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新鲜了,这门是从里边反锁上的,那里边肯定得有个人在,要不然就是锁完门跳窗户出来的,可是明显的,这座中亚的高塔,四四方方的,一个窗口也没有,就连门也只有这一扇。塔顶我们去过了,没有门窗,我们下来之后用手电筒也照过了,凡是我们视线能达到的范围都是没有门窗的,如果有的话,也在我们视线之外,如果在我们视线之外,那有个人从里边出来,不是长了翅膀飞走,就是掉下来摔死。
“里边锁上了,是插了个栓?”老高问。
“是。”路直拿着手电筒照着中间的位置,“你过来看。”
老高过去,眼睛贴着门缝看了一会儿,“好像是个门闩。”
“会不会是里边栓上之后,人就一直没走?死里边了?”杜老头问。
路直一愣:“我觉得,还有别的可能吧。”
我想了想,问:“你们说会不会入口其实是在顶上的,就是我们刚下来的那个地方。”
他们都回头看了看我:“什么意思?”
“我们当时从上面掉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自己是踩在塔顶上,只是一块四方形的沙地,地上有砂子,我们也不知道地面上是什么东西,有可能砂子下面是石头门也说不定。”
“可是我们刚才在里边找到的树皮上,不是说了,那个地方是扔下死人的尸体,等着秃鹫来吃干净的地方么?那样的话,上边就应该是个晒尸场吧?”老高问。
“他们怎么把尸体扔上去?又怎么把它们取下来?”我问,“这塔这么高,难道真是骑着那两只大鸟飞上飞下的么?”
“绝对不会的。”路直点头,“有可能上面是有一个出口,这样他们从上边那层下来,然后先到塔顶,再从塔顶上开门,下到这里,走的时候,把这个门锁上,然后从塔顶的门出去。”
“那我就不明白了。”老高转过来问路直,“那树皮上说了,这塔原来是在外边的,后来搬到这里来的。先不说他们的什么能工巧匠有多厉害,这塔原来在外面的时候,他们是怎么上去的?”
“在外面的时候开下面的门,现在因为条件的关系,开上边的门。”我说。
“我们上去看看。”路直看了看塔,“谁去?”
“趴鸟上去么?”我问。
“当然。”路直点头。
“我去。”我回答,“咱们俩上去。”
路直先是往一个黑暗的角落走过去,不一会儿,就引着一只巨大的秃鹫过来了,从狼到秃鹫,我真的是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驯兽师出身,再看老高,杜老头和鲁克文,已经一点儿也不为之所动了,好像路直干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比如教狼转个圈儿,教秃鹫当个马什么的。
我们俩趴上秃鹫的背,路直打开手电筒,说:“一会上去的时候,看着这一面墙上有没有窗户。”
“好的。”
秃鹫拍着大翅膀把我们俩慢慢地送到塔顶,我和路直一路看过来,这座奇怪的高塔,的确是没有窗户的,其码我们看到的这一面没有。
跳到塔顶的沙土上,周围四个角的“鬼火”还亮着。我们看了看脚下的砂子,应该不是很深。路直用脚把一些砂子踢开,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脚下的砂子往一个方向踢,不一会儿,我这边就见顶了,砂子大约有十几厘米高,我踢开之后,这边是一片平地。
“你那边有么?”路直问。
“没有。”我摇头。
接着,我们就这样一会儿挪一个地方,到最中间的时候,当我们把砂子踢到四周之后,一个方型的“天窗”出现了,应该是铜制的,它紧紧地闭着,只有一个很小的把手。
“应该是这儿。”路直说着伸手去拉那个把手。
铜板的天窗被路直拉得晃动了一下,但是打不开。
“还是里边锁住的?”我问。因为从他的动作来看,就好像在拉一扇里边插着插销的窗户一样。
“感觉是里边锁住的。”
两边都锁了?那是不是说明还有第三个出口?
我们给塔下打了几个信号,然后骑着秃鹫从另外一面飞下,下降的过程,我们又仔细地盯着塔墙观察,还是没有窗户。
“他们会不会根本不进去?”鲁克文听我和路直形容完塔顶的情况之后问。
“不可能,他们不进去,尸骨扔在哪儿?扔在外边么?还有,如果他们都没进去过,那那些转述是从哪儿来的?锡伯族的扎库塔,还有英国人劳伦斯听到的那些。”老高的反驳句句在理,我和路直也比较同意他的观点。
“那还是有门。”杜老头看了看我们。
“对,门就在这儿。但是打不开。”我说。
“门从里边锁住,那会不会外边有什么机关?”老高说着,开始用手电筒检查这个塔的四周。我们听他这么说,也都开始纷纷查找这个空间里的所有地方。
这个空间很大,而且很多地方很黑暗,也没有任何照明,离我们最近的光源是塔顶上的四盏蓝光妖火,而我们的手电筒光照有限,要在这么大的空间里,寻找一个“开关”的话,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已经开始烦了,而且大家一旦开始寻找,就都四散走开,一言不发,时间一长,就感觉这个黑暗的地方只有自己,有些毛骨悚然。
“路直。江虎?”我喊了一声,“我找了一个多小时了,什么也没有。”
“我这儿没有。”路直回了一声,并且开始朝我这边走。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朝他汇合过去,所有人又都在塔门口集合了。
“怎么办?”我问。
“也许东西不在里边。”鲁克文说。
“不会,一定在。”老高坚定的摇了摇头,“肯定就在这里边。”
“那能怎么开?也许真是上一个进去的人,把上边下边的两扇门都锁上了。然后死在里边了,他们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这里边这么冷,就算空气充足,他也活不了多久啊!”鲁克文摆了摆手,“我在这个黑洞里呆得要憋死了,咱不能再这样找下去。”
“一定在这里边,只是我们没找着开门的方法。”老高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那两扇对称且紧闭的大门。
鲁克文走到门口,敲了一声:“喂!开门!”
里边当然不会有动静,他的声音因为过大在这个空间里传播了很远,而且还产生了回声。
“开门?”路直托起下巴,“开门……”
“怎么?”我看路直的表情有点奇怪,“你想什么呢?”
“我们可以试试开门。”路直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门,“欧补罗恩,亚拉,地鱼哈。”
“这是咒语么?”老高问路直。
“不是,就是龟兹话的开门。”路直笑了起来,“是不是说得声音不够大,我就想试试看,芝麻开门管不管用。”
紧接着,他又大声喊了一句:“欧补罗恩,亚拉,地鱼哈!”
我其实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只是觉得这样大声喊叫,会不会惊到那边本来还挺安生的秃鹫。
当回声传播完毕。一件令我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我本来以为,如果这门能够打开,在他那句“咒语”之后,那会像电影里演的一样,门哗的一下,自己拉开了,因为和路直经历的奇怪的事情不少了,我也不会特别害怕或者有什么感觉。
但是,在他的那句近乎于命令的开门说完之声,竟然从塔内传出了节奏很慢的啪啪声,如果我没有感觉错,那是脚步。
这个时候,我们没有一个人说话,而是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扇门,要知道,在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洞穴里,在一个用于埋藏几千年前人类尸骨的塔前,在一扇从里边被反锁的门前,听着塔里边传来的脚步声,我们惊住了,甚至连吞口水的声音都没有。
我不相信塔里有鬼,那塔里一定是有人,而且这个人听得懂龟兹话,证明他已经在塔里呆了很长时间了,这,比有鬼还让人心悸。
那脚步由远而近,慢慢地走到门的旁边,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就在和我们一墙一门之隔的对面,然后是什么东西碰到了门,门栓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它被抬了起来。我相信路直和江虎一定能化险为夷,不管里边出来什么东西,用什么手段来吓唬我们,就在我鼓足了勇气准备等着那扇门推开的时候,就在我们把所有的光束都集中在门上的时候,门却向里边拉开了。我们的手电正好照到一个反光的东西上,那光立刻反到了我们身后的墙壁上,映出了一座,黄金一样的的城市!
我们的头都跟着那反光转向了后方,看着那座黄金色的城市飘在墙上,在那些粗糙不齐的石头表面,映出来的是一座混合着中西亚各个建筑方式的王宫,它高大辉煌,甚至我还能看到它墙边上波斯式的花纹线条和印度式的圆顶。
我看到路直的表情和江虎的表情很凝重,看到鲁克文张大了嘴巴去盯着那幅画,看到杜老板整个的脸被映得金黄,在那幅映像被反射在墙上的几分钟后,整面墙开始发出微弱的光,然后在这个大型的空间里形成了一个光带。
“那些是夜光石,把它们放在墙壁上,只要有一定的光源,它们就会自然发光,现在等于有了一圈‘路灯’。”路直小声说着。
我们再回过头看那座塔,塔门打开镜子反光,而镜子的周边也就是门内则全部都是盲点,老高看到那面镜子太过兴奋了,他吞了一下口水:“镜,镜子。终于找到了!”
他说着把手电筒一扔,借着夜光石带发出的微光前行,我们的手电筒还是集中在镜子上,而我们也没有反应过来要去拉住他,镜子好像离我们太近了,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终于见到了,而且就在眼前,我们身后的墙可以证实这面透光镜的真实性,而且哪怕手电筒的光都可以让它照射出这么雄伟的一座城池来。
老高一直是我们之中对镜子的念想最深的,鲁克文是为钱而来而杜老头可能也是为钱而来,这段时间老高所表现出来的是对镜子本身的那种势头和执着,这让我在他向塔中走去的一瞬间,想到了贺柏,那个被杜老头杀死的年轻画家,他执着的到底是那幅画,还是画将给他带去的名望?
老高走得很慢,我突然之间想喊他,但是还没等我张口,杜老头却对我做了禁声的表示。
我皱眉看着他,明显,他希望老高去当试探品。如果这面镜子真的是撑犁国的,而像路直所说,撑犁国有那么多的能工巧匠,什么机巧师,那么,不设计一些机关就让你把镜子拿走,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老高迈步进入了门里,他的眼睛里好像只有镜子,虽然他走得很慢,但是那种慢并不是对周围有所介怀,到像是害怕走得太快会破坏他对镜子的那份虔诚一样。
门内地上没有陷井,两边也没有放箭过来,也没有跑出来一堆毒蛇或者什么让人害怕的活物。我们就这么盯着老高一步一步走到镜子的跟前,由于他的位置越来越正,我们的电筒已经将光都射到他的后背上了,而他也挡住了镜子的光亮,在这时,由于周围的夜光石光带起了作用,我们就把手电筒放下。
路直小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刚才是谁开的门?”
而几乎在同时,我听到了老高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转头看去,他已经倒在地上,抱住脑袋,我看那样子并不是被什么东西咬到或者中了暗器,却像是被吓着了,而且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老高的惨叫声回绕在这个空间里。我一下子耳鸣了,只是感觉江虎和路直打开手电筒往里边冲,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我也试探着往前走,当路直用手电筒的光扫着周围的时候,我看到,镜子并不是摆放在那里的,而是拿在一个人手里,所有的景象全都一模一样,镜子就是被那幅画上的“宦官”以那种半蹲的姿势捧在手里。
老高抱着脑袋不敢起来。江虎路直走到一半停下了脚步,我发着抖把手电筒对准那个宦官的脸,那双充满不信任的眼睛,转了一圈后,直勾勾地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