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接过纸片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关系,这屋子里没有和那边一样的东西。”
“陈警官,我这个房子还能住人么?”我问。
陈航想了想:“没什么问题,我想你还是去看看神经内科比较好。”
我没再说什么,只想这事儿早点结束,既然是他说没什么问题了,那这责任就他来承担了。陈航领着那个小陆老师要走,没想到江虎这时候却站起来将他们拦下,非常有礼貌的伸出右手到那个小陆老师跟前:“江虎,长江的江,老虎的虎。请问尊姓?”
“您客气了,路直,道路的路,直接的直。荣幸。”那个人原来不是小卢老师,是小路老师,但是当他说名字的时候,我的脑子明显被一震,路这个姓虽然不小,姓的人挺多,我活了二十几年到现在就见过两个真人,有一个是我小学同学,和我关系很好的一个同学,那个人也叫路直,我又仔细看了他一眼,问:“路先生,您认识我么?”
这话一出,陈航,江虎,路直都一愣。
“你是?”
“你是不是初中的时候和家里一起移民去国外了?”我问。
路直看着我:“你是金……星?”
“是啊!”我热情的伸开胳膊和他拥抱起来,“真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我还真没想到!”他也在我后背用力地拍了两下,“怎么这么巧!”
我们俩就同学过两三年,小学四年级到六年级,我是转到他们学校去的,和他坐同桌,关系还特别好,上初中后,我们还是同班,不过初二的时候他们家听说是移民国外了,就一直没有了消息,今天可真是若干年后的老同学相见。
“陈航,我不走了,我和老同学得叙叙旧。”路直回头对陈航笑着说,“回来东西出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说实话,能见到路直我心里很激动,一来,这两天都是怪事,二来,我其实没有过多的朋友,当年的同学现在联系的也很少,小学的时候他是我最投缘的伙伴了,我们的关系从四年级我转学到他们班上,一直到后来他“不辞而别”都是非常好的。
我定好了餐馆,本来没打算叫上江虎,但路直却邀请他一起吃饭。
我几乎没看菜单,路直已经把一桌子菜叫好了,最后我不喊着要一个扒肘子,简直就没一块儿肉。一共六个菜,除了扒肘子,另外五个里有三个是海鲜两个是素菜。
“你这些年去哪了?”我问他,“你家移民去哪个国家了?”
“没出国。”喝了一口茶,“香港。”
“一直在香港么?你去了这么久也没给我家打个电话。我也没你的联系方式。”
“是,当时和家里一起去的,而且还小,也就没再找你。”
“这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我是过来工作的。”路直看了看江虎,“江先生,也是刚到这不久吧?”
“是,我是前天才到的。”江虎拿筷子夹起一块鱿鱼,对路直点头微笑。
我这看着奇怪,见过拿酒示意的,还头回看见准备干鱿鱼的。
“金星。”路直叫了我一声,他刚才也是这么叫我的,我上高中之后,改了一次名字,从金星变成了金天。路直不知道这事儿,所以才一直叫我原来的名字,他吃了点东西,问我:“你父母还好么?”
“挺好,他们现在在南方做生意。”
“嗯,我爸妈也不在这边。我自己过来的。”
“你过来做什么工作?”
“在学校里教书。”路直放下筷子,“教语文。”
“中学还是小学?”
“大学。”路直给我把酒倒上,又给江虎和自己添了茶,“我在一个学校教语言文字学,这次你旁边那幢楼发生了个案件,从现场发现了一些类似文字符号的东西,我受命过来负责破译,说是破译,其实也没什么价值。”
我点了点头,喝了口啤酒。
“江先生……”路直话到一半,就被江虎拦下:“江虎。”
路直笑笑:“江虎,你呢?来这儿是什么呢?”
“玩儿,报复。”江虎笑着说。
“什么?”我吓了一跳,“报复什么?”
“不是报复什么,是什么抱负。”路直看了看我,“他说的意思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抱负。”
江虎微笑点头:“对。”
“你在租房对吧?”路直问我。
“是啊。”我点头。
“另外一间租给我吧?”路直说着拿出钱包,“我现在住的地方环境太差了。”
对路直住进来我根本没意见,他就算不给钱当然也无所谓,老同学住到我这儿,我更不会觉得无聊了。
“我今天就住过去。”路直说完放下茶杯,准备买单。江虎就在这时候,笑了起来:“金天请我们过来吃饭,肯定不能让你买单。”
“今天?”
“我,我改名了,不叫金星了,叫金天。”我说着也把钱包拿出来。
“这单我肯定买了。”路直说着把我的手往下一按,“下顿你再来。”说完便付了账。
“不管你们谁买,单总是得买的,我不操这心,反正不是给我。”江虎微笑地看着路直,我听着这话意思好像不对,这两个人好像老早就认识,今天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这是要打起来?
没想到路直没接他的话,只是回头问了我一句:“回去吧?”
到家之后,路直打车回去搬行李,我说要帮忙,他说一个人能搞定,我也没再多说,本来想送他去,顺便拉回来,不过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
“我住这间吧。”江虎把自己的行李从房间里拉出来,对我说,“这间屋子里有怪味,路兄恐怕受不了,我先打扫打扫,然后住这儿吧。”
我愣在沙发上:“行,你们随便,怎么都行。”
江虎把行李往屋里一搬,我也就没再多问。今天和路直见了面,喝得有点儿多了,洗个澡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收拾好床,穿好衣服,昨天一天没去店里,不知道梆子一个人能不能应付。
推开门的时候,路直正和江虎在客厅里聊天,看到我便招呼我过去吃早点。
吃过早点,我就自己开车去店里。
梆子看我来了,先是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紧接着问我昨天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怀疑是那个江虎。”梆子小声说,“如果真有那个卢丽丽,说不定就是那个江虎干的。这么大的雨都没把他淋湿。”说着就伸手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亲戚给我的,开过光的,能防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你戴在身上保个平安。”
我谢过他,把那个小布包放进我的包里,虽然我压根也没觉得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上午在店里盘了货,累得竟然连我出了一头的汗,梆子一边给我递纸巾一边说不是他爱出汗,是这个卖场的冷气给得不够足。
这是一个快递员走到我们跟前:“这是C-167么?”
“对。这就是,怎么了哥们儿,有件送?”我看着他,明显上午我和梆子都没叫快递过来。
“是,金天先生是哪位?”
“我。”我说完走到他跟前,签字领了快件,撕开一看,是一张票。
“什么东西?”
“画展。”我说完把票放下,“谁给我寄的?”
寄件人是画展的组织方,我唯一能确认的是,我不认识这个组织方,也从来没有和艺术品挂过什么钩。画展是明天下午,在市郊的一个旧工厂改造的展厅里展出一些新派艺术家的作品,介绍上说是比较激进和前卫的作品。
票上写着可以多人使用,我回家便约了江虎和路直,江虎表示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路直则欣然同意和我一同过去。
转天下午开车到那个旧工厂的时候,人来得并不多,我和路直下了车,走进展厅。和传统意义的画展没什么区别,稀稀疏疏的几个人,白色的墙,一张一张的油画,几个射灯……我没什么兴趣的随便站在一幅画前,也许是太抽象了吧,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门道。路直和我的感觉应该差不多,我们俩顺着走廊往前,直到一幅明显与周围的画有区别的画前,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你说这是油画么?”我盯着面前的这幅问。它明显和周围的画的画法是不一样的,甚至一刹那让我感觉这好像是中国画,不是西方的油画。它左右的比例不对称,这是让我不舒服的地方,虽然我不懂绘画,但大多数美术作品之所以让人感觉悦目,肯定是因为它们的比例得当,让人的视觉很舒服。但这幅画,左边是一个人物,穿着古装的中国人吧,也许是古代的韩国人日本人也说不定,反正是亚洲的相貌,从衣着来看,应该是个男性,挺年轻的,手里捧着个圆形的东西,像是个脸盆儿,这让人很简单地联想起一个小太监在等着皇帝或者他的老婆们洗脸。脸盆儿好像映出了什么光,光没映完,就到了图案的边际了。也就是说,左边有个捧着脸盆儿的小人,右边就是一片黄白什么都没有。
“是油画。”路直贴近看了看,“但感觉,像是用油画的画法,临摹了一幅……”
“国画?”
“国画到也不至于……像是……”他欲言又止皱着眉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们俩正站这儿研究,突然之间就听见那边有人吵了起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和穿着西装的管理员。
“那幅画,你们不能展出!更不能卖!”年轻的男人高声喊着,说着就朝我们跑了过来。这时我听完他的话,才注意到我和路直正在看的那幅的下面,挂着一个“已售”的小牌子。
只见那个年轻人径直跑到我们面前,指着这幅画转头对管理员说:“这幅画不能卖!这是仿品!”
“先生,请您出去好么?您再这样我们就要报警了!”
“你们把它卖给谁了?”
“这个我们不能泄露,先生,请您离开好么?不要妨碍我们的画展。”穿西装的管理员一只手拉住那个年轻人的胳膊,要把他往外拉。
我正看得热闹,再转头看路直,他还是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幅画,好像要从里边找出来点儿什么。
“请您出去!”管理员拉着那个年轻人往外走,我一看这好戏要结束了,就想跟着过去看看。
“我要进去再看一眼!”
“先生,我们这次的画展是向指定的客户开放的,您不是受邀的对象,刚才您硬闯进来……”另外一个女的管理员说到。
没想到那个年轻人,看着我,指着我说:“我是和他一起来的!”
我吓了一跳,想不承认也没好意思,那个女管理员问了我几句,我拿出我的参观票,她看后核对了号码:“请吧,但是请您不要再大声喧哗。”
那个年轻人见那两个人走了,脸上很为难,伸出一只手说:“谢谢!我叫贺柏。”
“金天。”我和他握了手,“你说那幅画不能卖?”
“是的,那幅画不应该展出和售卖。”说着他向画廊路直站的位置走过去,也就是那幅奇怪的画的前面。
“为什么呢?这幅画很漂亮啊!”
“漂亮?”贺柏皱起眉头,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画前,路直也回过了头看着我们,还没等他开口,贺柏就先说了一句:“再漂亮也是假货。”
路直一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原创的?这也不像是世界名作啊,你很懂画么?”
“不是很懂,但对这幅画的信心还是有的。”贺柏回过头,盯着那幅画,低声说,“因为它是我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