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跪在一座庙殿里,身上非常不舒服。周围没有香火的气味,没有念经的声音,只有一群人。他们也同样都是跪着,我抬起头向四周望去,发现这场景有些诡异,一般的寺庙,信众们都会朝着前方的菩萨,罗汉,佛进行祷告,而我周遭的这群人,却面对着四面八方跪拜。
回望身后是扇门,古代中国的门,门外有光,不过昏黄,分不出是傍晚还是清晨。耳边响着轰隆的声音,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我抬起头,想看清楚那些人到底在对哪尊三叩九拜,但好像殿内的三面墙上都摆满了偶像,看不清楚。从殿后走出来一个老妇人,看不清楚长相,手里好像抱着什么经卷,她慢慢穿过那群祈祷的人们,把身体磨蹭到我的面前,然后坐下,那堆经卷就扔在我的面前。
我把他们抱起来,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竟然和周围跪着的人们一般高。我把那些经卷一张一张地分给那些跪拜的人,他们着急的抢过去。
分发完后,我跑到正前方的龛前,想看看上边供奉的是谁,但当我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上边坐着的是个面孔狰狞的妖怪,我吓坏了,跑到旁边的龛前,满满的一墙站满了各种各样长相令人发毛的小鬼,它们有的舌头吐到脚面,有的眼睛突出得比鼻子还要高,而地上的人们,却拿着手中的经卷在对它们虔诚地叩着头,我吓坏了,边大声的喊叫着救命,边希望自己能够从那唯一的一扇殿门里冲出去,但我还没走到殿门口,自己就被人从后边抓住了衣领。
“谁让你发的!是谁让你把它们发出去的!”我回过头,那个满脸只看得到皱纹的老妇人,伸出两只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
“啊!”我惊叫了一声,一阵强光刺进了我的眼睛,顿时感觉一股寒气袭来。我把眼睛慢慢张开,发现身上盖的被子被刚才这么一坐都弄掉了。我躺在冰天雪地的帐篷里,旁边坐着路直。
“怎么了?”我惊讶地问他。
“你昏迷一天了。”路直抽着烟,“好点儿了么?”
我摇了摇头,醒了一下脑子:“我怎么会躺在这儿?”
路直看了看我,没说话,先站起来拉开帐篷喊了一声:“他醒了,我们准备出发。”
江虎从外边进来:“你醒了?”
我看着江虎一脑袋雾水:“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路直问我。
我低下头,先慢慢地把刚才那个梦捋了一遍,显然这是我原来做的那种怪梦,和我在这儿躺着是没关系的,我闭上眼睛,一阵头疼,脑子里的画面慢慢地清楚起来,洞,木头人,一整片的尸体,吃人的根须,想到这儿突然间背后一阵疼痛。
我伸手朝背后摸去,已经被包扎上了。
“已经包好了,钻进去的那些根被我们拔出来了。”路直拍了拍我,“记得么?”
“后来我们跑出来了?”我问路直,“是不是?”我的记忆就停留在我和路直继续往上跑,江虎先我们一步出了洞。
“木头人追了出来。”路直看着我,“趁我们不注意袭击了你。”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鲁克文拿着烟从外边进来:“你怎么没死呢!多你一个废物有什么用?还不他妈的快起来,赶紧走!”
我没和他争执,自己起来穿好衣服,我的行李已经被打好了。背上包,后背还有点儿疼,江虎和路直收拾好了帐篷,杜老头和老高看我出来,对我没什么好脸色。
“白白浪费了一天!”老高瞪了我一眼,把手里的烟扔进雪堆。
我脑子里还在想着昨天的事,不对,有地方不对,昨天我一定是有什么情况,我好像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我是因为那件特别重要的事而昏过去的,我都能感觉到脑子里的神经激烈地碰撞,那种砰砰的撞击让我的额头青筋直跳,但就是想不起来,急得我蹲在雪地里抓住自己的头发。
“拖油瓶!你还不走,老子把你推下去!”鲁克文从后边过来抓住我后边的衣领,昨天晚上那个老太太在梦里袭击我的样子突然之间浮现在我的面前,我心里的怒火燃烧到了最旺的峰值,她为什么掐我?她为什么能掐我?因为我站起来和别人跪着一边高?因为我是小孩?
鲁克文又骂了一句,我突然之间站起身,左手从腰里抽出刀,转过身照着他右边的肩膀扎了进去,登时,他嗷地大叫了一声,我能感觉到自己眼睛里露出的凶光,我也知道此时所有的人都在往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听到别人喊我的名字。但是这不足已熄灭我现在脑子和心里的火焰,我感觉得到鲁克文的挣扎,他的力气很大,但是我整个人已经朝他扑了过去,刀在他的肉里,他挣扎得动作越大,自己就越疼。
“你再敢说一句,我现在就让你闭眼。”我一字一句地盯着鲁克文,我的行为已经把别的人都吓傻了,我抬起头看着所有的人,包括路直和江虎:“你们谁都别过来。谁过来,我砍谁。”
我瞪着他们,一边说,一边将左手中的刀,在鲁克文肩膀里,用力的转动了九十度。他发出一声惨叫,如果说,刚才我蹲在地上的时候,他能想到我要袭击他,他是不会这么听话的挨上我的一刀的,但明显的,他没想到。
我低头看着鲁克文:“以后管好你的嘴。怪就怪你没在我昏过去的时候给我一刀。”说完,我一下子把左手里的刀拔了出来,鲁克文又是一阵嚎叫,血立刻喷了出来,老高往他身边跑,立刻给他按住。
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愿意出发就赶紧出发!”
“他伤成这样怎么出发?”老高瞪着眼睛看着我。
“他又不用手走!”我恶狠狠地看着老高,“要是他自己认为自己是拖油瓶,现在就让他给自己一刀!想想他刚才跟我说的什么!老子现在没空想他的事儿!”
我手里拿着带血的刀,背起行李,走到路直身边:“走吧。”
路直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江虎,江虎对路直冷笑了几下。我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但那感觉,就好像是江虎从路直手里赢走了什么东西一样,一脸的胜利和不屑。
老高给鲁克文包扎好之后,我们又踏上了登顶的路,他们几个走在前边,江虎一人走在我的身后,顶风前行。老高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声地问路直:“是不是小金被那草扎过之后,性格就会大变?”
顺风顺耳的情况下,他在我前边再小声我也能听到,
我最烦想事的时候有人在我耳边叨叨什么东西,瞪着眼睛对他们大吼一声:“大变了怎么着?要解决我么?你们三个窝囊废!到底他妈的敢干什么!现在给你把刀,让你把我捅了,你有种就上来,别他妈在后边废话!”
我知道其实被那几根草扎完,我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的重要的事,而在我昏迷的时候,那个该死的从小做到大的梦又以一种形式,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了,对于双子座的我来说,他们可能只见识到了我一种性格,另外一种,只等他们踩破我的底线。
所有的人都保持了安静,他们不太适应向来逆来顺受的我突然之间如此之大的变化,而我却一直眉头紧锁地去想昨天忘记的事,我并没有问路直或者江虎,从他们的表情,我能看得出,他们是不会告诉我的,或者是他们想隐瞒我的,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昏过去的,这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一件小事,但是对我来说是个莫大的谜题。
中午的时候,我们登上了买惹利峰,太阳高高悬空,我感觉呼吸已经极为不顺畅了,高原反应搞得我头晕气短,好像马上就要一下子栽倒在雪地上。
向导阿力上了山顶之后就坐到一边,道:“你们自己找想要的东西吧。”然后拿出水来喝了几口,并不回头看我们。
“下一步如何?”路直看着杜老头。
“那日记上不是说,在一个像宝石一样闪着金亮的地方么?”杜老头回答,“是他们祭祀地方的入口。”
我们看着这个被雪盖住的山顶,哪里也不像有入口的地方。江虎在这里转了一圈儿,道
:“这下面就是。”
几个人面面相觑,江虎又重复了一次:“这下面是空的。”
路直过去将地上的雪扒开:“是入口。”
我也跟着过去,看到下面竟然是一层非常厚的冰。
“这是怎么个典故?”老高挠了挠头。杜老头道:“说不定就是春天的时候,太阳一出来就正好能照化这里雪,位置上这块冰就显露出来了。”
“我们把它凿碎了进去。”路直说着拿出工具来,和江虎一起将冰面凿出一个窟窿。
“我先下去。”江虎说了一声要往里边跳。
“你和他一起去。”杜老头对老高使了个眼色,老高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跳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下边传来了老高的声音:“下来吧!”
我们几个人除了向导阿力,都纷纷跳进了那个窟窿,刚一进去,我就发现这里边的温度要比外边还再低一些,稍微有点冷,脚下是石头台阶,看来这个修筑这个地方的人,真的是费了很大的功夫,不过他们既然有时间把那些杀人的魔鬼草和木头人弄出来,造这个台阶也不在话下了。
我们顺着这条狭窄的通道往前走,下面的空气竟然非常充足,好像一点也不缺氧,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外边那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我跟在路直的身后,他的手电筒一直照着周围的墙壁,大概在找着什么蛛丝马迹,如果有铭文或者壁画,我们就能彻底地确认这个洞穴的身份了。
“等一下。”路直让前边的人停下来。他的手电照在墙上:“这里有字。”
“有字?”老高听闻,赶紧从前边又撤返回来,“什么字?”
路直看了看:“不认识。”
他这么一说可是令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在我们心里,他已经是一个万能的词典了,虽然那次在戈壁的巨大石板上刻着的字,他也有几个不认识的,但是今天这么一串的字,他竟然也痛快地说了一句不认识。
“等一下。”路直皱着眉头看了那些字半天。突然间感觉到了什么:“这些字母很奇怪啊。”
“奇怪?”老高站在旁边,“这是什么字母?”
路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先试试。”说完从身上把刀取出来,在裤子上用力蹭了两下,然后放到那些字母跟前,再把手电筒打上去。
“倒着写的镜面文。”路直看着刀背上映出的字母,皱着眉头思考着。
“写的什么?”老高问,“这是什么文字
?”
“龟兹语。但是还是有一些差别,是用更早一些的婆罗米字母写的龟兹语。”路直说着就完全投入到那些字里边去了,嘴里小声念叨着:“科、禄、恩、莫?”
“昆仑?”老高问。
路直转过脸看着他:“不,是天。”
“天?”老高问。
“是的。天国。龟慈文就是吐火罗文的一种,在这种语言里,‘天’不像匈奴读作‘撑犁’,而读作‘科禄恩莫’,或者‘昆仑’也差不多。这上边注明,这里是不可侵犯的神圣天国的王国之库,不容许任何玷污和抢夺。”路直念完,把刀放下去,道,“这里应该就是撑犁小国的国库了。”
“撑犁?”杜老头皱着眉头问,“哪个撑犁?”