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上踩踏声很清脆的青石板路,边沿一处坑洼、年久失修,在潮湿的环境当中形成了一个小水坑,水面深深的沉积了污浊一片、乱七八糟、类似苔藓的漂浮物,人们避开它或者越过去不闻不问,而它却神奇地吸引了欧阳玉爵的目光,甚至让他蹲下来、伸手探进水中捧起一片。
“这是浮萍?”看见欧阳玉爵手上居然是细细密密的粒状物,镜子先生也感兴趣地问道。
欧阳玉爵把脸凑近,兴致勃勃地注视着手掌中这一堆东西,它们每一粒身长都不超过一公厘,外观就像绿色的鱼蛋:“这是浮萍的一种,叫‘无根萍’,它没有根茎,是世界上最小的开花植物,看看它的花朵,只有针尖那么大!因为个子太小了,总是难以吸引人们的目光,据说外面的世界生态污染严重,已经很难看见它的身影了,能再见到它,是上帝对我这个罪人最大的宽容。很久以前,七星城还没有植被的时候,就出现过它们的身影,它们都散布在水银湖上,但我知道蓝琦儿爱花的心只有从它们身上得到满足,于是冒着险学习了制作竹筏的本领……如果上天给我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去学习做竹筏,一定不爱上蓝琦儿……”
欧阳玉爵有一些沉醉、忘我,看着这些无根萍,许多往事就历历在目,亦真亦幻地浮现在眼前,不知道是不是又看见了幻象,脚下的那个水坑就那么开裂了,几道裂痕一直延伸向了对面的墙壁,将廊道横腰斩开。
“快跑——”欧阳玉爵被镜子先生的声音惊醒,而脚下的那个现象却丝毫没有消失,伴着突如其来的剧烈嘶鸣声,他们身后的青石板路居然像一面镜子迅速地破裂坍塌,容不得他多想,镜子先生就抓着他一个劲向前跑。
“呃啊——”
“天呐!这是这么回事——”
“该死的,这是陷阱,他们想致我们于死地!”
青石板路坍塌出大块深不见底的黑洞,许多人掉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完整地返回安全地带复活,人们这才慌了神,开始震惊地揣测,这是不是地狱侍僧们的什么阴谋诡计。
更可怕的是它莫名其妙地在持续坍塌,逃过一劫的人都拼命向前冲,导致一些还在陆上安全的人,也死在人群的踩踏之下,欧阳玉爵看不下去,一把推开拉着他的镜子先生,径直返回向危险的境地,像幻影一般躲开人流,去救那些水火之中的受难者。
“滚开!都他妈给爷让道——”
欧阳玉爵在混乱中救起一个伤者,正逃到看见走廊尽头关闭的大门时,一个九尺巨汉就突然追逐在后方,嚷嚷着向这边凶猛地驰骋过来,撞飞了所有跑在他前面的人,欧阳玉爵一个急闪,凭借轻功背着伤者避到墙面上继续奔走,那巨汉伤害了大片无辜的人不说,最后一段尚且安全的青石板路,也被他这样的践踏,提前崩塌殆尽了。
“哈哈哈哈——老子可没这么容易就被你们玩死!”巨汉纵身跳跃,在地面全部塌陷之前越到了大门前坚实的台基上,但凡没有逃到这里的人全都无一生还,而在这儿,仅仅只有他和镜子先生在上面。因为承重,欧阳玉爵在墙面上飞驰了不久,就渐渐开始不住地下坠,看着身下那些带着绝望表情、跌落到漆黑一片的深渊的人们,他不禁心悸地拼出最后的力,俯身伸出双臂跃向台基,成功地抓住了台基的边沿。
伤者没有牢牢地抓紧他,正要坠落下去,欧阳玉爵迅速空出一只手再次救了他,然而,却怎么也没有料到,造成青石板路塌陷的元凶,是藏在石板底下的机械切割机,在大门的台基下就有数个,它们从附近迅速伸缩过往,掉在下面的伤者刚好被腰斩……鲜血溅满了欧阳玉爵的下身,他愤慨地抓住伤者的上半身攀上台基,去罪责还在台基上研究着怎么开门的那个无耻的巨汉。
“真该死啊!是石壁做的假门啊——这让我怎么出去啊?一群坏女人!灭你们三七十九族——”
攀上台基,就看见巨汉对着石门一阵疯狂地捶打、火爆地喧嚣,欧阳玉爵一走上前,他却突然哑巴了一般没了声音,身子也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紧跟着一个不知从哪传来的女声从天而降:“嗓门真是大啊,跟着你一路,我都快被吵死了。你已经没用了,就在这里终结你吧,隐遁暗影突袭……”欧阳玉爵正纳闷,那汉子的虎背上居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披散着青蓝色长发、裹着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的女孩,着实让他吓了一跳,那女孩扒在上面,娟秀的面孔上,一双轻轻眨动眼睛是红色的眼仁,她弯起月牙般上翘的嘴角,冲欧阳玉爵狡黠地笑了笑,摆动着性感的身躯跳下巨汉的背,那巨汉的胸膛立马喷溅血柱,人仰马翻地栽进深渊,血花溅到了一点她古铜色的皮肤上,她便伸出惊人长度的舌头,洗刷自己脏污的脸颊……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鄙人被绑在这里数载,今日终于可以出头了!”又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苍劲有力地徘徊在七八米高的廊顶之上,台基上的三个人被吸引着仰望一个庞然大物从他们上空飞快地掠过,冲破了石门上方一个隐秘的天窗穿梭进去,玻璃的碎屑不断洒落下来,那里显露出来了一个空洞。
“哦……我就知道该是这样。”红眼女孩看着自言自语道,随后便贴近石门,像只壁虎般快速地攀着墙壁,一刺溜也钻进了那个洞。
“这两个人究竟是谁?”欧阳玉爵为这两个奇怪的人深深感到不可思议。
一旁蹲坐,沉静良久的镜子先生答道:“是两个藏在民间的高手呢,冲破天窗的那个巨人,人称不倒战神臧天劲,是曾经地狱里出了名的恶棍,因为发现了他恐高,侍僧们就用锁链把他垂吊在整个地狱顶端的梁上,隔离地吊了这么多年,求生欲使他可以飞快地在梁上来回地滑动不足为奇;而那个女孩我不认识,只知道她使用的能力是你们玄机门近年来打压的禁术,你以前的导师一定没有告诉过你,那是比幻术系更加恐怖的异形系,这个派系几乎可以超越任何人体的极限,生动形象地模仿动物的姿态和能力,就拿这个女孩来说,她可以随意地变化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肤色,搭配特殊的衣着,运用保护色掩藏在任何一处不被发现都轻而易举,她还会将舌头伸出口腔很长一段、轻松地攀爬在陡峭的地方,她模仿的无疑是爬行类动物,尤其是变色龙。”
“……受教了。”欧阳玉爵感慨地点点头道。
“就目前来看,只有那个天窗算是出口了,但是这么高,我们怎么上去呢?”镜子先生如此悠闲地坐着,原来是有些绝望了。
“好办,用奇门穿梭步,你等下看着我学一遍。说起来,比起那个女孩的模仿,你的模仿能力才是真正的强大啊!”
欧阳玉爵飞快地抽身,踩踏在石墙上笔直地攀升,丝毫不费力,三两下就爬了七八米高,顺利钻进了天窗一去不复返,镜子先生在下面带着赞赏的目光调侃道:“因为我是一面镜子啊,镜子无所不会模仿!你这招就是无视坡度及借力方向的身法,有点像传说中的纵云梯,在急速的攀升过程中,运用技巧反复将重心贴近墙面……唉……我还没分析完,你就走得那么急,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镜子不仅会映照,还会反射的,如果石门上真的有一个天窗,为什么臧天劲今日才将他打破?呵呵,如果你在平静已久的生活中突然发现异样,那么它八成是唬人的,连看到的都是假象!”
镜子先生言罢,只是轻轻迈了步子就飞跃在石墙上,飘逸的身姿比欧阳玉爵有过之而无不及。
“哼,又来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亡灵。”
踏过天窗之后,里面并非是可以通往新境地的道路,而是不可理喻的、被强制传送进一个不大的密闭方形空间,这里四野流光溢彩、十色纷呈,如同置身在万花筒的璀璨光耀之下,踏在里面,又是坚如磐石的感觉,但是这里不仅没有见到前面进去的三人,反倒横七竖八躺着九个陌生的死人,尸体附近,则静静地站着一个戴黑色斗笠、低垂着头的人,那人看不见面容,着一身青蓝的纱衣,及膝的长靴深扎稳魁拔的身姿,肩后隐约可见一把空刀鞘,颇像个古代的侠客,镜子先生对此人却是有些眼熟:“您是……双面刀冷箜洛前辈?”
“哦?还有人知道我的姓名,不简单啊,报上名来。”那人听见自己的名字,低沉、沧桑的声音自斗笠下问起,接着不禁抬头去望镜子先生,簇拥在肩梢的银灰色长发呈现,缓缓滑落下来、纷繁飘洒到腰下,一丝丝划开没有一点血色的五官,冰冷的气息中睁开了一双雪白的眼睛,眼仁苍白得清淡无光,几乎与眼白一样的颜色,空洞得令人讶异,镜子先生被这冰冷的感触凝固了半晌才回答道:“……镜中人宁靖。”
“宁靖,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杀了九人,不知道是不是杀了十人就可以从这里出去。”冷箜洛冰凉地疑虑。
宁靖轻笑:“那前辈不妨杀了我来验证一下。”
“不,如果杀了你还是出不去,吾岂不是要继续一个人等下去?不如集你我二人之力琢磨对策。”
“恕我无能,我已经被这些侍僧们盘弄得晕头转向,现在实在毫无头绪。”
“就凭你知道这险境和密室是那些侍僧捣的鬼,就有资格和我联手解决。”
“前辈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