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静雪加重了声音。
飞雪迟疑了一下,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了过去,心中却是愈来愈紧,她已感觉到秦舞阳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闪烁的节奏。
她终是,重重地跪在了静雪身前,目眶溢泪,颤声道:“回掌门,弟子飞雪在。”
静雪看她的眼神,似乎闪过了一丝心疼,但那毫光乍现的一刻,却一闪而过,再也捕捉不到了,只剩下满脸的肃然,她把盘子轻轻举起,举到了飞雪的头顶,然后仰面朝天,长声呼喊了起来,声音悠悠荡气回肠,似要传遍整座飞雪山一般。
“祖师婆婆创派至今,已历十八代,飞雪城第十七代掌门静雪因能力有限,没能化解飞雪城的灭顶大劫,致派内精英损失殆尽,其罪难恕,故该卸去掌门之职位,传于飞雪城第十八代弟子飞雪接任,祖师在上,敬请明鉴。”
“师伯……”飞雪虽早已料到会这么发展,但听静雪亲口说了出来,心中却还是纠结不已的,静雪却凌眉问:“飞雪,你不愿吗?”
“师伯,雪儿无能……”飞雪却还欲辩解。
“你若不接此位,那便用你手中的松纹宝剑,刺了我吧。”静雪决绝道,飞雪听罢,心中一沉,已然硬了,脸上表情一肃:“雪儿无能,危难之刻接此大任,谢谢师伯抬举,雪儿领受便是。”说着,手举到顶,将那玉色盘子接于手心,而那颗心,却早已沉入深深的湖底,浮不起来了。
“你既接过此盘,便是答应贫尼,接任这掌门大位了,盘中乃掌门信物玉扳指,为历代掌门所传,而那两页书帛,为镇派武习飞雪心法和飞雪剑法,你日后须加强修习,光大本门。”静雪跟飞雪道。
飞雪一脸正色,回道:“弟子谨记师伯教诲。”
“你跟着我,在祖师婆婆面前宣誓吧。”
“好。”
静雪站在那塑像旁边,像一棵竹子,飞雪左手持剑,右手带着扳指跪在塑像前面,右手捂住胸口,眉目却与那塑像眼睛直直对视。
两位绝美的女子,就这样穿越了千百年时空,在此相凝。
那新掌门跟着那卸任掌门,一字一句,念了以下宣言:
“我飞雪今接任飞雪城第十八代掌门,从此刻起,天下大事皆飞雪城之事,外敌强扰内兴国邦,亦我创派之宗旨,为正派风本座发誓,一生不谈儿女私情,以我纯洁之躯献我兴派大业,若违此誓言,必遭万雷轰顶,死后身坠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但凡人间之事……”
那后面的话秦舞阳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此时脑袋里翁翁做响,浑身轻飘飘的,身前一切东西都似看不清了,耳中只回响起刚才飞雪的那句:“一生不谈儿女私情,以我纯洁之躯献我兴派大业……”这不正正向他明示,没他什么事情了,飞雪以后的人生,只有飞雪城的兴旺发展,没有什么恩怨纠缠,呵呵,原来是真的,她真的要当飞雪城掌门的,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她并没说谎,只是秦舞阳自己天真的认为,飞雪还是他的人。
秦舞阳恍惚着走进那夜色当中,这万佛顶上的灯火,那么的陌生,没有一丝的温暖。
他像一根空了心的竹子,更似一棵无根浮萍,在这并不属于他的山水间,寻找不到一条出路。
那探指可触的爱情,就这般如一个气泡化为乌有了吗?今夜,无星,今夜,无泪,却有着满满的心伤犹如那冷冰冰的刀剑,一遍又一遍,刺伤着他那颗心脏,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他的脆弱又有什么人,能够看得见?
不知不觉,在这三千尺高的山顶上,雪花,竟在这冷风残夜里,纷纷扬扬,飘落了下来,一枚一枚,一块一块,一团一团,一片一片,松松散散,稀稀洒洒,飞飞落落,来来去去,雪夜之中那孤身伫立的男子,似与这世间风雪融为了一体。
万佛顶上,一年中有一半时间会堆雪,今夜,正值初雪落下,秦舞阳正好遇上了飞雪城下雪,不知对他来说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无奈?
又不知过了多久,雪落蔌蔌中,他的身后,多了一个人影。
那浅浅积雪中,一袭淡莹白裙,紧裹那纤细柔体,脸色清丽,眉宇间散发出淡淡哀愁,一支褐色长剑,负于身后,衬在那雪光之中,尤是这般的俏婉动人。
四目相对,在无边无际的落雪声中,深深相视,一眼万年般。
我能看透你的心么?对面的,我眼中的人。
好久,好久以后,秦舞阳仰天,长叹,呼吸融化了一朵飞雪:“恭喜你了,飞雪姑娘。”
飞雪心中一阵绞痛,这不是她想听到的话语。
如此的生疏,近乎冷漠,这无疑是在她柔弱的心里狠狠剜了一刀,但是,她又想听到什么呢?她要明白,她此时此刻的身份,已不容许她再听到什么了。
飞雪清了清嗓门:“傻……秦公子,我师伯寺内有请。”
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有一万种疼痛,一万种纠缠,筑了无数次的心里防线,却在刚才那一个对视而分崩离希,是的,傻小子,只要你张开怀抱,此时此刻纵给我个皇帝我也不当了,只要你说一声,我就算死也跟你走了。
下一秒,秦舞阳转身,欣长的身体直直朝那孤寺走去,竟没多看飞雪一眼,而飞雪的心如同这飘飘落雪,无声无息飘落在了红尘之中,她笑了,素面朝天,鹅毛般的雪花在她脸蛋上化为了积水,融进了她的泪水里面!她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笑,也为自己的苦涩命运而哭,那一空飞雪,一身白衣,一片洁白和一腔情愁,化成了这个秋雪之夜最难以融释的情伤。
“前辈,叫晚辈来有何吩咐?”牙床前,油灯一盏,独那秦舞阳伏在床边,床上躺着已入膏肓的静雪。
她盯着秦舞阳,吃力地说:“少侠,请你记下一段口诀。”
秦舞阳心中不解,忙问:“前辈要晚辈记什么口诀?”
“你自不必问,老身时间不多了,你抓紧记吧。”静雪声音加重了,眼神却十分迫切,但说话却更加吃力了,秦舞阳看她那么痛苦,也不欲多言,便真诚地点了点头:“那前辈你请讲,晚辈会一字不漏的记住的。”
静雪点头,娓娓道出了一段口诀:
“一举手,前后左右要有定向。起动举动未能由己,要悉心体认,随人所动,随曲就伸,不丢不顶。勿自伸缩。彼有力,我亦有力,我力在先。彼无力,我亦无力,我意仍在先。要刻刻留心。挨何处,心要用在何处,须向不丢不顶中讨消息。切记一静无有不静,静须静如山岳。所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一动无有不动,动当动若江河,所谓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从此做去,一年半载,便能施于身。此全是用意不是用劲。久之,则人为我制,我不为人制矣从肚至腹至胸至首,可九五亦过为九六,九六亢龙有悔,有悔是心中有悔,是愧悔,忏悔,悔自己所做的错事,所放过的机会,此时人亦走火入魔,全身炽痒难耐,为有玉寒之体,可为之降温,如自身九阳之气,不能自行压制,必将烈火焚身,奇经毁,神经无,其死已,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就是自己追求完美,刻求完美才可和美人如玉同为无价之宝,自体压制九阳,降为九五,九五至尊,九五之德,可包容万事万物,容他人之过,容已之过错,方是至善至美,无价可定,视之为无价美玉。”
这是一篇像极了某种内功心法的口诀,听得秦舞阳却似懂非懂,他问:“前辈,这是什么东西,那么生涩难懂?”
“这是神阳功心法和地字诀。”静雪回答到,秦舞阳摇头道:“但听起来似乎不完整啊。”
静雪道:“这神阳功乃根据当年鬼谷神功而来的,此功刚柔并济,乃世间上乘内功。但神阳功是无招式纯概念武学,尤其练到最后大关,必须熬过全身燥热****之苦,打通全身所有几百个穴道,才真正炼成神阳功,否则只会积存神阳内力,施展内力不能淋漓尽致,战后容易泄气过度而死。”
秦舞阳听罢,脸色一变:“如此难练的神功,这世上应该没有几个人能练成吧?”
“那也未必,如果天资聪慧,与神功有缘者,也有把握炼成此功的,可惜这神功因为当年的鬼谷子战死而分成了三份,失散于武林各派了。”静雪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到,秦舞阳来了精神,他说:“既然是一分为三的,那为何不可三合为一呢?”
静雪说:“当年鬼谷子弥留之际,梦魇里把这神功说了出来,当时听见的有三人,一是墨家祖师,一是纵横派创始人,最后一人乃飞雪城祖师婆婆。”
“雪神?贵派的创派祖师?”秦舞阳惊问。
“是的。”静雪点头回答:“祖师婆婆未创飞雪城之前乃一位帝王女儿,只因爱上邻国公子而情伤出走,在听得部分神阳功后避入飞雪城潜心修习,虽终生未练成神功,但也创立了飞雪城,可见这神阳功是何等精妙。”说到此处,静雪眉飞色舞起来,甚是自豪的样子,秦舞阳却说:“就算再精妙,她还不是穷其一生都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