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门,薛风这才看到了游行示威的样子,只不过院门外的走道不宽,队伍素质也不高,常有磕绊,显得特别无序。他一头扎进人群,询问了好几个人,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说,是因为别墅区占了平民的地界,再加上长期交通不便,引发的有预谋的示威行动;有人说,是这里的保安住在周遭的大型千人公寓里打了人,惹得众街坊不满,来寻仇的;也有人说,只不过是步行街的店主与住在别墅区的老板的私人恩怨。看这纷乱的架势,他只好认为所有的情况都有了,挤在人群中再想出去也难,便一路跟着来到了步行街中心的十字路口广场上,从渐渐涣散些的人群里,挤到一处咖啡馆的橱窗上驻留,看着周边城管大队举着盾牌想方设法清理门户、各处居委会的劝和小组拉长理短地斡旋。
他突然感觉到背后的橱窗一阵敲打,转过身来,看到一张神经到特别扭曲的脸面贴在窗玻璃上吓了一跳。
不一会儿,看着薛风进来和自己对坐,栗莎高兴道:“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把你吹到别人家的那种风。”薛风看到栗莎队伍的干警都在,这些示威的人势必超越了行政的许可,“你们怎么都在店里面不出去?”
“人太多了,管制不下来,就先保护好各处的店面预防打砸抢,另有一批警察做准备抓一部分喊口号的人。”
“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要游行示威?”
“总不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牢骚,没处发泄就游行呗。”
“是吗?”
“话说,你刚刚在外面看那么久,好像发现了什么?”
“很多东西。”薛风指着窗外说,“你看那边那一片人,很多都是职业装,最明显的就是制造业的工人、工程师,干医疗看护的护士,背着大包的推销员,不管怎么说,游行之前都得有人组织安排,而这些人给我的感觉,就像被一种强大的凝聚力临时集结并忠贞不渝地听从命令一般。他们的职业都是那种工作压力大的,再看他们的年龄,要么年长,要么年轻且都是体格文弱,这样的人往往心理素质偏低,容易极端处事或容易被人左右。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些之前在医院见到的熟悉面孔……看到他们,我就觉得可怕,难道世界真的像你昨天说的那样,在悄悄改变吗?”
“你相信我昨天在酒店遇到的怪事?”栗莎觉得不可思议。
“你妈妈研究出解药的事她没跟你说吗?她觉得有那么回事,现在在我眼前的事实也证明有那么回事,所有的人并不在喊同一个口号,为的也不是同一件事,他们是在为各自心灵的自由奋战,我感觉到了,邪教组织要把世界慢慢变成一个单纯到可以无政府的世界,要把所有的人都陆续变成唯命是从或者清心寡欲性格的人,那样的话即使不发动战争、即使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管制世界,那便是用精神世界取缔物质世界,如果真有这一天到来,那就太可怕了,简直就是人类文明自我毁灭的灾难……”正说着,薛风突然看到天外远处与咖啡馆斜对角、只看得到尖顶的钟楼上露出一把巴雷特狙击的枪口,眼里的世界顿时自觉地变得缓慢,约莫看到那巨大的口径朝他们座位的方向慢慢喷射冲出音障的长子弹,薛风奋力拉着栗莎冲向店内侧躲避,并对其他人大喊,“快躲起来——”仅不到一秒的时间,薛风身后的桌椅和橱窗就被轰碎,离窗近的数人变成了血腥的碎块,“十点钟方向的钟楼顶上有狙击手!快联系人包围那栋楼——”薛风躲在里边收银台下对栗莎喊着,稍后又有一发打进店内冲破地板打出大坑,果然不出他所料,所有的患者明目张胆地集结出来闹事,又很巧地发生在他家周围,很明显是昨日酒店绑匪案的余孽针对栗莎或他发起的报复行动,“枪只能往这儿打,我们不能再待在这儿!”他胆大地拉着栗莎冲出去,越过狙击枪的范围直沿障碍携众警奔往钟楼,很快就在外面的街道抓住了逃跑中的狙击手。
“你告诉我的酒店老外说的最后一句话应验了,所以他说的一切也多半是真的。”坐着警车回家的路上,薛风一方面为世界的隐患惧怕担忧,又觉得能够直面、敢于对抗这些奇异的事有了十足的干劲。
一旁的栗莎为刚刚的突发状况吓到了,如果不是薛风,她早已粉身碎骨:“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避一阵子?”
“是你,不是我们,我会帮你逮住所有的追杀犯的,接下来你好好休息吧。”
“不要,你和我那么亲密,我们都有可能被追杀,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在外冒险,我要和你一起……”薛风突然感到强烈的头晕,晃晃悠悠地朝栗莎倒去,栗莎抱着他,焦急摇着他似乎没知觉的身体催喊,“风哥哥你怎么了,风哥哥——”……
薛风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家中地下室的床上,问到熊栤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好几天,看来以后也许要告别超能力了。即使口头上答应了熊栤的百般叮嘱,他看了看已经寄到家中的kidd型血血清,便还是带着医疗工具不辞而别地出去冒险。
出门游玩约有一个星期的穆晴天和沈琳达,终于返回了春熙市。沈琳达对受宴会场劫匪事件影响获取的破格休假很满意,决定回出版集团好好工作,安心立业成家。黄昏时刻,他们进入了苏先生的大宅子,穆晴天很自然地和放学回家的苏新月苏海宝打成一片,教他们做家庭作业,结果反被调侃要做他们的爸爸实在不够格,一时间让沈琳达哭笑不得。晚饭后,穆晴天趁沈琳达洗浴的空当在她卧室整理衣物,沈琳达感到奇怪地偷瞧,却看到一袭黑色晚礼服、银白面具的装束,惊奇而又焦虑地闯进去问:“你要干什么?”
穆晴天迟疑地解释道:“……我要出去办一件紧急的事,我想必须要穿上这身打扮……但是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他接着收紧披风,便迈步准备从窗口跳出去。
沈琳达冲过去拦住他:“你又想让我担心了,知道吗?我多么害怕你穿着这身衣服,从我眼前离开!我怕你又会消失不见……”她紧紧靠在他胸上,想起以前的事,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感到胸口的湿润,穆晴天也很难过,挽起沈琳达的面庞深刻凝视,为她擦拭眼泪:“……我答应你,我很快就会回来,并且以后不会再在这样,相信我!”再轻轻吻了她,细数道别,就从窗口翻越出去。
沈琳达依依不舍地眺望窗外的穆晴天背影,看着他不算利索地跳跃在房檐阳台之间,好像比心目中的大盗欧阳玉爵笨拙一些,又觉得也许只是记忆和小说的偏差,这才是现实吧。
夜里起了大风,外面没有多少行人。穆晴天穿行到别墅区周遭房顶的晾架之间,市内最大的大型合租公寓——千人公寓低矮却宽阔的身影就在他眼前,此时不知谁在附近燃放烟火,引得天空缤纷炫彩,把本是漆黑的楼顶闪耀得暴露无遗,晾架反映着丰富的色彩,倒影跳动不安,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照得未免也太亮了些,颜色里都偏向湛蓝,正想着就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子竟在发光!
光源来自卷曲在腰间的那把细剑,它此刻发出了奇异、浓烈的蓝色光芒,穆晴天小心翼翼地把它抽出来,剑身回直,一束寒光从一侧投射而出,偶然照在一面墙上,却是另一幕奇异的光景,穆晴天难以理解这神秘奥妙的事情:“这是什么……”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就像幻灯片一样,墙壁上居然显现了他和沈琳达坐在公园长椅相偎相依、他唱歌给沈琳达听的情景,当中的自己居然是那么的神采超然,沈琳达依旧是那么的娇美动人,他们在一起是那么的相亲相爱,可是他并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在那里待过?又何时有过那样的打扮和玩耍……讶异、怀疑了片刻,他突然唏嘘地顿悟到,片中的男人根本不是他,他没有那个男人那么帅气,也不会唱那首让沈琳达陶醉在其中的歌,只是他们长得很像,那个男人只可能是真正的欧阳玉爵啊!
他才明显地感受到欧阳玉爵和沈琳达的爱情曾经多么单纯美好、无以复加。虽然不懂这奇异的现象究竟为何会发生,但他好像懂了这其中的寓意,像他这样的冒牌货是永远也无法取缔、超越欧阳玉爵带给沈琳达的最原始的感动,也许这是老天爷给他的警告,告诉他,要想冒充别人去爱一个人,是行不通的,也不会长久的。
烟火消尽,幻影已灭,穆晴天摇摇头,步伐变得沉重缓慢,和沈琳达相遇以后,虽然是以冒充的身份和她亲近,但是作为他自己,他的内心并没有掺半点假,也是尽心尽力地去爱护她的,但他知道,记忆力和时间一样,永远不会停在原点,沈琳达会慢慢记起一切,他冒充身份、偷窃情感的行径终有一天也会被揭穿、不被原谅,不如就在现在告诉她真相、深深地道歉,自己的良心也无愧。可是他自从和她相遇以后,他就慢慢被她的温柔、体恤、善良和大度所吸引、所迷住,很快就无可救药地爱上她整个人,这一举措也许会让她伤心、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此决裂,他又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而陷入了迷惘之中……
“咦?妈妈,穆叔叔去哪了?”苏海宝发现穆晴天突然就从房子里消失了,小脑袋瓜探进沈琳达的卧室四处瞧。
沈琳达回道:“他家突然有事就走了,你找他干嘛?”
苏海宝瞬间愁眉不展:“走了?奇怪,一直没听见开关门声啊。唔……家里好不容易来个能沟通点的男人,我还想找他打体感游戏来着。”
沈琳达真受不了他:“拜托,几岁的孩子应该是不会挑玩伴的……”
“呀啊——”突然间,苏新月的几声尖叫从她的房间里传出,随即整个宅子通明的灯光就诡异得全灭了,声音也瞬间消失了,沈琳达和苏海宝惊恐地摸着黑跑到苏心月的房间,发现她竟不见了,呼唤保安和管家也没人应声,气氛一时变得异常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