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庸心痛如刀割般,眼中,血泪簌簌而落,他毕生最重情义之事,但断不知道,自己的女人,却是这般狠毒之心,苦然一笑,叹道:“娘子,我这一世清白,被你毁了。”说着赫赫笑着,竟如失魂了一般。
原来张宇清事先早已来到雁荡山,并且与红绫单独见过面,给了她一包泄功散,跟她承诺,如果她今天酒席之上能把这包药放入傅庸用来招待众位侠客的美酒中,而且让这所有人都喝下毒酒,今晚大战之时,便可给她一家一条生路,否则,斩尽杀绝,鸡犬不留。所以,这个一心只想着家人的女子,将这一众江湖人士,推进了地狱,包括她的相公,她可能想象不到,她丈夫是喝酒最多那个,也是中毒最深那个,和豺狼做交易,永远不可能得到回报。
听罢红绫的叙述,傅庸悲呼一声,仰天望月,惨道:“天下大事,多败女人之手啊,我傅庸一生侠义,最后却害了天下英雄,老天,为何这般待我?”
红绫身子一震,明白丈夫此刻定是恨她之极,忙抱着傅庸道:“相公,我错了……”
傅庸却不想再看红绫一眼,只是抱拳向遍地哀嚎的众武林道上的好友,悲愤的说:“众位英雄,今日傅庸遭到小人暗算,害得各位也身中剧毒,怪我管教内人不严,以致今天这地步,傅庸愧对大伙,已无颜面活在世上了,傅庸先走一步了。傅庸盼如有侥幸不死的壮士,能在傅庸死后把侄子送到去地,交与我父亲大人,这一世,傅庸只能做到这点了。”
说着拔出软剑,横向脖颈,欲要自刎也谢天下,不料大腿一紧,竟也被人抱住,适才那孩童可怜巴巴的望着傅庸,仰头求他:“伯伯,伯伯,你别做傻事啊,爹爹,侄儿不要爹爹走啊。”
傅庸低头看着那孩子,在他腿边眼波流转,甚是可人,一时间,人世的诸般眷念又浮上心来,竟害得他的心荡漾了一下,手似乎要软了,此时那女人泪流满面痛哭着扑倒在他怀里:“相公,奴家知道错了,相公,你不能想不开啊,相公,你要想想我们的孩儿啊……”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满脸悔意,但傅庸看到的,却是她身后那数十位江湖壮士垂死挣扎的痛苦表情,他心,顿时如铁般决然!
他轻轻推开了红绫,而弯腰望着腿边的孩子,伸手摸着他的脑门,沉声道:“孩儿你记住,男儿在世所作所为,要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朋友。”
那孩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眼中的父亲身影,竟是那般高大的。
“你祖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现在虽背上反叛的罪名,但是那是忘恩互义的皇帝强加给他的,你记住,你如果有命一天,推翻大明便是你的终生大业,虽死断不可忘。”这长长的一句,像是跟侄子说的,又像跟朋友说,最后,声音却是回荡在天地间,久久也散绝不去。
所有人,都无了声音,心中,显然已经被那话所触动了。
剑,无声划过那喉咙,一腔热血,浇头灌脸,倏然喷射而出,傅庸身下的孩儿,他一生第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便是伯父喉咙里喷射出来的那滚烫的热血,在哪漫天的月色之中,看起来竟是碧绿色的,父亲那高大伟岸的身躯,竟比他身后的山峰还笔直了许多许多,这或许是他对父母的最后一眼记忆吧,随着锥心的悲伤袭体而来,这个两岁的孩子,竟然因悲伤过度而晕倒在地。
红绫搂着扑倒在怀中的夫君尸身,虽热血还在,但身体已经僵硬,一条生命就这般离她越来越远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亲手把自己的丈夫送上了黄泉路,一时间追悔莫及,万念俱灰,疯了般搂着商越,口中喃喃念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等等我吧相公,奴家马上就来。”此时,她竟也想不到她那口口声声要保护的孩儿了,一心向死。
“来人,把这疯妇人衣服扒光,取下柔丝宝甲。”张宇清大声下令。
原来那傅庸的镇家之宝柔丝宝甲,平时是贴身穿在傅庸夫人红绫的身上。
可能这是傅家的最高机密,张宇清又是怎么知道这宝甲是穿在红绫的身上的呢?原来他与红绫,竟然有着一份不为人道的私情,想必那傅庸做鬼也想不到,自己一生爱着的女子,不但私下背叛了他,而且还与自己的义兄串通好了,害得自己身败名裂,死不瞑目。
只见那随行众人七手八脚,虎狼般涌了过去,将那红绫身上的衣服,几下子便撕了下来,红绫只顾搂着傅庸的尸体抽泣,也不反抗,而那虎狼般的众人把她的衣裙扒光之后,就连那肚兜也扯了下来,一件银光闪闪的柔薄丝甲呈现在天下众英雄面前,它纤细轻透,竟如透明无物般,此甲轻裹住傅夫人那凹凸有致的丰盈玉体,尽是那般极尽诱惑。
所有在场男子,无不心中躁动不已,那些身中剧毒的人,看着月光下那白皙的身体,体内的毒,竟也似好了些。
此时,只听的有人一声怪笑,竟见他飞身一挪,扑到红绫身前,一抖身,用斗篷把红绫罩了起来,并拦腰勾起酥软若棉花的红绫,荡笑道:“尔等且将那群废物处理了,本座自己取宝甲去,免得夜风寒冷,冻坏了傅夫人的玉体。”说着哈哈浪笑,长身腾空一飞,竟提起轻功,飞上了那合掌峰顶而去。
其他人会心一笑,纷纷拔出武器,走进大厅,手起刀落,一时间血光飞舞,那大厅之中毫无反抗之力的诸位壮士,纷纷身中刀剑,倒在血泊之中,惨叫之声,顿时飞扬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夜色里,那所有中毒之人,只道这下肯定小命难保了,因为内力无法提起来,所以面对刀剑,他们毫无反抗之力,顿如待宰羔羊,等着受死。
当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时,两条白色身影徐徐从那雁山顶飘然而来,真如从月光里飞出来的仙人一般。
此二人落于峰前,见当前乱局,剑眉同时皱了起来。
年老者须发洁白,老似苍松:“徒儿,看来来晚了一步。”
年少者剑眉英挺,意气风发,他看见了地上躺着商越的尸首,一张俊脸顿时悲苦不已:“我伯父已经去了,我们是来晚了。”
二人对视,眼中精光闪动。
老者苦笑道:“为师先去追那段子羽贼子,夺回你家的宝甲,这里救人之事,便交给你了。”
“徒儿明白,师父小心了。”少年提剑抱拳,对老者道。
白衣老者四下环顾一遭,叹了一声,双手将衣衫一提,真气已然送出,身子顿似失去了引力,飘然而起,追那抱走红绫的段子羽飞身而去,但见他白色身影飘过那长天的月光之中,迅速不已,转眼便消失于沉沉青山后面。
那大开杀戒的众人,包括张宇清在内,他们的目标突然转向了一个人,那便是昏死在商越身旁的那个孩子,傅庸留下的儿子,决不能让其活着,否则便是祸患,于是,众人纷纷停下了砍杀,提着带血的武器,一步步逼近那沉沉倒在地上的孩子而去,忽然,两条身影扑了过来,齐齐护在了孩子身上,傅庸等人定睛看,只见这二人一人高大魁梧,一人瘦小单薄,此二人脸色都十分惨白,显然是中毒已深。
张宇清狞笑一声,挖苦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怕我忘记杀你吗,提前来送死?”
“他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你们都不放过吗?”瘦小者反问,高大汉子也说:“张壮士不可再造杀祸了。”
张宇清却不把二人之言放进心里,在他眼里,这里所有人都得死,区别不过是先死和后死而已,所以他不再多言,只是缓缓扬起了手掌,手心的血印越来越红了,而其他的人也纷纷扬起武器,这一场屠杀,又将开始,那二人长叹一声,闭上眼睛,身体却保护那孩子保护得更紧了。
张宇清几人已经发功,漫天杀劲扑击而出,射向商越尸体边的三人,眼见立时要将他等击得支离破碎,忽然青光大作,只听得“噌”的一声沉闷金铁之声,雁荡山顶飘来的白衣少年人竟拔出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强悍飞龙,长剑当空,青芒大盛,威力无匹,人剑合一,荡进了那众人的攻势以内。
那站在不远处的一蓝衣少女眼光被这白衣少年男子所吸引了,侧目看来,心中大动。
白衣少年手中那柄长剑,竟是这般的惊世骇俗,但见那长剑长有三尺,剑身青寒无比,犹若秋霜,挥舞之间,声声龙吟,清脆而鸣,竟如一条不羁于世的飞龙,披荆斩棘,所向无敌;而那二寸宽的剑刃之上,流光滚动,竟不沾一丝血迹,月夜之下,倒影沉沉,世间万物万象,全全映在了它的体内,剑锋看起来是如此锋利,饶是天地间再坚硬的物事,也敌不过它的一劈之力;黑青色的剑诀之上,竟镶嵌了一颗夜明翡翠,发着淡淡光晕,像是看破这宇宙的一切,任由那把握剑柄的手,指挥它驰骋沙场,傲视三界!
那是当世不出的一柄神剑啊,少女竟也看得痴了,她都已然忘记了,使剑的少年,是站在她的对立面的,是她的敌人。
神剑的威力已然席卷而来,只见以那白衣少年为中心,随着剑波的翻动,漫天青色光芒乍然晃起,一柄长剑,竟已变身无数柄,四散飞杀而出,那围攻过来的几位高手,忙纷纷应战,但当他们手中武器回撞上那少年的剑气时,顿如鸡蛋碰到了石头,随着几声清脆的金铁交作之音,众高手的武器齐齐被撞成碎块,一道无匹的反噬之力,当面击来,逃避不及者,当胸横受重创,哇哇惨叫,吐血倒地,就连那站在几十尺外观战的蓝衣少女,也躲避不及,受创倒地,不省人事。
“啊,青魔神剑,这就是传说中的青魔神剑吗?”间黎在那漫天剑光下,眼睛竟然发出了亮光,他不禁叹出声来,望着白衣少年手中的长剑,心中顿生无限仰慕之情。
但那少年的剑光,却已递到了他的喉咙之前,一丝微微的麻意,穿过他的脖颈,扯出一抹殷红。
“这便是青魔神剑击杀时的感觉,贼子,本侠送你上路,没痛苦吧?”白衣少年的脸孔凑到张宇清的眉前,傲然笑问。
张宇清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因为喉管已被那长剑割断,竟已发不出了声音,只是手指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那蓝衣少女,口中想说什么,但也说不出来,只是吐着一口的血泡子,甚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