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我……”
“放心吧,村外有保安看守,不会有危险的。”导演说着远去棚子,小蜜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破败场景里,坐在干草堆上,紧靠着烂木箱东张西望,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蹦出来袭击她。
躲在土房后的灌木丛一身黑衣、脸上抹黑、整个人遁入夜色的穆晴天,一边拿着夜视相机偷拍,一边窃笑地使坏学鬼叫:“……小蜜……小蜜……你让我好冤呐,你不得好死……”
“啊,谁……是谁……难道是……鬼……”小蜜寻见声音,惊得跳了起来,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一身热汗颤成冷汗,望着四周的漆黑,身后披头散发的金金就从木箱里悄悄爬出来,摸了好一会儿冰块、涂上气味的手把小蜜的脖子一勒嘴巴一捂,“啊唔——”
金金装着幽怨的声音在小蜜耳边道:“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你演的那个抗战女英雄!我回到人间来找你算账了!”
冰凉和恶臭的感受中,小蜜在金金的手心里口水鼻涕一大把:“啊?呜呜……我求求你别杀我唔,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有出过轨,我还没有感受过养男人的滋味……”
“哼……”感觉恶心的金金威胁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算账吗?因为你的演技烂得太出名了,我在黄泉地下都得知了,你这样子完全无法体现出老身当年抗战的八面威风、巾帼气度,把我的形象毁得一塌糊涂,你对得起历史吗你?打个仗跟过家家似的!所以我几番找你是来亲身点播你的!现在小声点,跟我学习一套英雄该有的架势我就放过你,否则,我就让你和我一样死在河水里,身上戳满几千个窟窿,过不了一个星期就泡成豆包!”
“呜呜……我照做我照做。”小蜜恐惧得稀里哗啦。
“下面是第一节,把身体伸展开!”金金拉着小蜜做第八套广播体操的第一节伸展运动,小蜜边发抖边做,不敢看女鬼的可怕模样,金金前仰后翻地偷笑不止,从灌木丛逃走。
导演这时回来赞赏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不仅不怕黑暗了,还一个人游刃有余地做起操来。”
回到树林的金金,这时才感觉不对劲,一起来、负责拍照的穆晴天怎么不见了?难道他先离开了?自己天生是路痴的弱点从来没跟别人说起,现在在这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可遭殃了:“真该死,把人家一个人留在这儿,重女轻男的家伙!”
这时候郑霹雳的手下已经准备就绪,白衣长袍披头散发地游蹿在林子里,与摸不清方向乱走的金金撞个正着。
二人疑惑地面面相觑……
“啊——”
“啊——呀——”
他们被彼此吓得惊慌失色、落荒而逃,许久,金金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恐惧和气愤不打一处来,在一个粗大的古树墩下歇息:“这里该不会真闹鬼吧,现在又不知道怎么回去,怎么办呀?不会要和鬼一起过夜吧……”
“难道这山里真有野鬼?真够吓人的……”树墩另一面,那手下点着雪茄压压惊,也跑来休息,只吸一口就呛得直咳嗽。
金金一听咳嗽声,转身探头望去,那手下闻声也探出头来,金金看着对面披头散发的鬼,一嘴獠牙不说口里还青烟直冒,就差没晕倒了:“呃啊——”
二人登时又被对方吓惨,金金一鼓作气跑下山,却不小心一个跟头栽到哪家做坟挖的深坑里无法出来,突然又天降大雨,一路也是连滚带爬的手下,几番滑倒,一刺溜也刚好跌进了坑。
二人在坑里看也不是跑也没法,只得退避两端惊叫不断、摸着坑壁寻找出路,坑壁被雨淋得湿滑,任金金如何攀爬也上不去分毫,这时手下不经意发现金金抬腿而露出袍下的运动鞋,恍然大悟是人装的,决定好好吓唬吓唬他,来到他焦急的身后抓着他的脖子哀怨道:“我好冤呐……”
“唔呜……我……我更冤呀……”透心凉的湿冷中,听着更冷的话音,金金怕得哭叫出来。
“他们说我是坏女人……”
“是是很像啊……”
“他们把我关进猪笼然后扔进河里……我好冷啊我死得好惨呐……”
“看上去是很惨惨呐……”
“我好寂寞呀……”
“我不寂寞!我不寂寞!我很快乐……”
“我要跟你游泳……我要跟你游泳……”手下把金金的身子按下去踩在他背上离开,“你不要离开,我会回来找你游泳的……”
金金趴在沉积的泥水里不断挣扎:“我不会游泳啊我不会……不行!不行啊!”
不一会儿,穆晴天和老徐循声赶来:“金金你在干什么啊?”
“我不会游泳,我不会!”金金吓傻了。
“游什么泳啊?”坑边的二人不解。
“小蜜和鬼之间的互动抓拍得不错啊,我很高兴就提前跑去给社长看。”穆晴天很有成就感的说。
“我告诉你们,我真的碰到鬼了!她是个坏女人,被人关进猪笼然后丢进河里淹死的,她每天晚上都会来这儿游泳!你们看见没有?”
“哈哈哈,今天晚上除了我们杂志社的人,谁都可能看见了鬼,吴远龙问你鬼在哪你告诉他!”老徐单手拿着相机盘弄一个劲高兴,拍着穆晴天的背,穆晴天一不小心脚底打滑,扯着老徐的石膏手一起乐极生悲也掉进了坑,老徐从泥泞里爬起来,抱着手臂痛叫:“哎呀!我的手……好像又断了——”
穆晴天捡起泥水里的相机,发现无论怎样也开不了机:“糟糕!相机也摔坏了——照片都还没拷贝出来呢——”
“混蛋——”
“嚯……哦哒哒哒……”穆晴天在杂志社里闲来无事,对着桌子上的一罐饮料不停扫踢连踢,天真地试图用脚风把罐子刮倒。
“哒!哒!哒!你再哒,我老表的杂志社也要给你搭进去了!”老徐陷在一堆别家的报刊杂志里,试图为昨夜的失败寻找新的灵感,被穆晴天的怪腔怪调搅和得心烦意乱,把他和金金扯过来,“我跟你们两个说啊,虽然你们总是失败,但看在你们两个和我总有那么一点工作默契的份上,我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老表伤愈得比预计要快,我不希望绝密周刊在这一期出来时会毫无亮点,而他又刚好回来耻笑我,所以这次我还要出一个奇招!”
“社长,听你的口气,不会又要我们扮什么鬼东西吧,我可不干!”遇到鬼心有余悸的金金拒道。
“德行!这次的主角不是你,是他!”老徐指着穆晴天若有所思。
“我?”
“嗯!晴天啊,我看你还有几分俊俏,再适当化化妆,迷倒年轻女性就绝对没问题。”老徐说着扬起嘴角。
“要我化妆迷倒女性,干什么?耍坏蛋啊?”穆晴天胡思乱想道。
“看看这张报纸,独家报道了一则消息,说《让爱无眠》作者沈琳达,也就是曾轰动一时的蒙面大盗欧阳玉爵的女朋友,这几天一改以往的绝对低调随便上街,被出版界的人士认出来了,第一次曝光了她的真实样貌……”老徐举着报纸,看到穆晴天见色起意的模样笑道,“呵呵,怎么样?长得很清纯吧?不施粉黛不戴金银,通过好事者的这期间的跟踪,还发现她经常施舍穷人,每天午后去教堂祈福甚至做告解,我就实在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去做告解,告解就是把昧良心、犯过的过错说出来给神父听,作为信徒的诚挚忏悔,像她这样被盛传得成十全十美、纯情玉女,能有什么罪呢?”
“……是……她?”穆晴天仔细瞧了半天报纸上刊载的有些模糊的照片,觉得这女孩和他在阳台上撞见的那个女孩太像了!难道她就是沈琳达?以前只是有耳闻别人对她模样的幻想,现在看来幻想亦如现实。
“怎么?你认识她呀。”
“不不不,不认识……”穆晴天心里虽有点忐忑不安,但是化妆成另一个人去见一个‘熟人’这件事,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第一步,我要你扮成神父,不管沈琳达做不做告解,你都要混进教堂打听关于她的罪状,做新闻用……差不多到点了,闲话不多说,现在开始试装吧。”老徐说着弄来一堆乌七八糟的面皮使劲贴往穆晴天脸上贴盖,“好了,你照照镜子看看吧!”
穆晴天大惊失色:“社长,你怎么把我化得这么丑啊?”镜子前的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又黑又瘦的怪老头。
“你懂什么啊?这叫成熟!现在女孩子们的眼光就是‘男人越老越值钱’,男财配女貌嘛,你这样子做神父,她也会先找你交涉的。”
午后,天主教教堂十字架苦像下排列悠长的座位中,沈琳达不断画十字圣号祈祷,自她开始发现小严带他寻找的欧阳玉爵,其实是薛风雇佣的演员后,她就不堪现实真相,不置小严话的可否,每日来教堂向天主祈求欧阳玉爵没有死,希望他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邻座除了有薛风派去的保镖偷偷看护着沈琳达,还有老徐和穆晴天在附近时不时偷窥,找机会伺机行动,突然看到她往堂内如木柜的小小告解厅走去,入了告解方的厅室,老徐便马上跟去把圣父厅室的神父找出来急道:“神父啊,我弟弟……啊不我妹妹在外面心脏病发作了不省人事,我怕她离死不远了,在救护车来之前求您给他做最后的祷告吧!”
穆晴天看着老徐顺利带走神父,脱下外衣,一身白袍的装束闯进告解厅滥竽充数,滑开两厅之间的格窗门,看见对面沈琳达隐约在格间的秀颜,手比十字敬道:“请圣父祝福,我犯了罪,愿意在教会内悔改。”
“哦啊……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穆晴天也学着画十字、对着手中笔记本装腔义正言辞道,“你做告解做得那么频繁,难道你有数不尽的罪孽吗?”
“神父,前几次是圆我父亲的梦来替他告解。今天我为自己而来,我想问您,如果把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忘得一干二净,等到他死时才把他记起,这样算不算有罪?”沈琳达垂目请问,等待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