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自然就是你了,每一次警察们风风火火地追着欧阳玉爵离远了现场时,我却没有马上去追,我追不上也觉得没必要,就留下来偷偷观察现场,果然有所收获:几乎每一次,都有一个没有穿你这身着装的陌生人鬼鬼祟祟地进入现场,看了看就离开了……你就是那个人,你自信没有人发现你,就慢慢地离开现场,我一路跟踪,想看看你在干什么,却发现你在案发之后,找机会给那些受损的文物做紧急修补,我想那四个人没有必要专门请一个人善后,所以你并不是跟他们一伙的,我一时也不好判断你是谁,就找到你家里去,趁没人时,我搜出了你这身衣服和你这对剑。我就立即恍然大悟,像你这样的侠盗,偷盗时可以轻易做到无影无踪、不被任何人察觉,而另外几个人却都是明目张胆的抢劫,他们只不过是冒充你、想要败坏你名声的冒牌货,而你才是真正的欧阳玉爵!我此次和你面对面,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了解一下你和那些冒牌货的真实身份、目的、之间的纠葛等等。”
“薛兄果然明察秋毫,令再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这一次行动的无奈,薛兄自然也理解,薛兄虽不当我是敌人,我却有自己的苦衷不能如实诉说,说了你也未必能明白,倘若以后有机会,再向你道来。”欧阳玉爵深深地向面前的神人鞠了一躬。
“不要紧,快快请起,我为这世间有你这样身怀绝技、富有正义感的青年人而感到骄傲,现在这个时代的缺憾,就是对错是非的观念已经在人们的心中逐渐淡漠了,伦理道德也名存实亡,我虽然未必了解你的动机,但我支持你继续干下去,希望你不要有什么压力,不要怕人们对你的任何看法,因为你的无动于衷正好姑息了那些还想要继续肆意妄为的贪官污吏们!”
欧阳玉爵从来没有遇到过薛风这样使命感强烈的地上人,像一个稚嫩的孩子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赖的肩膀,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让他的心瞬间如燃烧了一般变得热烈,激发了很久以来自己都不敢决定的干劲。
“若是没什么事就赶紧从屋顶逃走吧,我去支开还在底下徘徊的警察。”薛风看了看时间,不能再待在这儿了。
“那颗明珠是珍稀文物吗?”欧阳玉爵看着高台上的帘子询问道。
“不是,据我所知是大楼做的虚假宣传,它其实是一个比较精致的触碰发光玻璃球,能够发出很多耀眼的幻彩光芒,只是一个现代的工艺品而已。我猜想你这次的行动,大概也触动到了景德龙,要小心明珠台上可能存在机关!”
“那样的话,我就更要取走它了。”那样的话,也许能唤醒封闭已久的剑中幻影吧,欧阳玉爵想着。
薛风走后,欧阳玉爵赶紧攀上高台,拨开红帘,一个方形的玻璃罩就呈现在面前,当中摆放了一颗馒头般大小、纯圆通透的玻璃珠子,虽然它自身没有发光,却因为月光而反射出强烈的高光,质地精湛不已。他大力挥剑,把展柜切开了一道口子,把手伸进去拿明珠,一碰到它,整个高台瞬间迸发出难以抑制的五光十色……
“啪——”
一声枪响震惊了欧阳玉爵稍稍喜悦的心情,而突然出现在这儿开枪的人更是让他目瞪口呆、心绪混乱。
台下突然出现一个刑警,那刑警一头清爽的短发,模样清秀可人,欧阳玉爵一下就辨认出是三天前跟踪失败的那个和蓝琦儿很像的女孩,但她此时的眼神里却透射着冷酷、狠毒,她该是多么的恨欧阳玉爵啊。
沈琳达见欧阳玉爵半晌不动,以为他有所惧怕,便胆大地冲上高台道:“不许动!把手举起来,把东西放回去!我是刑警支队队长沈琳达,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欧阳玉爵用怪异的腔调问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沈琳达感觉莫名其妙。
“不说,我就不放回去。”
眼前的这个特大通缉犯,耍任何阴谋都好,珍品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她只好扭捏道:“……我是男的。”
“骗我的话,后果自负。”欧阳玉爵露出浅显的笑容,令沈琳达紧张起来,枪口不断颤抖,“你很紧张?”
“……我们已经把这里团团围住了,再过不久,直升机也会派过来增援,你插翅难逃,赶紧投降吧——”
附近的控制室里,正在排爆的百里一莹已经到了最后关键的阶段,手里此时有三根不同颜色的电线,不知道该剪短哪一条才好:“哎哟……真该死,一点头绪都没有……就你了——”她果敢地剪断了一根,就看见监视顶层的屏幕变成白花花的一片,想哭的心都有了,“啊——对不起!欧阳玉爵,但愿你没有事!”
正在沈琳达拿出手铐时,高台一侧突然发生了爆炸。
“小心——”欧阳玉爵赶忙将剑收回腰部,一手抱住沈琳达的腰,一手拉开那从天花板垂吊下的红帘,拽着帘子向高台外侧滑走逃离。
沈琳达不敢相信自己无意识的勘察,竟然会与欧阳玉爵单独对峙,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他这样一个人们眼中的坏蛋给救了,更不相信有一天自己魂牵梦绕过的臆想竟会成真——被欧阳玉爵揽在怀中……她下意识地抓住欧阳玉爵干净利落的西服,看了看她面具下不太清晰的下颚和垂发,欣赏他拉出的一道美妙布幕,闻着他身上抵过硝烟的奇妙香味,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一个在紧急时刻带着她脱离危险的男人,他的品质是这世上很多女人已经淡忘与绝望了的吧,这种男人会是某些小报上报道的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吗?正在沈琳达疑惑着、好奇地想要摘下欧阳玉爵面具,一睹真容的时候,欧阳玉爵那揽住她腰部的手还揣着的明珠,因为手上用劲过多,珠子不断发出强烈的光芒,与脚下逐渐坍塌、飞沙走石的高台形成一道截然不同的风景线。而此时欧阳玉爵腰部的剑也发出了共鸣,一道蓝色的光从剑中射了出去,映照在他们面前的空中,一个绽放着绚烂笑容的美丽女人显现出来转移了沈琳达的注意力,她在空中美妙地舞动着,俏丽的模样有着一头很好看的乌黑秀发,中分的披散在两颊,搭在绫罗丝织、如古代女侠的装束上自然地卷曲、碎开,还有她戴着的那一圈花边头环。这些样子永远无法令欧阳玉爵忘怀……他呆愣地看着他从未谋过面的母亲,眼眶顿时湿润了。
沈琳达对这异象惊讶起来:“那是什么?”
“那是天国的天使。”欧阳玉爵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高台的石基很厚,即使发生那样的爆炸,整个楼层也没有坍塌,这也拜百里一莹减少了爆炸威力所赐。爆炸后的景象,自高台高度以下的一切,全都被炸得破烂不堪,内楼连同外楼的封闭窗户,此时全都被炸穿,外面的低温顺着高处呼啸的夜风刮进来,引人不适地望去,废墟碰巧推挤安插在内外楼之间,形成了一座方便逃生的“桥梁”。
被拉开的红帘一直撒到地上火光和粉尘爆裂四射的范围内,顿时被引燃,火焰缠绕在上面,迅速把帘子大片包裹撕裂,欧阳玉爵不得不从帘上跳下去。
沈琳达惊恐地看着自己就要从空中坠落,却又再次迷惘欧阳玉爵只是一个蹬腿的动作,离开了帘子后竟如履平地一样的自在,不仅将她带出了席卷而来的火海,更为快速地携着她跃出了爆炸范围,在破碎且空气清新的窗口附近安全降落,一点颠簸都没有。沈琳达很迷惑地看着欧阳玉爵,觉得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那种力量和蔼、温暖,让沈琳达的内心此时忘记了他是个通缉犯的事实,忘记了大楼内岌岌可危的事故境况,甚至忘记了他一直倔强地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强大的男人的态度,此刻,时光就像倒退了一般,退回到很久以前,活在父亲无微不至的爱戴里一样。沈琳达此时迷离的神色和她的感受,就像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在童话故事中彼得·潘的怀抱里一样悠游畅快啊。
欧阳玉爵着陆后,松开沈琳达,看着她好像已经没有敌意、惊魂未定的面孔有些不舍,但因为这一连串事故的惊动而不能再逗留,踏出步子从楼面炸开的窟窿钻了出去。
沈琳达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为警察的职责,握着枪追上去却看见他已然越进月色弥漫的天空中。她惊讶地追上去,担心地探出大楼,就看见欧阳玉爵再一次奇迹般地腾空,伴着踏步的动作,肩部散开的披风撑起三角滑翔翼,顺着高空吹拂楼面的上升气流,彷若天上的行者,优雅舒畅地攀升起来。
“欧阳玉爵,你不许逃——否则我要开枪了——”沈琳达虽然嘴上这么说,上膛就绪的枪口却始终对不准目标,也许她的一枪可以让欧阳玉爵粉身碎骨,让长期以来猖獗的盗窃案件就此平息,却终究因为刚才的救命之恩或者说一见倾心的感触,而扣下了保险。她无奈地望着欧阳玉爵翱翔的英姿渐渐离去远方,在夜晚沿海地带泛着潮汐里碎裂的月光深处消失不见,心有不甘地跑下楼,决心终有一天要亲手将欧阳玉爵逮捕归案。
“好久不见了,晴天娃娃!”
已近深夜,街边一个浑圆淳朴的声音发出的亲昵招呼,很清晰地传入耳中,让穆晴天洋溢在恋爱与友爱的幸福中,却如同做着噩梦一般地难受。
他触电似的从座位上暴跳起来,环顾坐台下的四野,看到本来空空荡荡的球场围栏入口处,不太明显地立着一个穿风衣、体格壮硕的男子,不细看还以为是块挡风的棉布:“阿……楷……”他认出了那个人,“你还活着——”
阿楷是穆晴天在帮派里最铁的哥们儿,曾与他各自管理分堂气派一时,很多次打群架因为组织得好,阿楷总是笑称穆晴天是“晴天娃娃”,因为但凡穆晴天参加了,那次打架就是好天气,也没有人伤亡,不会有人流泪。阿楷曾经在那个残酷的火场里竭尽全力救了他和他的女人弟兄,也在他们的面前消失进火光之中……在穆晴天以为永远失去了他这个哥们儿时,他却奇迹般地再次出现,仿佛是上天的宽容,给予他失意后的一份大的慰藉。
穆晴天快步迎上去,他眼前的的确确是那个故人,此时就生龙活虎、如假包换地站在他面前,穆晴天流出了眼泪,为生死距离的重逢而欣喜,亦为阿楷脸上的烧伤而担忧、愧疚。
突然间,围栏外响起轻微窸窣的脚步声,穆晴天突然震惊地感触到招贴纸前面藏着不少的人,再猛地回头看去,刘郝、王义和紫洁已经被阿楷带来的人偷袭抓住、捂住了嘴,便用异样的目光再回头打量着眼前的阿楷。
“呵,看到自己寡不敌众,态度就马上来了一个大转弯是吗?你这种人最不值得怜悯与同情了,今天你逃不过的……”
穆晴天紧张道:“……阿楷……你这是要干什么?”
阿楷指了指自己烧烂的一块面颊,那之上的左眼还盖着一只眼罩:“我要你还我这只烧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