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两位聊得可算开心?”熊伯笑着来负责善后了,提着工具推车来到二人面前,给栗莎敷药,“少爷,恭喜你,现在你和警方的关系又是藕断丝连的了,你应该知道栗莎的母亲李女士吧,你身上装配里的技术核心,就来自于她母亲的研究成果,所以对于栗莎这样的战友,你应该好好珍惜。”
熊伯这话怎么让人浮想联翩,敢情像是在讨论相亲,薛风更加无语:“是是,怪不得他的武器那么稀奇,在下自是幸会……”
这时室内角落的电脑发出了强有力的讯号声,薛风赶忙跑去查看,那是牛俊豪生前为了联络薛风协助而送的电脑,那个声音也代表着他们之间私人电子信箱的邮件接递成功,可是现在牛俊豪已经不在世,这邮件又是谁发来的呢?他打开看到——
尊敬的侦探薛风先生。
沈琳达小姐近日接连重度昏迷,原因不明,现已送往市人民医院,却未能诊断出任何问题,万望您能抽出百忙中的空闲,前来调明疑因。来时到医院大门门卫处登记,自会有人来接见您。
苏心月、苏海宝。
邮件内容简单明朗,只是这对叫“苏心月、苏海宝”的求助者,他并没有什么印象,虽然这则邮件的信息没有任何真实可信的凭证,也没有什么平常老百姓都能提供的身份信息,但光凭牛俊豪去世前让他保证妹妹沈琳达安全的遗嘱,他也要宁可信其有、推卸掉其他工作来关注、接受这道请求。
一想到沈琳达,他就能串联地想起三个月前的警匪大战和那些事故,沈琳达在这些事件当中扮演的角色是扑朔迷离的,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没有她,那天凌晨他可能在解救那16名少女之后就会回去休息,而在那之后,他就接到了牛俊豪要他去医院照看沈琳达的请求,也就能亲自看到遍体鳞伤、昏迷的沈琳达,在清晨时刻唤着欧阳玉爵醒来,因为过度思念而苦求他带领着去看事发的场景,再之后也就能了解到是沈琳达、欧阳玉爵和陆玄机之间的私人恩怨影响的这一切。但他很后悔答应了沈琳达的那个请求,因为带着沈琳达来到夕休站那个混乱的现场以后,却没能拦住她看到不应该直视的血腥一幕,让她深深陷入欧阳玉爵死去的痛苦中,诱发了一系列难以治疗的精神疾病,让牛俊豪操心过重,丧于心病。如果他早一点知道沈琳达和欧阳玉爵之间的关系,他一定会去隐瞒夕休站的事故,那么以后的事情可能就不会这么糟糕不是吗?虽然他的人生有太多太多的失败,但是让别人搭进性命的失败,他无法释怀。斯人已逝,事已至此,他又没有让时光倒流的超能力,他能做的除了懊悔,只有收拾残局罢了。
薛风决定好好地去干这件事,哪怕只不过是去当保姆,也算是告慰了牛俊豪的在天之灵。另外,总算抓住时机、又找出借口甩开了栗莎这个既神经又花痴的女人,抛开相貌不谈,相比待在沈琳达那样文静、懂得礼数的女人身旁要好过多了。
午后,薛风来到医院大门登记,是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来接见的。
“您就是来接见的吧,您是这里的医生?”来人点点头,薛风就问道,“苏心月和苏海宝是谁?”
医生领着薛风走向医院住院部严密、安全的看护区回道:“是我们家的少爷和少奶奶,已逝的本市最大出版集团董事苏先生的儿女。我曾是苏先生的私人医师和保健顾问,因为就职于本医院住院部的大夫,所以他们家有什么大病,都往我这儿送。”
“原来如此。”薛风回想着,命运对沈琳达来讲是残酷的,也是公平的,因为沈琳达在那次事件之后,虽然整日以泪洗面、神智混乱,在没有多少人能了解的痛苦中煎熬着,但最终从极端的失忆症中解脱了,除了还保有成年人的意识形态以外,变得什么都不记得、谁也不认识,反而能够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也就在沈琳达失忆之后,她整个人外柔内刚的性格,也变成了从未有过的从里到外的婉柔,没有从前警察的机警态度,也没有以往倔强的男儿之心,她所经历的,恍如隔世。就因为她完全变了一个人,所以会对自己脑中残留的记忆体产生好奇,捕捉那些从梦境、从某个陌生又熟悉的场景里受到的刺激中,逐步重拾旧的记忆片段,将它们根据自己的思索整合在一起。薛风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相当漫长的恢复过程,但沈琳达似乎只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每天自己去找寻从前的事发现场,去观察某些和从前的生活、尤其是与欧阳玉爵息息相关的事物,询问知情者加以思索,用日记的方式频繁记录瞬息变幻的灵感,以这个为蓝本加上从外界收集的资料,很快写完了长篇的记叙文,兴许是什么机缘巧合被苏先生发掘,在很短的时间里出版成小说,在人们还未忘记夕休站的重大事故之时,以“大盗欧阳玉爵与女警察的秘密情史”的宣传话题吸引了人们的眼球,一度火热地使读物畅销全国,让她在顷刻间跻身名利双收的作家行列,她现在也算是脱胎换骨、枯木逢春享着后福,也就用不着薛风再去照顾添堵了,薛风因为并不是十分了解她,也就不知道她是否还拥有从前那般深沉、刻骨的心态。应该说,记忆就像一面镜子,被打破毁坏后,即使找回了所有的碎片重新填补整齐,也无法恢复裂痕,当时的心态就是那些裂缝里缺失的部分,不可能找得回来吧?
“……就现在最先进的医疗诊断技术,也丝毫发现不了沈小姐身体存在的问题,虽然有可能是未知的稀有病症,但是我们并不排除身理以外的心理问题及外界因素,沈小姐也毕竟有过被人谋害的先例,虽然她低调到大众都不知道她的长相,但她名字的名气摆着,所以才安排她在较安全的病房待上半个月。薛风先生,您素来有从事刑侦的丰富经验,希望能通过您的智慧来解答这一切。”
“请我前来,自然是处理病理以外的事,我自当竭尽全力查明问题所在。”
薛风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最终停留在三层一间病房的门口,看到里面霜白的病床上,沈琳达粉腮秀眸的柔美睡态,更多的是一种忧郁的神情,一种苍白的颜色。还记得十七年前,第一次脑部受伤的沈琳达也是如同这般躺在病床上,那时她只有10岁,而薛风是以一个年轻警察的身份去看望她的。
“神探叔叔真的是你吗?这真是太好了!”
“神探叔叔,我就知道把信寄到您的邮箱,您一定会来的……”
两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轻细、突如其来地从薛风身边传出打断了他的视线,薛风低头望去,身高不过他膝盖大腿处的一男一女两个稚嫩的孩童,正仰着满是期待的眼神等待他回答。
薛风愣了愣,这时医生提醒道:“他们就是少爷和少奶奶,这位是姐姐苏心月,今年7岁。”女孩的稚嫩里透着成熟的神采,个性张扬,“这位是弟弟苏海宝,今年5岁。”男孩则沉稳内敛,心有所想,“信是他们姐弟亲自寄写的,也是他们想这个办法找您来的。”
一听此言,薛风觉得两个小孩果然不同凡响:“你们好!小小年纪,竟如此机敏聪慧,知道沈琳达姐姐化妆镜上的英文水印,是牛叔叔的邮箱地址,然后就查出我的私人邮箱了,在下深感佩服!你们以后不必叫我神探叔叔,我担当不起,叫我薛叔叔就好。”
“他们天资卓越、智力超群,从小就被老爷悉心培养,比同龄孩子要强很多,这段时间沈小姐病倒,就是他们独自料理的。”
苏海宝这时急切道:“薛叔叔,我妈妈这段时间总是莫名其妙地间接昏迷,一昏就是几天,醒着的时候也总是全身虚弱无力,恶性循环得身子越来越差,医生都治不好她,你快想办法救救她!”
“你叫她……‘妈妈’?”薛风好奇地问。
苏海宝很肯定道:“对啊,她就是我妈妈。”
细细端详孩子们的模样,如薛风所猜测的,沈琳达和苏先生认识之后,关系不明,做了他们的后妈也有可能。
沈琳达今日稍好一些,午饭后正常休憩,薛风暂不打扰,在隔间询问起孩子们详细经过,听到病房里有声音,便急忙赶来。
是沈琳达从床上坐起来了,看着她和一两年前判若两人的温婉气质、十足女人味,薛风忽觉命运多舛,这应该是自沈琳达失忆后,薛风第一次与她见面,便礼貌介绍自己:“我是私人侦探薛风,受孩子们所托,来照看夫人,尽力替你排忧解难。”
沈琳达揉清纯美的杏仁眼,仔细端详,音色一如既往的甜美:“……是您?您是我哥哥的朋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恢复的记忆里,略微有您的样子,谢谢您特意为我赶来……请别叫我‘夫人’,我并没有家室啊。”
“那这两个孩子为何称呼你为母亲?”
沈琳达娓娓道来:“苏先生的夫人,是我中学时的闺蜜,她在我失忆之后,为了体恤照顾我,让苏先生出版我写的文章,所得的版税当是送给我的治疗费,只是没想到制成小说后很走红,我也就赚了些钱能自费,可是苏先生夫妇就很不幸,前一阵子双双病故,去世前托我照看他们的这两个孩子,我自然竭尽一种母亲的义务来报答他们,夫妇二人向来低调,这件事外人也就很少知道……心月海宝,你们有没有好好接待薛叔叔呀?”
“当然有了,我们可崇拜薛叔叔了。”乖巧候在一旁的二苏齐声道。
难怪医生不称呼沈琳达为夫人,薛风记起在沈琳达刚开始失忆的几周,她去地铁站寻找以前的记忆,牛俊豪就带着薛风一起偷偷观察,那时牛俊豪的病症已经开始恶化,薛风就忙着去料理牛俊豪,也没有再在意沈琳达的行踪,而误会了后来她小说出版期间的事情,他尴尬地笑起来,两撇胡子横得跟眉毛一样齐:“呵呵,孩子们很懂事,失去双亲后,能被你这样的贤良贞洁接纳,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随后,孩子们都离开,薛风一边照料,一边问道,“如今你还能记得以前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