哭泣道,点头称是。
芦苇飞飞,夜色茫茫,凄惨的风声从耳边刮过。
庆城郡主受着建文帝重托,以吕太后的名义、怀揣着吕太后的密函,星夜匆匆上船离京,乘风破浪向江北而来,官艨直抵六圩船坞旁边。
此时,渔歌随风从六圩港飘来:
“……王浚楼船下益州,
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头……”
“刘禹锡的诗句竟到六圩江渚之中!”庆城郡主闻罢,悚然回头向随从低言了一句。众人默然无语。
庆城郡主沉默了一会后,遂命船工加快行船,星夜赶到江北燕营。
“阿皇姐驾到……”燕王听说庆城郡主已到营外,慌忙出迎,且大哭,“想不到你我姐弟竟如此见面?”
“皇弟莫悲伤!为姐今来,正是想了结你叔侄此番恩怨。望尔辈能静而思之,掩旗息鼓,化干戈为玉帛。尔辈何必同室操戈,致使先皇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宁?”庆城郡主也满面泪水地说道。
“皇姐差矣!”燕王惊向庆城郡主道,“如今之势悉因少主被朝中奸臣挑拨离间所致,为弟只是为自身立命而战而已,别无他意……”
“既然如此,皇弟且听为姐一言,双方收兵如何?”庆城郡主停止哭泣,说道。
“皇姐莫非是来专为少主作说客的?”燕王收泪问庆城郡主道,“今朝廷负我,屡次加兵讨伐,大兵在前,我岂能罢兵就缚?今周、齐二王何在?”
“周王已召还京师,齐王仍在狱中。倘皇弟愿就此罢兵,为姐即可奏请皇帝恕免各王!”庆城郡主道,并接着试探道,“若弟仍怕万岁加害,可否让天子割地给你,你与天子以长江为界,分而治国,如何?”
“父皇封地,尚不能自守,岂能指望天子割地?我率兵而来,无非是要谒孝陵,朝天子,劝皇上恢复旧制,赦免诸王,严惩朝中奸佞而已,一切办妥,我即回军北去,仍守北藩!”
“一切当慢慢处理,皇弟何不暂且先行收回兵马?”庆城郡主说。
“不然!”燕王说,“我若不能先行办毕诸事,将来夜长梦多!皇姐之意,实为朝中缓兵之计。今日议和,明日又战,岂不是让我姐弟徒劳。弟若如此,恐无葬身之地了。弟决不能中奸臣歹计!”
“当年为姐与吕太后力谏建文帝不杀燕王,少主仁义,欣然允诺,否则燕王如今安在?然而,为姐今日替少主过江来与燕王媾和,燕王却丝毫不让,此乃强人之为也!”庆城君主瞪眼问燕王。
“阿姐之言差矣!如今朝中奸臣当道,本藩与少帝已成水火,本王倘若不恃强以自保,恐怕性命早已休矣!阿姐,恕本藩不能怀妇人之仁,以误大事!”燕王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