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很久以前,在雁荡山中生活着一对父女,父亲以打柴卖钱供一家人生活,而女儿则绣得一手好绣,绣好的东西她会叫父亲拿去卖钱,贴补家用。
有一位远方的官人偶然间买到姑娘的手绣,喜爱得不得了,这个年轻的官人是一位翩翩公子,他游历山川四海,是一个喜欢游山玩水的浪子,他途经雁荡山,见到如此精美绝伦的手绣,整颗心已经沉醉在那活灵活现的绣工之中了。
当他展开那一幅雁荡山绣画之时,绣帛上的一只蝴蝶竟然从画中活了过来,像一个舒醒了的精灵,摇了摇翅膀,带着这位俊美的公子,望雁荡山深处飞去。
那里有一个草坪,草坪上长满了青草,青草间开满了各色的小花,蜂蝶在花间穿梭飞舞,阳光暖洋洋的洒了下来,一条安静的小溪缓缓穿过草坪,小溪旁的草地上蹲着一个水灵灵的少女,正在专心致致的绣着她的手绣,一匹白马在她的身后憩意的啃着嫩草,不远处的小木屋顶,已腾起了袅袅炊烟。
在这幅极美的画面下,这个浪子却轰然倒了下去,因为,他饿了,困了,乏了,导致病了,少女惊叫着跑了过来,扶起了他,在他昏迷过去之前,他看清楚了,这是一张美丽得可以让千红万绿都失去颜色的脸。
他爱上了她。
三个月后,他可以站起来,她扶着他去外面晒太阳,心地善良的这对父女,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浪子,在温暖的阳光下,少女把她献给了这个俊美而满身风尘的浪子,因为,她也爱他。
但是,他最终是要走的。
世外桃源和温暖的爱情也挽留不了浪子的脚步,远方的风景在向他招手,更多的世外桃源在等着他,或许,还有更多温柔美丽水灵灵的姑娘,然后,他决意要离开。
姑娘明白,自己再多的温柔也无法挽留他执意离去的决绝,还好,他说他会回来看她,为了他的这一句他会回来看她,她相信了,她把自己的白马赠送给了他,她不忍让自己的爱郎在颠沛的旅途中受苦,她还跟他说:“无论你走到哪,都不要忘了回来的路,如果有一天真的忘了,我会把绣好的马缨挂在山里最高的树上,指引你的归途。”
他流着泪,头也不回,骑上那匹白马,绝尘而去。
这一去,生死两茫茫,再无音讯。
而那个女孩,却从爱郎走那天开始,便为那个再也不回来的人绣起了马缨,她边绣边流泪,因为流泪不止,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最终哭瞎,而泪水流干之后,眼中流下的便是那鲜艳的血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多少年过去了,沧海桑田,曾经的美貌少女,最后变成了年迈的老婆婆,而那漫山遍野的树林间,真的挂满了她亲手所绣,而且是眼眶中流出的血液所染红的马缨,天长日久,这些马缨最终与大山融为了一体,化为了枝头那火红的花朵。
那骑着白马的浪子,终是到了老死也没有回过雁荡山。
而那个痴情的女子,最终化为了倚天峰旁的一座山峰,以她那永远不变的姿势,在夜幕之下,痴痴望着爱郎远去的东方,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傅夕歌说:“人间有如此痴情的女子,可谓是天地变色,石头都会被她所温暖。”
“可惜她遇到的是心肠比石头还硬的负心汉,错负了一生的爱情。“妙弋讲完那个传说,心里也有一些莫名的愤恨,还有叹息,她不禁感同身受,咬牙切齿的说。
夜色愈来愈浓,傅夕歌却怔怔地盯着妙弋,目光如同天空中的星子,映着水光,在她的玉颊之上晃动着。
他半天没有说话。
但眼神里,却有满满的话。
妙弋也发现了这一点,便回过神来,问道:“傅公子,你如此盯着我,想问什么么?”
“你不是雁荡山人,为何知道那么多?这雁山的传说,你是如何听到的?为何又要跟我讲这些?”傅夕歌心里在疑惑,这个疑惑从一开始就有,而且愈来愈盛。
他是来寻找那日月老人的。
但是日月就像一个迷,从他一进雁荡山,却从没遇到,雁荡山下的居民都说山里没有日月这个人,不但没有,还听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他迷惑了。
不但日月消失,这妙弋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她是他今生无时无刻都最想见到的人,但是这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能知道这么多雁荡山人才知道的传说,这难道只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又如何让他不疑?
妙弋吐舌一笑:“怎么了,傅公子?我听来的还不成吗?”她看出傅夕歌那紧皱的眉,她明白眼前这个男子的心思禛密,任何小动作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她实话实说。
那所有的传说,都是她听来的,她先傅夕歌半个月来到雁荡山,雇了山民在倚天峰下搭了草棚,在劳作的过程中,她听山民们讲起了那些传说,她默默记下了,为了就是有一天能够讲给傅夕歌听。
然后,她说:“你信我的话么?”
傅夕歌冷冷一笑,夜色下,他的脸色变得阴暗模糊:“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你不报了?”
“报仇和讲传说,应该没有冲突吧?”妙弋依旧笑着,似乎傅夕歌的话,激怒不了她。
傅夕歌继续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在峨眉山上,我为何会一掌击飞静雪,而静雪的尸体为何又不翼而飞,是也不是?”
“你不想告诉我的东西,必然是残酷的东西,既然是残酷的东西,而且你又不想说,那我何必再去追究,自寻烦恼?”妙弋回答得很坦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渐渐明白了,这世界上的东西,该面对的要勇敢去面对,该逃避的也可潇洒的逃避,一味的去强求,多半只会给自己和对方寻找烦恼,不但无法解决问题,更多的只会增添麻烦。
可是傅夕歌像是成心要跟她找麻烦到底,他说:“其实你也许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静雪没死,不但没死,她还悄悄的潜入了江湖,为了你,你可懂?”
这个消息的确够重,妙弋头顶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她失声说:“你说什么?我师伯没死?你不会在说梦话吧?是我亲眼目睹你一掌震死她的,难道现在你又不承认,要推翻事实吗?”她声音提高了几倍,但是也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冲动,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冲过去摇晃着傅夕歌的身体,向他质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傅夕歌轻叹一声:“那是静雪前辈要我用生命担保的一个秘密,她让我谁也不许透露,因为这里面隐藏着一个惊天的阴谋。”
“啊?惊天阴谋?”妙弋显然吃惊不少。
她瞥见傅夕歌的表情显然不是说笑的,但是那所谓的惊天阴谋,到底是什么呢?隐居在山上的静雪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她知道归知道,但为何又要跟傅夕歌说出来呢?
傅夕歌说:“很惊讶对吧?”
妙弋说:“既然是惊天阴谋,你为何又要告诉我?”
“因为你牵涉在其中,我没有权利不让你知道。”傅夕歌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望向天穹,仿佛看见了静雪那慈善而威严的眉眼,在盯着他,质问他,他不禁苦苦一笑:“对不起前辈,我不应该瞒她,不能再瞒她了,江湖危险,她如果迟迟不得知情,这对她很不公平的。”一滴残泪,划过眼角,心像在开裂。
他准备向身前这个女孩说出一个真相,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真相,但是他却不忍心说,他怕一旦说了,她会承受不了。
那就是她的身世,还有身世之外隐藏的一个惊天阴谋,今夜,他准备与她托盘说出。
“仓”!
妙弋拔出长剑,横在自己的颈前,突然道:“住口,什么都不要说,我不要听。”
“啊?”傅夕歌惊慌失措,不知妙弋会突然来这一着,他忙道:“有些东西,你早晚必须要知道的,你早知道早好,何苦如此自己欺骗自己,逃避现实?”
“夕歌哥哥,我欧阳妙弋能够放下一切仇恨来到雁荡山找你,那就是下定决心要逃避的,请不要用那些所谓的真相和现实来惊醒我的美梦好吗?”妙弋的剑横在她自己的雪白脖子上,一丝丝割了进去,她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在脸颊滑落:“夕歌哥哥,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曾经的绝情深深伤害了你,我知道让你重回我身边断也不可能,但这无法改变我想你爱你的事实,夕歌哥哥,不管你的心变成什么样,不管你是如何恨妙弋,妙弋是爱你的!”
傅夕歌刚筑起来的防伪,就这样分崩离析。
妙弋继续道:“妙弋来雁荡山,不为别的,单纯就为找你,单纯的就想跟你在一起,我们都把过去忘却好么,好好在一起,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管他天下怎么变幻,我们只傻傻的待在一起可是夕歌哥哥你要用所谓的真相来破灭妙弋的美梦,妙弋只好死在你面前了。”说着横手拉剑,欲要求死。
傅夕歌绝叫一声:“不可。”扑过去探手,夺下了她手中的剑,一把将其揽在怀中,哭声道:“你不可这么傻,你死了我怎么办?傻姑娘。”
妙弋扬起脸,梨花带雨:“如果你要铁石心肠,我还会再寻死的。”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傅夕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