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明月青既已成为了方孝孺的夫人,自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方孝孺属于那种不靠谱的男人,但是最起码他是因为爱她才霸占了她,为了这份爱,他们彼此都失去了很多很多。
那夜侥幸没有死成,完全是因为残剑的来得及时,在火海之中救了她们姐妹二人,走时还抱走了静雪的尸体,而现在,在一堆高高的新坟面前,有两个女子并排跪着,已经跪了很久很久了,有一个长身高大的男子,站在她们的身后,默默注视着她们,怀里抱着一柄青色的长剑,剑身上却生出了暗黄的锈斑。
傅夕歌在愁云惨雾中渐渐走近,走到那座新坟之前停了下来,坟前的三个人,他认识一个,那坟前,站着的男子身负长剑,跪着的二位女子,一人面上以黑纱紧裹,一双星眸之中,射出了迷离的光,而另外一个美貌少女,满面愁容,看见傅夕歌到此,身体不由的一震,与身旁的蒙面女子对视了一眼。
傅夕歌一脸欣喜,望着那美貌少女,竟失声道:“明月青姑娘,总算找到你了,你最近可好啊?”
明月青和其他人尽皆一惊。
明月青问傅夕歌:“师兄,你怎么这么说,我是你的师妹啊,你如何叫我作明月青姑娘?”
傅夕歌迷惑地道:“什么,你是我师妹?我师妹没在这里啊,她叫星月儿啊,明月青姑娘。”
明月青苦笑:“师兄,你傻了么?星月儿姑娘已去世了,我是你的师妹,你如何会把我忘掉了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事情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傅夕歌听了明月青的话,彻底迷茫了起来,在他的记忆里,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为什么记忆像被人抽离了一段,又像被人硬塞了一段进来一般,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找不到任何方向了。
傅夕歌看向她们身后那负剑的男子,却把眼睛停留在男子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铜剑之上,眼放精光,冷声问:“这位仁兄,我的剑,为何会在你的身上?”
那负剑之人正是归影。
归影脸色动了动,低头看了那蒙面女子一眼,然后再抬头看向傅夕歌,抚着怀中的剑道:“此剑是夕歌兄弟你赠送给燕王的,燕王的剑,当然由我保存,所以它自然在我身上。”
“哼,强词夺理。”傅夕歌发出一声冷笑,怒道。
归影惊问:“夕歌兄弟,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说我是强词夺理呢?燕王殿下不在此处,你却说我会赠剑与他?你这不是在讲天大的笑话又是做什么?”说起燕王,傅夕歌想到了那些死去的壮士们,一时间感慨悲歌,竟不能自己。
他仰天一声怒啸,声如狼嚎,滚卷在长空之中,悲呛的声音荡入云天:“杨伯伯,无忌叔叔,燕王殿下,你们在那边可好,傅夕歌负了你们所托,事到如今竟一事无成,夕歌该死啊。”话罢悲雷纵横,长长伏拜在地,败了数拜,悲风鸣鸣,惨云淡淡,竟似应合着他的痛苦之心,让人好生感慨。
归影长叹一声,道:“如此看来,夕歌兄弟是把什么都忘记了,既然此剑原属兄弟你,那归影今日,便将此剑归还,望兄弟用此长剑除魔诛奸,扫清天下。”他说毕,缓缓取下了剑,双手平捧,递到了傅夕歌的身前。
傅夕歌抬起头,深凝着那柄锈剑,陷入了沉思。
他看得见,归影的目光,对剑是有多么的怜惜与不舍,就似心爱的女子要离自己而去,那种眼神脉脉含情,依依不舍,缠绵绯恻。
傅夕歌笑了,长身而起,将剑推回归影怀中,朗声道:“自古有言宝剑配英雄,在下见壮士对这口宝剑如此喜爱,而且此剑也甚依你,更重要的是与尊夫人那柄剑看起来更像天生一对,夕歌思虑再三,决定将此剑赠与壮士。”
归影与妙弋的身子同时一震,就连旁边站着的明月青也吃惊不小,傅夕歌刚才那个“尊夫人”的称谓,显然是指蒙面的欧阳妙弋,他竟然把妙弋当成了归影的夫人,这真是让人不可思议,无法接受。
归影与明月青的目光一齐射向了欧阳妙弋,妙弋的身体颤抖着,那颗心在一阵一阵的搅疼,傅夕歌见那二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妙弋,自己也跟着他们向妙弋的脸看去,黑纱下,那一双清澈的眼眸,眸光此刻也射进了他的眼中,那如同一泓秋水般的眸子,竟让他的心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他忍不住道:“这位嫂子,我们在哪里见过么?”
“傅壮士,你想多了。”妙弋含泪摇头,她缓缓起身,伸手揽住了归影的臂膀,与傅夕歌道:“小女子与我郎君初涉江湖,并未见过壮士你,不过,小女子还是要在此谢过壮士对我夫君的赠剑之恩。”话罢,玲珑的身段向着傅夕歌轻轻一揖,移步藏到归影身后,泪如泉涌,在也不看傅夕歌。
归影向他道:“欧阳姑娘,此事需说清楚……”
“不,夫君。”妙弋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使劲含泪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残剑看得不知所云,只得深叹口气,不再讲了。
傅夕歌见明月青还跪在了新坟之前,忙弯腰下去扶她,口中道:“青儿姑娘,为何要如此跪着,起身来吧。”
“啪。”一记尖利的耳光声,震响在他的脸上,明月青一耳光扇下,所有人,包括傅夕歌,都蒙在了当场。
傅夕歌一脸迷茫,蒙着被明月青扇得辣疼的脸颊,迷惑的问道:“明月青姑娘,为何如此?”
明月青一脸的冷笑,口中道:“我明月青,今天要扇你三记耳光,替那些被你伤害的人,你可愿意?”
“姐姐,不可。”归影身后的欧阳妙弋见傅夕歌被打耳光,心中一阵揪疼,冲了出来。
明月青手中拿着一柄匕首,顶在自己胸口,与妙弋道:“你别过来,你若过来,这匕首必会插入我的心脏。”
“姐姐,你可不能乱来啊。”妙弋见明月青一脸决然,亦不知该怎么做了,只能带着哭腔劝道。
明月青道:“我不会乱来,我只扇他三个耳光,问他三个问题,问题问罢,我便去找我的方孝孺去了。”
听到明月青说方孝孺,傅夕歌心中一疼,苦笑道:“原来你心中的人,终究是他?”
“那是当然,因为我已成为了他的妻子,不是他,又是何人?”明月青翻起柳眉,****而去,傅夕歌惊然,失声问:“你何时成了他的妻子?”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可,傅大侠。”明月青一脸寒然,板起了脸。
傅夕歌说:“那你问吧,姑娘。”他心中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一般,明月青的眼直逼着他的脸,说道:“傅夕歌,我问你,如果一个男人对深爱他的女孩始乱终弃,女孩为了爱他而宁愿抛弃一切生死不离,甚至把自己最珍贵的清白献给了他助他炼成了绝世神功,他却一觉醒来把女孩忘得一干二净,此等男人,该不该死?”
“姐姐。”妙弋又失声叫了出来,她知道明月青是要替她在傅夕歌面前讨回公道,但是她不想让自己心爱的人为难,所以她要让明月青停止说话。
明月青却握紧顶在胸口那柄匕首,回望妙弋一眼,对她道:“妹妹莫要插话,听他说。”
妙弋怕她做傻事,只得双眼包泪看向傅夕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傅夕歌的脸上,傅夕歌一脸铁青,咬牙道:“此等男人,当然该死。”
“啪。”
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到傅夕歌的脸上。
傅夕歌捂着脸,一脸惊诧:“姑娘?”
“傅夕歌,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负心汉,你难道忘了?”明月青咬牙说道。
傅夕歌却更加迷惑了:“姑娘,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为何丁点不懂?”
“你就接着装傻吧。”明月青怒气更盛,她说:“下面是我的第二个问题,你还要不要听?”
“明月青姑娘,你的问题都是那么不着边际的吗?”再次失忆的傅夕歌,脑海里想到的只是他失忆之前的事,所以无论你明月青能问什么,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匪夷所思刁钻古怪的问题,他当然记不起来,也答不上来。
但是明月青必须要问,这是她离开他之前,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那就是回忆吧?
此别以后,他们的生命将不再会有交接,她只能尽可能的帮他把失去的回忆寻找回来,不管他能否想起来,但是她却要努力。
再怎么不忍心,她也要硬下心肠那么去做,其实耳光打在他的脸上,疼的,却是他自己的心啊。
明月青道:“傅夕歌,有一个男人,他的朋友,兄弟,前辈为了保住他的生命而纷纷无私的献出了自己,他的师父们为他而死,他的前辈们为了他而失去内力,他的朋友们为了他而身陷绝地,但是他,对所有一切却无动于衷,把所有朋友当成陌路,像这种绝情绝义之人该不该死?”
“当然该死,当然该死,姑娘你所说的这个人,不会也是我吧?”傅夕歌身体一震,感觉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脑袋里突然有两股意识在缠绕,但他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意识,因为太模糊,模糊得他一点也不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