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韩郁和大理寺少卿薛品持书日夜兼行,到了京城,御史韩郁回了自己府中,薛品首先与方孝儒相见。
“燕王之意如何?”孝儒问薛品道。
“燕王之意,欲先除朝中奸臣,而后才愿罢兵。其气十分强盛!”薛品道。
“依薛大人看来,燕军就毫无弱点可击了?”方孝儒问道。
“燕军虽然气盛,然而依我看来,尔辈也有短处……”过了一会,薛品又告孝儒说。
“此话怎讲?”孝儒问。
“由我等上次在燕营中所见所闻观之:对皇上的封号,燕王父子之间存有争夺!”薛品轻声地说道。
“……对此,我也有所耳闻……”方孝儒点头说道。
孝儒听后,脸上的怒容渐消,遂与薛品一同来见建文帝。
“燕王已成气候,如今兵多将广,声势浩大,上下气盛,不易破灭!”向帝叙述了一阵后,薛品最后奏道。
“……薛卿且退。”建文帝闻后说道。薛品遵旨退出。
“唉,若果真如他薛品所言,国事艰难矣!”薛品走出后,建文帝向孝儒叹道,“悔当年不该用兵。齐泰、黄子澄误朕了!”
“陛下岂能有此颓废之念?燕军实非强盛!陛下派少卿薛品去宣谕燕王,少卿薛品反为燕王作说客。其言不可信!”方孝儒说道。
正在此时,小林子进来道:“燕王使指挥武胜送书到。”
“宣……”建文帝急忙道。于是,指挥武胜遵旨进宫来。
“朝廷已许罢兵,盛庸等却拥兵自重,不肯撤军,并绝我燕军饷道,违抗圣旨。请即严办!”指挥武胜伏地向皇上说。
“卿看这……”建文帝问方孝儒,“况燕王乃朕之亲叔,若逼之过甚,则于情不忍!”
“如今,盛庸等正断燕军饷道,其势正盛,不日即可取胜。陛下果欲罢兵吗?兵罢不可再聚,若他再次犯阙,如何对付?”方孝儒向帝说道,“臣愿陛下不为其所骗,应斩武胜,以绝后患。那时我军士气振奋,方可平息燕乱。”
建文帝同意了孝儒建议,将武胜下到锦衣卫狱中囚禁,并再召群臣商议,按孝儒之计发兵讨燕。
燕王闻得建文帝已决心抗燕,十分恼怒。
遂命都指挥李远率兵六千,改着南军衣甲,混入济宁、谷亭,乘机纵火,烧毁南军粮草。同时,燕军邱福、薛禄又合兵大破济州城,抄掠州县,搅得南军四处不宁。
接着,燕军焚烧南军粮草船、军资器械船舢万艘,至使南军军需将尽,军心震动。
盛庸听到消息后,忙遣袁宇率兵来救,双方在水港大战一日一夜,结果袁宇又被燕将李远伏兵杀得大败,伤亡千人。
南军再败的消息传到京城,建文帝更加惶恐,遂召集群臣计议。
“如今讨燕之战失利太多,朝廷若不能尽早设法,恐燕军将成大势,则难以收拾了!公等有何妙计,尽快阻止燕军?”建文帝急向众臣说道。
“燕军势大,一时难以遏止,朝廷当有非常计策破燕,方可使大局转危为安。”黄子澄说道,“然而,这非常之计……”
“如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在满朝沉默了一会后,方孝儒慢声说道。
“先生之意?”建文帝听罢,急忙问孝儒。
“陛下不必过虑!”孝儒见众臣禁若寒蝉,忙出班向帝奏道,“兵不厌诈,微臣今有一计,或可暂破燕贼!”
“爱卿且速说来!”建文帝急切地说。
“燕王与世子高炽皆生性多疑、桀骜不驯之辈。据微臣所知,以及方才薛品所言,燕王父子现今已有互争‘燕王’封号之情。我朝中何不因势利导,借此施以反间之计?陛下可遣书给高炽,允他继承燕王爵位,令其父子相疑,必自内乱,北燕之祸或可缓至矣。”方孝儒继续说道。
“此计甚妙!”建文帝叫好。于是,令孝儒亲写诏书,使锦衣卫千户张安送到高炽军营。
张安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将诏书送到高炽营中。恰与燕府中官黄俨撞了个满怀。这黄俨是燕王的第三子高燧的死党,而这高燧又历来与世子高炽不和。因此,黄俨对朝臣来高炽营帐的事,十分敏感。
“贵钦差来此何干?”黄俨抬头假作无意,随口地问了张安一声。
“今有皇上封诏在此。”张安故作诡密地说。
“有何诏书?”黄俨紧张地问道。
“加封大世子为燕王!”张安说着,并拿出诏书递上,接着又慌忙取回诏书,进了高炽的内帐,与高炽交涉。
黄俨听了张安的话,看了张安的行踪,大吃一惊,急忙转身去报告燕王。
当黄俨正急匆匆地赶往燕王大帐时,恰巧碰上了前来大帐议事的军师道衍。道衍见黄俨慌慌张张的神态,知道出了大事。
“黄公公有何要事,竟如此惊慌,莫非大世子出了大事?”道衍立即问黄俨。
“朝廷又封大世子为燕王了!这这世子竟把其父王放在何位?”黄俨气喘吁吁地说,并诡秘地做了个鬼脸道,“难道军师不以为,此乃大事一桩?我得速报燕王去……”
“的确,此乃大事!因此,贫僧以为,应再三弄清详情后,方可报告燕王!”道衍说。
“不可,咱家决不隐瞒于燕王!军师请便,咱家去也……”黄俨固执地说道。
黄俨说罢,抬腿就向燕王大帐跑去了。军师道衍深知此事关系到燕王父子恩仇,非同小可,立刻转身进了燕世子高炽的营帐。
“敢问殿下,有朝廷封赏钦差到来否?”道衍慌忙直入内营,急切地问高炽。
“正是!军师已知?后辈正欲向军师讨教,此事应如何处置呢!”高炽见军师到来,忙起身说道,“钦差张安现在正在帐中!”
“世子殿下,此乃少主欲离间你们燕王父子之计,决不可等闲视之……”道衍道。
“后辈将……”朱高炽惊慌、不知所措,目望道衍。
“殿下切不可拆纳‘封世子为燕王’的诏书,且要将此诏与钦差张安一并送交燕王大营处置,方可无事!”
“军师所言极是!”高炽点头说,“后辈与军师偕张安同往?”
“事不宜迟,迟则燕王生疑,大局有变,将有害于燕军矣!”军师道衍说。
说罢,二人急速赶到燕王大营。此时中官黄俨已到燕王帐内,正与燕王等人在议论高炽封王之事,而且燕王正在情绪激动之际。
“竖子,敢私通朝廷,谋害父王……”燕王大怒,遂怒目回头,问在场的高煦道,“你兄果能叛我么?”
“……此事我早有所闻!”高煦犹豫了一会后,又说慌道,并且加油添醋地说了高炽许多坏话。
“来人!带朱高炽……”燕王怒然大叫。
正当此时,道衍、高炽却已带着张安进帐来了。并且,高炽还将诏书原封未拆地向燕王呈上。全场顿时都愣住了,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世子对燕王至忠至孝,大王不必见疑!”道衍军师慢慢说道,“此书显然是朝廷蛊惑人心,离间大王父子之计,大世子丝毫未动,请大王拆阅处之!万勿中了朝中小人之离间奸计也……”
燕王拆书阅罢,转怒为喜,如释重负,并大叫道:“本王险些中了少主离间之计,杀我世子也!本王再三感谢先生即时指教!”
“钦差将如何处置?”过了一会,高炽问燕王。
“软禁营中,俟日后发落。”燕王说,停了一会又笑道,“道衍军师乃神人也,早已窥知奸臣的用意,本王兴兵,幸有道衍军师辅助!幸有世子忠孝!”
燕王说罢,回顾站在一旁的高炽,无限抚慰地说:“我儿乃忠孝之人!”
孝儒的离间计败露,前方盛庸因军饷无着又已陷入困境。消息到京,建文帝屡闻败信,知大势危急,已觉身心疲惫。此时,忽然想起太祖临崩时曾托驸马梅殷之事。于是,下旨召驸马梅殷进宫议事。
“微臣梅殷奉旨觐见。请万岁吩咐!”梅殷进来跪罢,问道。
“爱卿平身!”建文帝道,“先帝临崩时曾嘱卿道‘诸王强,太孙弱,烦你尽心扶佐。如有犯上作乱,应为朕讨伐。’今国家多舛,望爱卿勿忘先皇嘱托!”
“臣身为国戚,世食国禄,当为国尽忠尽力。”驸马梅殷慨然答道,“为陛下、为大明江山,臣万死不辞,岂能忘却先之嘱托?”
“今前方多败,朕封你为总兵,率部将瓦剌灰等,出师淮安,招兵买马,整军四十万,驻守淮上,以防燕军南下。”建文帝道。
“臣领旨,谢恩!”驸马梅殷慨然答道。
“如此,大明幸甚!”建文帝激动地说道,“朕还要请宁国公主出力呀。卿夫妇二人皆国之功臣。”
梅殷领命,走到门口,见到部将瓦剌灰,随即回头向瓦剌灰令道:“令你为先锋,率五千兵马先驻淮上以迎燕军。立刻动身!”
“得令……”部将瓦剌灰应声先去了。
随后,驸马梅殷也率大军过了龙江驿,出了京畿,向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